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落叶村街道交错，烈日炎炎下，来往民众纯朴，田地稻草金黄。压实的黄土上，轻微的灰尘扬起。远远便听见铁铺里嘭嘭的锤击声，似能想象到火花四溅。
喻执渊看见那破旧的牌匾，“钟氏铁铺”，边角尚有岁月留下的痕迹。门口摆放的是一件件普通使用的农具，铁锄、铁镐、铁斧……任谁也不会觉得这是一个能打造上好灵器的地方。
门口的伙计看见衣着整洁、面色冷淡的喻执渊，犹豫着上前问道，“呃，请问您有什么需要的吗？”
“铸一把剑。”
“抱歉，您也看到了。我们这里只造铁制农具，武器之类的并不在我们铁铺范围内。”
喻执渊见这伙计说得流畅，似早有腹稿，“我师父是燕卫，麻烦你进去知会一声。”
“哦，哦好。”伙计眨了几下眼，反应过来点头进去。
时间不长，一个长胡子的白发老者掀开帘布从里面出来，身材矮小，着灰衣粗布，其上点点污渍，只是那眉目在周遭晦暗的光线下却明亮如青石，与之对视，宛若直窥人心。
老者自然也在打量喻执渊，见其眸色淡然，不露分毫情绪，这便是燕卫收的徒弟，“进来吧。”
喻执渊将自己绘制的清阕剑草图拿出来。
钟古生接过看了半晌，虽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自己出主意的人，但此草图上细节甚多，密密麻麻竟宛如…真实存在般，“有想法，不似一般常规灵剑。刃芒起始有度，虽藏锋内敛，但不失浩瀚之气，浑然天成。你预做哪一阶？”
“地阶高级。”
“嘶…”即使是钟古生见多识广，也不曾见一上来就要这趋近天品的要求，好心提醒道，“你，可否备材料？”
“自然。”喻执渊将带来的东西放在桌上，“剑身用这千炼灵岩打造…”
钟古生看着那一大块灵岩眼睛微顿，“剑身？”
不说硬度之最，稀有难得，别人得了这千炼灵岩都是省着用，铸个锋刃。这小子直接用来做整个剑身？
喻执渊点头，“还有这七星剑石，蓝绿两色提高速度与敏捷。剩下一颗八星红石提高力量。”
不得不说燕卫很是大方，剑石六星以上为稀有，八星以上为绝世。即使是他上一世的清阕都未曾达到如此高的配置。
除此之外那剑穗中还有大量的玉石药材，数不胜数。此时的喻执渊隐隐察觉，燕卫此人并不似表面粗枝大条。
钟古生微微点头，不错确实有备而来，“不过，这也只能勉强做出地阶，至于高级……”
“这里还有一道被我炼化的天地剑灵，可内置于剑身。”什么样的材料，铸造什么品级，喻执渊心里清楚。
“天地剑灵。”钟古生青色的眼眸隐隐热切，他退隐多年，上一次见这真正诞生于天地之间的灵元，已经不知是几十年前了。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兴致高涨，“你放心交给老夫，绝对给你铸上一把绝世之剑。”
“五日过后，来取便是。”
喻执渊点点头，放心离开了。虽然老者没有告知姓名，但他前世记得那御器门前门主，人称“青炼圣眼”，一双通透的青色眼睛便是他用青焰圣火练就合一的。
出了落叶村，近落叶壑而下，布有空间石传送至地下暗市。
与其说市，不如说是一座城，面积之大，堪比半个青元宗。此内四通八达，人潮涌动，各处摊位散落而隐秘。
虽有光却是昏暗的，一团团在浓稠的黑中晕开。余下便是无尽的暗色吞没一条条灰败的街道。有黑袍掩面在其穿梭，来此处多是有求之人。若火眼晶晶，尚能寻得稀有宝物；一个不慎也可能被人骗得血本无归、抢得倾家荡产。
不过喻执渊所来，并不是为寻得什么。停在一偏僻街尾处，古旧坚实的墙面上有一个凹进去的黑色窗口。抬手轻探，机关运转。
很快一旁隐蔽的大门打开，这是一座华丽的高楼，在灰扑扑的暗市中富丽堂皇，往来商客涌动，歌舞升平。
其内白衣女子于高台拨弦吟唱，同样俊秀的白衣男子与客人相谈甚欢，这是一处酒家之宴、宾旅之所，汇聚信息与交易的微妙之地。若是出价合适，可买辛密隐闻，亦可出谋划策。
喻执渊由暗门进入后厅，依稀还可见兽面人身的妖兽在其间哄然大笑。
离梦阁，无限制，无禁忌。
一白衣青年由侧门而出，气质温润雅致，而暗含坚韧挺拔之感，走动的步间似有破竹凌风。面上所掩白色面具，衣上金纹栩栩，区别于普通白衣。
即便如此，喻执渊还是第一眼认出了段修。半年不见，已有了前世离梦阁主三分之势。
段修将人引至偏室，由密道而入地下。
地下厅室俨然，设备完善，分为工作间、储藏室、信息间等。工作间内皆为为黑衣，负责暗中数据数据整理、信息收集以及计划的调整。各室之间人员流通，以保证最高的效率和速度。
段修带喻执渊在其中查看，上一次分离前，两人便细细商讨过新势力在何处构建、如何构建、人手分工……喻执渊只是将前世离梦阁的关键思路，提前告知现在还在思考的段修，一点便通。以至于段修时常有惊叹顿悟之感，对喻执渊佩服尤深。
喻执渊偶尔过来，有心做甩手掌柜，段修不肯独揽阁主之位，最后只好并称双阁主。
由于段修名字面容的通缉性，他时常戴着白色面具，阁员皆称其为“白面阁主”。每一个来到离梦阁的人，他们亦或众叛亲离，或仇敌追杀、朝廷流放，皆是被段修亲自一个个招纳来的，乐为此地而生、而思、而亡。
这次各人员轮班之际，也终于见到了他们的第二位阁主，称“执剑阁主”。另还有五位被提拔的主事称阁士，与阁主一同参与了此次关于后续发展的讨论。
离梦阁的建立比想象中的顺利，但目前依靠的单单只是客人遵循规则，勉强站立。当务之急，是离梦阁实力与地位的提升。几日的彻夜长谈，对于后面秘宝流通、武器灵技、人际交易、势力联盟等问题有了新的规划。
此外，喻执渊还将此前从愧鬼派傀长所得的，除隐匿禁术之外的各灵技、药材、灵石交给段修。虽多为邪门灵技，不说修炼，也可研究一二，为未来对付傀鬼做准备。
喻执渊停留了几日，就带段修一同去了落叶村。
到达钟氏铁铺时，恰见整座屋子光芒大盛，似是不真实的透过屋梁穿射而出，远远便听见钟古生兴奋的叫声，“怎么会！”
喻执渊心中一跳，赶紧过去，进了屋子便见那青色火焰间，一柄流光如玉似有神圣气息的灵剑，初生天地，便如有凌厉铮鸣之音透人耳目。纯厚流畅的白色剑身，锋芒若流淌的光隐于世，而耀于世。
鹤纹的剑柄曲线繁复无暇，依稀可见浅色的玉石镶嵌其上。靠近此剑，便有天地无形之阻力，剑灵驻剑，生剑之灵识，青色雾气萦萦生威。
“此乃奇迹！怎会诞生趋近于天阶的神器？”钟古生眸中青焰圣火未熄，兀自喃喃道，铸成之后就连他也无法靠近。
要知道即使是地阶高级想要升至天阶，怎么也有个十万八千里的鸿沟。
喻执渊抬手之间，清阕鸣应，以温和之势自觉臣服主人之下。其沉千金，入手却举重若轻，自顺心而动，应灵而收。
不妄，绝世之剑。
只是上一世此剑收集诸多材料，历时之久，亦不过地品初阶。今世不过交由钟古生来铸造，怎就越阶至此，直指天品？
自从小神明在身边后，他的运气一直很好。
耳边似有风声，有小小的声音贴在他的耳骨，很近，带着不言而喻的开心，“我偷偷加了点神力在里面。”
没人注意到此刻喻执渊握着剑的手，多了几分力度。眼睫微垂，似墨色悄悄晕染，渐深渐浅。
“这已足以媲美中界五大神器，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再次达到如此高的造诣。多亏了你小子的好运啊！简直不可信，此等威压，此等灵识，远非地阶之列。勉强可列进天阶。待你日后再修剑灵，可更进一步！”钟古生不住地点头赞叹。
“多亏有钟老铸造才是。”喻执渊客气道。
“诶，你就是再拿出同样的材料，老夫可造不出第二把。什么样的剑主，所托之剑灵，生其剑身。你先炼化剑灵，本就更高一筹，后生可畏。”钟古生不由感叹，燕卫可真是不动声色，暗中就收了个如此出色的徒弟。
跟在后面的段修看着这一幕，虽不是自己铸剑，却也不由心中火热。对离梦阁后起之势，有了更为坚定的决心。
喻执渊介绍了身后的段修，并表明了他们后续合作之意。
钟古生却是摇摇头，“你们认出老夫就算了。老夫早已隐退，若不是看在燕卫的份上，这把清阙剑我亦不会为你打造。已是破例之举。”
即使最后拿出了那近乎半潭底的千炼灵岩，钟古生也只是在面露惊愕后，笑道，“我可以为你们写一封引荐信给典梵天，去与御器门合作吧。我教的徒弟不会差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