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来块儿粉色的碑
“那你第一步打算做什么？”肖宇问。
大黄想了想，抬爪按住铁链，“先把这玩意儿拿掉。”
肖宇欣赏地点点头：计划还挺明确。
“你是条好狗，希望你能如愿在村里混成老大。”她目光幽深。
大黄抬抬爪子，“我会的。”
肖宇转身准备离开，刚跳出半米，她突然停了下来。
回身问：“咱俩也算半个朋友了吧？”
狗子点头，“当然。”
肖宇嘿嘿笑两声：“那就好。”
说完，她蹬腿跳回到大黄面前，仰头说：“大兄弟，我已经好久没吃饭了，朋友一场，能借口饭吃不？”
狗子倒是大方，二话没说，从狗碗里叼出一块煮熟的红薯，搁到癞蛤蟆面前。
“吃吧，要是觉得噎，那边有水。”
肖宇是真饿了，也不嫌弃是不是狗叼过，跳上去扒开就吃。
可能这只蛤蟆之前就没吃什么东西，要不她也不会这么饿。
没准儿她肚子里唯一的食物，是大肥和大胖那两只蜗牛。
肖宇边吃边默念：罪过罪过。
吃饱以后，肖宇在李老头儿家待到了下午。
天刚擦黑的时候，李老头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开始捣腾晚饭了。
肖宇瞧着时间不早了，得跟两只鸭子汇合。
当即跟大黄道了别，往小池塘跳去。
还是那棵桑树，肖宇跳过去在树脚下趴着，边休息边等。
自己安静下来以后，周围大自然的声音逐渐清晰。
肖宇闭着眼睛，细细聆听…
蝉：“好热！好热！”
蚂蚱：“这棵水稻好吃！”
青蛙：“刚才吃到毛辣子了！”
苍蝇：“我今天吃的粥！”
……
真热闹。
长大以后就没有享受过这种闲静了，好像天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实。
可是又在忙什么呢？她也不知道。
肖宇睁开眼，换了个姿势，面朝池塘趴着。
刚趴稳，她眼尖地看见几只小虫子，悠悠从塘边的草丛里飞了出来。
大概五六只，屁股泛着黄绿色的微光，忽闪忽闪。
“萤火虫？”肖宇惊奇地嘀咕一声。
好久没有见过萤火虫了。
小时候她还抓过呢，在芦苇丛里。
只不过后来就很少见了。
那个时候，她在外面一玩就是一整天，奶奶总在家门口吆喝，叫她回家吃饭。
肖宇盯着亮晶晶的萤火虫，忽然抬头望向夜空，是城市里难得一见的漫天星辰。
也不知道奶奶在天上好不好。
往事回想起来，总是带着淡淡的忧伤。
肖宇微微吸气，张嘴唱：“回忆总想哭～一个人看…”
“闭嘴！吵死了。”
“打扰我睡美容觉。”
“比我四大爷嚎得还难听。”
“能不能消停了！”
肖宇沉浸在悲伤中，抱住胖胖的自己，对外界充耳不闻，喃喃自语。
“妈，如果我真的回不去，你记得把我存钱罐里的私房钱拿出来，给我买块儿好看的碑，最好是粉色的，我喜欢粉色。”
“爸，你别总偷偷带我妈吃烧烤，我看见过好几回了，那玩意儿吃多了辣菊花，对痔疮不好。”
“爸妈，我决定了，就算我能回去，可能也会晚一段时间，你们闺女闯祸了，把人家鹅撞死了，我得给人家赔偿，你们就祝我好运吧。”
“奶奶，您老人家在天上也别闲着，保佑我吧，要是我能活着回去，我回头给你烧金锭子。”
“嗐！老天爷，你让我经历这一出干啥？你给我个提示行不？到底为个啥？牲口几日游？”
当然，不会有回应……
有回应也只来自四周的小虫子，从开始的抱怨，转变为骂街，而且不堪入耳。
肖宇原本懒得跟它们斗嘴，但不回嘴心里又不舒坦，到底还是跟它们骂了起来。
“臭蚂蚱，来我面前骂！我打不死你！”
蚂蚱跳脚：“臭蛤蟆！有本事飞起来打我！”
“那个土鳖！别躲着看热闹，出来单挑！”
地鳖直接呵tui：“你是土鳖！你全家是土鳖！”
“反弹！反弹反弹！反弹反弹反弹！”
……
在小池塘对骂的功夫，天彻底黑了。
肖宇也骂累了，舌战群儒，当真是心力交瘁。
她重重地叹一口气：“算了。”
不浪费口水跟这些小玩意儿置气，她要留出精力做新的打算。
原本她计划自己在村子混出个名堂，了解最便捷的进城方式。
好巧不巧，炸顶说有驴会去镇上，她放弃自己筹算，跟着驴就行。
她刚准备不在村里混了吧，又发现欠李老头儿家一只鹅。
事态变来变去，最后还是决定先留下来，还清了债再走。
要不回去这一路上，她总记挂这事儿。
所以接下来，她就先帮大黄在村里混开，辅佐大黄称村霸。
等以后村里的家禽家畜都买大黄的账了，不去李老头儿家找事儿，保证李老头家不会被老鼠搬空，她就能放心离开。
“老大！老大！”
炸毛鸭的声音从池子对面传来。
肖宇闻声望去，只依稀瞧见两坨白色的东西在靠近。
“这儿呢！阿炸！我在这儿！”
炸毛鸭听见蛤蟆声儿，领着就是鸭，迈着小短腿就跑过来。
等凑近了一看，肖宇吓得呱一声。
“嚯！咋的了这是？”
她上下打量一眼，炸毛鸭这会儿不止头顶炸，脸颊和脖子的毛都炸了，浑身脏兮兮。
就是鸭毛不但脏了，头顶也开花了，比炸毛鸭的头顶炸得还要开。
尤其头顶正中间那根黑色的羽毛，直挺挺竖起来了。
怎么说呢？两只鸭子看起来都有点狼狈。
“一下午没见，还换了身打扮儿了？”
俩鸭子不应声。
肖宇笑着开玩笑：“咋了？刘大美俩娃子拿屁嘣你俩了？”
还是不搭话。
肖宇纳闷儿：“来时儿栽沟里了？”
依旧不开腔。
肖宇恼了：“半天蹦不出个屁，到底出啥事了，倒是吭一声啊。”
这时，炸毛鸭终于甩甩脑袋，委屈道：“他们说我们没出息，骂大智是白痴。”
就是鸭也终于用力点头回应：“就是！就是！”
肖宇试探着问：“就另外那两只鸭子？”
炸毛鸭点头：“他们在棚子里起哄，一群鸭子和公鸡都凑上来，打了我们一顿，让我们滚。”
“那你们还手了吗？”肖宇皱眉说：“挨打是可以还手的。”
炸毛鸭摇摇头说：“没有，他们把我的头踩在地上，骑到我身上，用屁股坐我的脸，我打不过他们。”
说着，他看一眼就是鸭，“他们把大智脑袋压到水池子里，把老鼠屎扔到他身上。”
听到这儿，肖宇腮帮子鼓得巨大，气得快冒烟儿了。
竟然敢霸凌到她小弟身上了，岂有此理！
想当年，她可是村头的‘惹不得’，人惹不得，活物惹不得，谁都惹不得。
狗路过都得受她一个鄙视，遇见她都得绕弯儿走，所以人又送外号‘狗见嫌’。
向来只有她想不想欺负人的份儿，从来没有欺负她的份儿。
不过……
如今，她一只小小的癞蛤蟆，要和一群鸭子和公鸡打，十成打不过。
唉，身不由己啊。
肖宇抬爪把两只鸭子胸前的泥抠下来，在地上蹭掉。
她十分镇静地安慰：“没事儿，忍了算了。”
手里的泥似乎散发着某种怪味道，肖宇捏在手里捻了一下，又闻了闻：“什么东西这是？”
炸毛鸭：“猪粪。”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