第4章 中考
第二天一早，我被奶奶叫醒。还在做梦上学快迟到了，我拼命地跑，拼命地跑，却怎么也跑不进去教室。
“丽丫头，快醒醒，刚你妈过来说让你回家拿东西去上学。”
“奶奶，我在做梦么？我跟我妈昨天刚吵完，她怎么会这么好。”
“是真的。说是你老师给你妈打电话了，帮你找了个好心人，可以资助你完成中考。你妈觉得既然有人愿意花钱，她也不喜得管你了，就让你念完初中，拿个毕业证。这样以后说出去也好听一点。”
“真的吗？太好了，奶奶，我至少可以先念完初中了。真是太感谢老师和那个好心人了。”我瞬间清醒，一骨碌爬起来收拾自己。
“奶奶那我就先回学校上学了。”
“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从奶奶家出来，我便飞快地回家取东西。
母亲看到我回来，也从里屋出来了。面无表情地递给我这一周的车费和生活费：“这钱是我先借你的，我问过你老师了，你到学校就可以去领那个资助的钱，这周中考回来，你就把钱交上来还我，知道没有。”
我也不想多生事端，点头应了就出门去赶班车，车上一起去学校的小伙伴已经在了。
“王丽娜，这里，给你占了座。”同班的杨军明朝我招了招手，我看了下也没有其他座位，就坐了过去。
“我还以为你来不了了。”
“为什么这么说？”村里一起上学的小伙伴有好几个，我跟谁也没有说过家里不让我上学的事。
杨军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个，就是你隔壁的花婶，昨天晚上来我家找我妈，她们说话我不经意听到了。”
“哦。”差点忘了，这个村子藏不住秘密。
一路无话。我没心思管别人的想法，只想着怎么样才能让自己继续上学。也就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少年偷偷望过来的眼神。
回到学校，黑板上大大赤赤地写着“距离中考还有三天”。我突然紧张起来，周末都没时间好好复习，顾不上其他，一股脑地扎入学习。
记得中考的那天一直断断续续地下着小雨，上午的科目考完，准备去食堂吃饭的我看着外面的细雨绵绵，有一瞬间的放空。下雨天，虽然有阴霾，却也能洗去一点夏日的浮躁。既然已经接受了最坏的结果，那前路也没有什么是不能面对的吧！
没有雨伞的我，正要习惯性地冲进雨幕之中，却突然被人叫住。
“王丽娜，我这有伞你拿着，别到时候淋雨感冒了，影响考试发挥。”杨军明刚好在也在这个楼考试，想着她应该不会愿意跟自己一起打伞，就把自己的伞送了出去。大不了一会我再找人一起打好了。杨军明这样想着。
我转头看了来人一眼。少年明媚阳光的笑容突然有些刺眼。有时候会没来由地讨厌周围有一个对自己的生活太了解的人。好像一切无所遁形。
“谢谢，不用了。”小时候的我，淋一场雨就会发烧感冒，那时候没有人在意。现在的我，更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的好意，因为会还不起。
两天的考试转眼就结束了，最后一科我一直到考试时间结束才交卷。教学楼是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他们在庆祝一场解放，与我无关。
回到宿舍，利落地打包好我的行李和书籍。其他舍友约好了在校外的小饭馆庆祝，我没钱也不想参与其中，乐得清静。去办公室感谢了下老师，最后逛了一遍校园，就准备坐班车回家。
校门口拥挤的人群已经散去不少，校园也安静不少。最后回望一眼就当作告别。
班车上人很多，我找了个角落放好行李，就靠在旁边站着。窗外的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风景，以前都没有在意过，现在也突然留念起来。
回到家里，母亲先是问了钱的事，数目她一早就跟老师确认好了，我只能全数上交。之后就是马不停蹄地安排我干活。
晚饭的时候，母亲提起相亲的事情。
“前天，你花婶子说他有个远房的外甥，在隔壁村子，人现在自己在集上开了个日杂店，听说生意还挺好，应该挣了不少钱，今年才23，年纪轻轻就这么能干，这周末妈带你去看看。”
我闷头吃饭没理她。
“你倒是吱个声呀！”
“不去。”
“你不去也得给我去，你已经这么大了，还等着家里养你吗？”说着嗓音渐渐尖锐起来。
“好呀，你硬要我去，那就别怪我到时候丢你的脸。”我已经打定主意搅黄它，办法多得是。
“你什么意思？”母亲心里暗暗发憷，这几年这丫头真是越发厉害了，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
“就是你理解的意思。”说着便放下了碗筷。“我吃饱了。回房间看书了。”
“看书看书，你看那些破书有什么用？能换来钱吗？我现在是管不动你了是吧？养了这么久养了个白眼狼迟早把你那些书给卖破烂卖了”
耳朵里塞两个纸团子，随她“输出”好了。
之后的每天，这样的场景都要上演。除了相亲这件事，家里所有的活计我都尽量满足她，时间久了，她看出我的决心，也喊累了，相亲就先缓了下来。
距离中考一周之后，班主任唐老师给母亲打电话过来，当时我正好在旁边。听到唐老师说我考上县里的高中，排名在全县前一百，我们班排在前三，算是很不错的成绩。心情既欣喜又失落。心底的某些念头想要死灰复燃，但又毫无出路。
母亲客套地感谢了下老师。她虽然自己没念什么书，但对老师还是尊敬的。
“真是谢谢唐老师了，还特地打电话来。但我们家的情况您也知道，家里实在没有什么余钱供她上高中了。”字里行间还不忘暗暗打探再有没有上次那样的资助者可寻。结果当然让她失望了。
“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孩子这么爱学习，不上学真的可惜了。”
“唐老师，我们这也是没有办法不是。孩子他爸自从前几年从工厂下来之后就一直整天整天地喝酒，家里的事也不管。都是我四处打点零工补贴家里，家里还有小的要照顾要养，实在没有那个余力了。”
“您的困难我也理解，但我还是希望您能再考虑考虑王丽娜同学上高中的事，困难咱们可以一起想办法解决。”
“唐老师，我是毫无办法了，您也别费这个心了。谢谢您的好意，没其他事我就先挂了。”
母亲挂了电话，什么也没对我说。
转头抱着弟弟去了隔壁花婶家，远远地听见她说起刚唐老师打电话过来的事情。
花婶家孩子学习一般，平时玩心太大，不盯着就不学习，盯着也还过得去。花婶没想着让他家孩子辍学，只是每天耳提面命让他好好学习。她之前听她在城里打工的弟弟说，现在城里找工作都要文凭，想着自家孩子这样的，努努力拿个文凭，将来也能比自己这面朝土背朝天的农民强。当然这话她也犯不着跟丽娜妈说，说了人也不一定认这个理。
家里这里没有出路，我暗暗盘算起自己挣钱的事。不知道高中的学费是多少，如果靠我自己的话能不能在开学之前挣到学费？关键还得瞒着母亲。要不然这钱肯定到不了我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