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羽毛又落了一片。
乔纹恹恹地扒在喻执渊头上，不仅疼，浑身还像是被榨干了一样，气力微弱。
用神力这样越界的能量对付小魔物，果然还是有禁制的。
乔纹看着自己背后一对舒展的光羽，右上的尖尖暗淡了一角，是失去光亮的模样。以后还会遇见更危险的事情，不知道羽毛够不够用。
虽然这一世喻执渊再生体质的事情并没有暴露，但攸乾尤为敏锐，似乎还是打上了喻执渊的主意。
此趟石灵谷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喻执渊接住飘落的微亮光羽，尚有浅薄余温。他知道小神明此刻就在暗处，也许正飞在檐下、窗边、灯前…
即使他曾对此异常冷漠、厌恶。
回想起那些被他丢掉的包子，一次两次…无视后喂狗，小神明大抵也偷偷伤心过。
却还是，一次再一次为他降临。
喻执渊眉骨微拢，神色冷静透着几分心软与微不可见的后悔。天道是天道，小神明是小神明，他不应一概而论。
可除了放上一盘一盘的桃花酥，对那暗处的存在，他竟再无迹可寻可赠。
模样、语气、神态，无一知晓。喻执渊眸中若漩涡流转，深不见底；若黑夜里嶙峋的狼，盯着水中月亮。
却无法闻之声色，触其神形。
待天亮起，便消失殆尽。
喻执渊呼吸轻缓，气息低沉携着十足的冷静，没有什么比捏在手心更安全，脑中已是织起了密密的网，遮天蔽日。
尔后视线再落在那地上魔物，也没能让他起什么波澜。
这魔虫他识得，可缩小至人眼无法察觉的地步，于毛孔间悄无声息的寄生，吸人血肉反哺本体。
上一世偶然在白书镜身上抓到，只以为他是被魔修盯上，原来早有预谋。
五日的小闭关。
喻执渊缓缓睁开眼，青色灵气瞬间从眉眼溢出。消化了珍品通灵丹的体内脉络隐约透亮，灵气流淌贯通，直引丹田孕育的一朵小小莲心处，缕缕青灵萦绕相伴。
筑基巅峰——
距金丹一步之遥。
喻执渊清楚突破的契机不可强求，纵使是上一世他也压制了许久灵力，才在灵源初开之时，一举冲上。
如今再走一遍筑基金丹固然迅速，也需要停下来压制□□。
赶到开元台时，大多数弟子已经到齐。喻执渊略一扫过那几十名弟子，前世今生的面孔多少眼熟。
新弟子中除了他，还有那日测出稀有空间属性的弟子，名戚梧衣，已拜入九转峰，几日前突破至筑基，尤受师兄弟的爱护。
看见喻执渊来了，其师兄明显面色不善，“戚师弟才是新一届弟子中名副其实的第一，入内门不过短短几月便突破了练气。”
“可不像某人浑身冷气，目中无人，来了内门这么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根本没将师兄们放在眼里。”
“也说不定是自惭形秽，自知比不上我们师弟。”
身旁站立的几人亦是一道附和。
戚梧衣站在中心面色冷淡，丝毫没有将师兄们的取笑听进去，看着远处，只觉吵闹。
喻执渊视线掠过两名带头的金丹期弟子，此次历练来的大部分都是长久滞留筑基期、还自视甚高的纨绔弟子。好巧不巧，有一张面孔，很是眼熟。
噙着几分凉薄，回想起丧烬涯上那祭出法器的丑陋面孔。邱启皓现在也还未突破金丹吧。果然到哪里，都是一条蛀虫。
上首位的攸乾，见人终于到齐，这才淡淡的看向一众人，开口道，“此次石灵谷历练，是为了检验你们在宗门修炼的成果。本峰主负责带队，完成宗门发放的任务还需靠你们自身实力。”
说完，一道道玉牌浮现在每一位弟子面前。喻执渊拿起自己的任务牌，这一世他要早三年进内门，所以此行会发生什么他也并不清楚。
但石灵谷的地势他便是闭眼也能画出，曾经来回千百遍的路程，证明的也终究不过是他身披厄运，天道目盲。
从来只听说师兄弟们获得何等天材地宝。
同样的地点，他难得欣喜发现第二朵墨色丹花，夜以继日的守在边上。心想即使自己的气运触发不了宝物，但这真实在的眼前的，他总等得起。
深夜的山中嚎叫起伏，灵兽突袭，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夜幕的繁星明明灭灭。
天亮之时，雾气弥漫，白茫茫一片，万物皆挂上晶莹的露珠。而他却眼睁睁的看着含苞待放的花，一点点失去颜色、直至彻底枯萎。
宛如被他践踏一般，花骨朵脆弱的摔在泥里，化为尘埃。倏然已是落日余晖，天际侵蚀，一同熄灭枯萎的还有他天真的心。
此后，喻执渊一心修炼，不为问道，只为弑天。
现在喻执渊握着名为石灵谷的任务牌，多出的一丝忧虑，小神明的幸运能否抵过他身负两世厄运。
却又像是想明白什么，不由压下一丝寒意，天道打得一手好算盘，给他触手可及，却又永远得不到的东西？
哪怕被他所厄，却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是他的东西，本就属于他。
一如那朵花，早应在枯萎前亲手将之折断，插入玉瓶。
空中的乔纹转了一圈回来，提先一步看见喻执渊手上的任务，眼眸微凝，获取梦幻果！
他分明看到其他弟子都是些采草药灵石的简单小任务。到喻执渊这难度就忽然变大？
梦幻果是石灵谷深处幻境雨林的结晶，人迹罕至。许多误闯其中的弟子，出来后大多精神紊乱，还有甚者神志不清、一直胡言乱语。
攸乾还真是恰到好处的暗箱操作，虽不致人死，待人出来后却更好拿捏。
“任务完成后，可以在内门获取相应积分，来换取你们需要的东西。至于任务未完成，也会有相应惩罚，万不可消极怠慢。”攸乾这句话是对唯二两个来历练的新弟子说的，而后微微抬头继续道，“本次历练时限五日，提前完成任务的弟子，可自由在石灵谷探索，或帮助还未完成的同门。”
说完攸乾于空中抬了下手，正见远处几只巨型护宗云鹤缓缓飞来，降落在开元台之上。
众弟子有序乘于其上，一同飞往石灵谷，路上云雾渺渺，穿过无数山峦草木，大多弟子仍为宗门地界之广发出感叹，映在喻执渊眼里的却是旧识之景。
攸乾将他们带到石灵谷的入口，最后告诫道，“危机时刻捏碎手中的玉牌，可保你们一命。但也仅此一次，任务失败便提前回到此处安全等待。”
只是话音刚落，就听一声碎裂。攸乾微眯起眼看向喻执渊的方向，玉牌他正拿在手里，并无异样。
其他弟子也觉奇怪，只是又兴奋的自顾自结伴一同去完成任务。
喻执渊站在原地，漠然的看着攸乾，上一世的玉牌，也不过如他脚下踩碎的无用石子罢。
攸乾对上喻执渊深谙的神色，似是透着他在看什么深远的东西。此子行为异常，想到那寄生魔虫回馈的稀薄血肉之力，面色不虞，亦飞身离去。
喻执渊没有着急去那幻境雨林，他还有更需要的东西前去一探。不知此趟有了小神明后，能否为他所得。
耀阳的天空，一丝微风也无。
喻执渊缓缓从地上捡起一片树叶，抬手道，“帮我拿着。”
乔纹有些疑惑，也没有看出这片树叶有什么特别，但还是俯身拿起来。
一般赶路他习惯躺在喻执渊头上，如此无需判断方向，也不用挥动翅膀紧紧跟着。
明明没事还要他费力拿树叶，一看就知道存的什么心思。趁人看不见吐了下舌头，乔纹拎着树叶飞也似的奇快。
喻执渊看着乱飘的树叶，他确是想知道小神明的位置，却不想这般顽皮。
好一会后，喻执渊才不得已开口，“停下，走错了。”见树叶晃悠悠的停下，还转了个身看着他似的。
喻执渊试着放低声音，温和道，“乖，过来。”
难得的温柔，乔纹抿抿嘴，还是见好就收，拎着树叶上前。
喻执渊已经摊开手，“坐这里，我带你走。”
乔纹偷偷勾唇笑了一下，从头上转移到手上。
看着落在手中的树叶，喻执渊心下柔软，虽然不知道他的小神明有多小，但修长的指尖还是微微拢起，呈弧形保护之意。
这才沿着记忆中的路，赶往石灵山背后的一处洞穴。
严格来说，在石灵山中穿行还没有之前外门时去的荒林沼泽危险，但石灵山各处隐秘的险地奇多，一旦选择进入，就要做好损失惨重的准备。
偶有碰到他峰弟子，喻执渊也只是无视而过。
却偏偏有不长眼的撞上来。
“喻师弟手上拿的是什么任务。不若说与我们听听，也许能互相帮助一二。”
“怎么玉牌不见了，手里拿着一片树叶？”另一弟子对上喻执渊眸色冰凉，心下打了个寒战。又觉得到底是刚入门，自己想太多，强硬着取笑道，“不会是遇见什么小灵兽，胆小已经捏碎了吧。”
喻执渊转身间，已是灵力四起。两人脸边似有无数刀刃划过，还不待看清动作已是倒飞出去，两眼翻白。
一旁还有看热闹的弟子，不禁愕然，筑基后期！喻师弟竟一直藏拙，此等天赋就是放在整个青元宗都是绝无仅有的。这才入内门几个月，简直怪物。
再抬眼看人，却已是不见踪影。
连忙扶起倒地的同门，又不禁摇摇头，天赋虽好，却是如此心狠手辣。
邱启皓冷眼旁观，再如何，还能有金丹期的周师兄厉害？
看了眼喻执渊消失的方向，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