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方田
说起来是秦越坑了自己,昭帝能认出他的字,主要是因为秦越急于表现,又想在昭帝面前多刷脸,动不动便过来拜见。
有段时间估计是听了别人的建议,写了几副字拿过来,明着说想要昭帝指点,真实意图是想炫耀自己比其他几个兄弟有才。
殊不知昭帝哪里会指点?
昭帝出生草莽,能写成现在的字体都是他为了不让文臣笑话,勤加练习的成果。
证据摆在面前,秦越想狡辩都不知道从哪儿说起,嘴唇动了动,求助似的看向自己母妃。
安贵妃怎么知道他做事虎头蛇尾,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秦越,现在只能求皇上从轻发落。
女人演技很好也心狠,反手甩了秦越一巴掌后说哭就哭,面上哭得梨花带雨却不糊妆容,楚楚动人,“陛下,越儿他糊涂啊!我们的越儿平常连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怎么可能陷害手足?必定是有奸人作祟,陛下明查啊!!”
云青砚看了眼脸色平静似乎麻木了的秦危楼,不敢想象往常他住宫里要面对多少妖魔鬼怪。
他咬了咬牙,演技在这一刻爆发,仗着离得近不用喊得歇斯底里,小孩的嗓音哽咽,惹人怜爱,“皇伯伯,他们净会欺负小六哥哥,开学嘲笑哥哥没钱买笔墨纸砚,后来推哥哥下冰湖,那天那么冷,小六哥哥差点死掉了!您再不管管,砚砚以后突然见不到小六哥哥了怎么办呜呜呜呜”
似乎是哪句话触到了昭帝的底线,他怒喝道:“都给我闭嘴!老大老三一人十大板,关禁闭一个月!”
感受到昭帝如实质般的怒气,安贵妃不敢再出声替秦越求情,擦了擦眼泪,美眸中划过一丝恨意,立于殿下对昭帝行了一礼,柔声道:“是,谢过陛下宽恕。”
安贵妃清楚事实已成定局,她再出言求情只会招惹昭帝的厌烦,指不定会加重责罚,自己没教好越儿是她技不如人,下次可不会那么轻易放过。
安贵妃带着秦越走后,大殿内只剩家昭帝和云青砚等人,云青砚佯装扭头擦眼泪,在昭帝看不到的地方对秦危楼眨了眨眼,小模样精灵古怪,似乎再问我刚才表现得怎么样?
秦危楼见他眼圈一周哭得泛红,心中既是心软又是心疼,假如有选择,他宁愿昭帝不罚秦越,也不愿意小孩哭成这样。
昭平侯府和秦危楼将云青砚照顾得很好,引起小孩不喜的事物很少,更别说让小孩哭得稀里哗啦。
昭帝扫了一眼下面站着的秦危楼,眼神晦暗不明,然后转开视线,牵起云青砚的手,笑道:“砚砚,听禁卫说你是来陪皇伯伯用膳的,你是个善良的孩子,没想到在这让你难过一场,皇伯伯让御膳房准备了好几样你喜欢的饭食。”
一拉,没拉动。
昭帝疑惑低头,便见云青砚仰着脑袋道:“可以带小六哥哥吗?”
昭帝笑道:“都听砚砚的。”
到了御膳房,昭帝坐在上首,云青砚坐在他旁边,秦危楼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在昭帝另一边。
昭帝似乎笑了一下,但他脸向着云青砚,不知道是在跟小孩笑还是笑什么。
学堂中,庞源源趁老师不注意跟云青砚搭话,“你们昨晚去哪了?”
云青砚有些意外,要知道庞源源平时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学生,除了当初他刚入学那会儿,上课说话这种事基本不会做。
进宫没什么好隐瞒的,云青砚也小声回道:“陛下找小六哥哥,我跟着去蹭饭。”
“昨晚找你没找到。”庞源源表情羡慕,说:“鹊山学院传统,考完食堂会加餐,有很多好吃的,可是估计比不上你进宫吃。”
他家里没亏待过他,但有句话说得好,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食堂加餐也好,宫中用膳也罢,他感觉都是稀罕物。
云青砚很大气地说:“下次带你一起去!”
庞源源惊喜,“那太好了,听说御膳房做的手撕鸡很好吃,你可以跟陛下说一下吗?不!不用跟陛下说,跟御膳房说就行!”
云青砚比划了个“ok”的手势,表示没问题,他对朋友向来慷慨,别说一道菜,一桌菜都可以。
他们说得起兴,没听见秦危楼轻咳了两声,直到袁刚阴测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说什么呢这么高兴?也跟我说说。”
庞源源:“”
云青砚:“”
两人安静如鹌鹑,袁刚一手一个后衣领提小鸡似的提起来,冷笑道:“上课说小话,是我讲课不能吸引你们,想来我讲的你们已然自学完毕,那上去练个手吧。”
云青砚站起来之后才发现全班的同学一个两个低着头写写画画,黑板上有好几道题大家都在安静写题,他们在后排叽叽喳喳在袁刚眼中仿佛夜空中最亮的星星。
他撇了眼秦危楼的桌上,看见雪白的宣纸上写着“方田”,心中对用什么知识解题略微了然。
他们这学期学《九章算术》,里面分别有“方田”、“衰分”、“少广”等内容,而“方田”指的是平面几何图形的计算问题。
袁刚却以为他偷看秦危楼的草稿,轻推云青砚的后背不让他干站着,“走走走,秦危楼那没有答案,你到前面去想。”
云青砚无法,顺从地离开位置,与他反应相反的是庞源源,小少年那张白净的脸上开始沁出汗珠,肉眼可见的紧张。
他小声安慰小伙伴,“袁先生这节课讲的是方田,你算数天赋很好,肯定能写出来,不会我就写给你抄。”
云青砚以为袁刚听不见,但全班一片寂静,生怕袁刚的火烧到自己身上,云青砚这话别说袁刚了,大半个班都听得清清楚楚。
袁刚:“”
而秦危楼哑然失笑,他家小孩还真是
云青砚开学以后没翻过书,他明白自己在系统那所学的知识有些超出大昭所在的朝代,不确定书上有没有“公式”,他写的时候略过公式直接代入。
写完后,两人站在讲台边上等待审判。
袁刚抱着手臂,眼神锋利地扫视他们写的内容,久到连云青砚都提起一颗心时,他轻哼了一声,“下去吧,有什么话课下说。”
两人连忙应是,忙不迭逃离众人目光焦点。
庞源源是慌,云青砚是窘迫,也不知道先生们是怎么顶得住在几十个人的视线下神色如常讲课的。
坐到位置上后,秦危楼眼眸含笑,没说话,但云青砚总觉得他在嘲笑自己,正好他有些尴尬,臭着张脸用生气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
又是一个休沐日。
云青砚邀请秦危楼到自己家里小住一天,秦危楼考虑之后拒绝了。
纵使知道去了昭平侯府便能吃好喝好,但他在宫里不是住不下去,只是条件不大好而已,总是去云青砚家里白吃白喝像打秋风一样。
看到小孩担忧的眼神,秦危楼笑道:“我没打算回宫,就在学院住着。”
秦危楼不肯,云青砚也不能硬是要,想了想,兑换了一天的食材放在小院装杂物的小屋里,“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吃饭,习武上不要偷懒!”
“如果你在家里偷懒呢?”
要知道小孩习武偷懒不是一天两天了,冬天的借口是冷,天气回暖后就变成了困。
秦危楼收拾他拿出来的食材放进专门用来保存肉类的“冰箱”里,系统不可能让云青砚真兑换个冰箱出来,即使兑换出来了,大昭没电也用不了,那是一个泡沫箱里加了许多冰块,勉强保证冷藏条件。
云青砚被戳中想法,脸红,恼羞成怒道:“我才没有!我明明很努力做任务!!”
“啊是是是,”秦危楼不跟他吵,顺着他的话说:“你很努力做任务。”
云青砚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在敷衍自己,但是没有证据。
没多久,云兰庭过来找他一同回家,秦危楼跟云兰庭打了声招呼,到小院门口送他们。
云兰庭替云青砚拿着小包袱,兄弟俩说话跟拌嘴一样,身影很快消失。
秦危楼靠在院门上看了很久,温暖的夕阳似乎落在了他漆黑的眼眸深处,经久不消。
*
自上次昭帝处罚秦越秦凭已经过去一月有余,那两人好像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手脚,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出现在云青砚面前。
云青砚几乎要忘记这两人,但秦凭再次来学堂上课时,他依旧不可避免想起这两个坏东西设计陷害秦危楼的事。
小孩的脸登时拉下去,活像秦凭欠他几千两。
秦危楼看得好笑,伸手戳了戳小孩鼓起来宛若白面馒头的脸颊,“他是皇子,你是小世子,不在学堂见也会在朝堂见,况且他母妃不会让他不来学院的。”
后面的话少年压低嗓音,显得委屈又酸溜溜,像只跟小主人撒娇的大狼狗。
云青砚瞬间不气了,握紧拳头道:“小六哥哥你放心,谁不让你读书我跟谁急!”
秦危楼轻笑道:“我相信你。”
云青砚没看到的是少年轻抚着自己头发的时候,眉眼温柔含着笑意,半点没有他想象的委屈可怜。
而在他们不远处,秦凭甩开自家弟弟的手,视线犹如毒蛇般黏腻缠绕在秦危楼身上,心中的恶意翻涌几乎凝成实质。
他秦凭想做的事每一次不成,秦危楼能躲过一次两次,他不信能躲过一世。
秦危楼感受到身上那股视线,没分一丝眼神过去,完完全全专注在小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