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铲雪
鉴于昭帝那边的态度模模糊糊，昭平侯咂摸着把人留下来也没事。
当晚，秦危楼在云青砚的带领下上了侯府的饭桌。
少年长相俊朗，握着小孩的手表情不太自在，云青砚仰着脑袋晃了晃两人相握的手，眉眼弯弯的时候甜进人心。
秦危楼的心忽然就定下来了，微笑行礼问候，“侯爷，夫人。”
云青砚早跟云夫人说过晚上会带秦危楼过来吃饭，让她帮衬一下别让少年尴尬。
云夫人好歹是操持侯府多年的女主人，这点交际能力还是有的。
实际上不用云青砚提醒，当云夫人见到秦危楼时，温婉秀丽的脸上便扬起了亲和的笑容，笑语盈盈，“六殿下来府上怎么不说一声呀，你和砚砚是朋友，住几天都行。”
秦危楼被云夫人拉着聊家长里短，语气温柔，他手足无措地望向云青砚求救，却没想到小孩叉着腰得意地站在一边看戏，显然对娘亲喜欢小伙伴这件事很开心，秦危楼只得拘谨地回答云夫人的话。
“对，过了年七岁了。”
“自己住，没有婢女。”
“还可以，不冷。”
云青砚的脑袋突然被人呼噜了一把，他看过去，只见云兰庭抱着手臂，俊逸的面容似笑非笑。
“翅膀硬了？做这么大的事不告诉大哥，我说那天你怎么不跟我一辆马车，原来是要金屋藏娇啊！”
云青砚心虚，视线躲躲闪闪就是不敢跟他对上。
云兰庭接着说：“以前要么天天跑我这，要么去娘亲那玩，我以为你天冷不想出门，没想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云兰庭还没说完，昭平侯朝着大儿子后脑勺来了一下，打得他龇牙咧嘴。
昭平侯沉着脸训斥道：“最近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书？嘴上每个把门。砚砚这么小，你对着他说这些！”
云兰庭面上不敢反驳，心中嘀嘀咕咕：人小但鬼大啊！
除了这顿饭对秦危楼来说过于热情，没别的想法。
大昭二十三年冬。
天降大雪，至灾，民饥寒。
云青砚趴在窗户上看秦危楼铲雪，天上仍旧飘落白毛雪，不一会儿便在少年两肩上形成两个小山尖尖。
比起穿得像个胖子的青叶，秦危楼穿着系统商城兑换出来自动发热的披风，在大雪中看起来像挺立细韧的松柏。
“青叶，你回来吧，我出去和小六哥哥扫就行了！”
眼见青叶抖得宛若漏风的筛子，云青砚忍不住劝道：“我穿得很厚不冷，你都扫了一早上了，剩下的让我来吧！”
青叶哆哆嗦嗦，强忍住牙齿打颤的冲动，“小、小世子，我我我还可以坚坚持。”
云青砚继续劝，循循善诱道：“前两天青竹也是这么说的，他现在躺在床上动不了，我明白你是对我好，但是你想啊，青竹已经生病了，要是你也生病，谁照顾我啊？”
青叶像是被劝动了，迟疑道：“那您冷了就马上回屋暖着啊，身体重要，实在不行还有秦公子。”
说来奇怪，明明年纪差不多，要是论干活，青叶敢拍着胸脯抱着秦危楼比不过自己，但从扫雪开始，事情完全相反了。
青叶感觉自己出来不到一刻钟瑟瑟发抖，人家穿那么薄神情自若，一摸手，他是冰坨子，人家的手温热如常。
云夫人不是没想派人过来帮忙扫雪，可是京城上下人手紧缺，都在忙着救助灾民，昭平侯府大半侍卫被派出去帮忙，实在腾不出人手。
云青砚应了一声，风风火火冲出去接过青叶手中的铲子，朝秦危楼眨了眨眼睛狡黠一笑。
秦危楼是发热披风的受益者，见小孩在屋里待不住也不拦着，帮他系好领口的带子。
每天都扫雪铲雪都是大工程，如果不扫雪，放任雪直接落在房顶院中，短时间看不出什么，时间长了，随着屋顶的雪层越积越厚，房子会有被压塌的风险，京中不少灾民便是这样无家可归的，特别是京城外围生活条件不好的茅草房，不保暖防寒不说，抗压能力极差。
秦危楼不让云青砚上屋顶，他只能眼巴巴帮扶梯子，在下面递工具。
这活谈不上有趣，云青砚随便找了个话题聊，“我爹被皇上宣进宫里好几天了，今天还没回来，我娘亲有些担心。”
秦危楼没跟昭帝相处过，但他大致了解昭帝的做事风格，安慰道：“父皇肯定不会让侯爷有危险的，听说城北那一块又塌了一片，父皇可能在和侯爷商量怎么安置灾民的事。”
“希望吧。”云青砚恹恹道，他把脸压在梯子上，然后瞬间被冻得站直，小孩漆黑如墨的眼眸转了转，蠢蠢欲动，“你说咱们能不能出去帮忙？”
屋顶的雪底部是凝实相联的，只是贴在瓦上不太好弄下去，秦危楼用铲子一敲一推，一大块雪滑下去落到地上发生很大的声响。
听了云青砚的怂恿后，他哑然失笑道：“我们出去能帮什么啊？小心灾民看你穿得好拐了去！”
云青砚哼哼，不满道：“他们打不过我！”
大雪没下多久，云兰庭怕小孩在屋里待着无聊，送来了不少话本，其中有一本讲的是潇洒小世子为了躲避跟公主联姻，仗着一身从小修习的武功浪迹江湖，行侠仗义，劫富济贫。
因为主角的身份是小世子，小孩看的时候很有代入感，每天早晨都不用秦危楼叫醒，练武的热情前所未有，希望着有一天也能像书中的小世子那样去江湖闯一闯。
秦危楼没打击小孩，附和道：“对对对，你是武功高强的小世子，无人能敌，但云夫人担心你怎么办？”
听前面的话，云青砚一脸狐疑，总觉得秦危楼在敷衍自己，听到后半句话也开始纠结，想了半天，想到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我们跟上次一样从小门溜出去？当天去当天回，绝不让娘亲发现。”
秦危楼：“”
少年没说话是将云青砚的感受放在首位，而系统则没那么多顾忌，直言道：“砚砚，你把六皇子带回来藏了一个月不被发现，一定是有人配合你，我猜除了你身边那俩小厮，整个侯府都被云夫人训了一遍，想溜出去的可能说真的，几乎没有。”
云青砚垮下脸，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反正他出去躲不开他娘亲那关呗？！
秦危楼把屋顶的雪铲得干干净净，顺着梯子爬下来。
这些天他跟着云青砚一起做任务，他的任务也有练武的，加之侯府每天吃穿不愁，营养跟上了，他的身体素质较之一个月前强了不是一点半点，甚至他下到梯子的一半他就想直接从上面跳下来，但想到这样会吓到云青砚，遗憾作罢。
看着小孩怏怏不乐的模样，秦危楼摸摸他的头，“我们去跟云夫人说一下，不去太远应该可以。”
“真的吗？”
小孩睁着圆溜溜的眼眸，小脸在披风边缘的一圈纯白毛毛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可爱，像雪地里懵懵懂懂的小雪兔。
秦危楼没控制住又摸了一下小孩的脑袋，替他拂去黑发上的白雪，笑道：“当然，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云青砚拍掉脑袋上作乱的手，晃了晃脑袋，眼眸黑亮，“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说完，伸手拉住少年的衣摆往前走，雄赳赳气昂昂，不清楚的还以为去打仗。
秦危楼无奈，快走两步，从被拖着变成拖着小孩。
云夫人正在房中核算账本，见两个孩子过来，吩咐映红煮两碗姜汤给他们喝。
云青砚觉得姜汤是辣的，不爱喝，疯狂朝秦危楼眨眼示意他说话。
秦危楼心中又被小孩击中了一下，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夫人不必麻烦，我们想请求一件事。”
云夫人诧异，俩小的窝在院子里这么久，没求过她什么，她到有些好奇是什么事，“你们说，不过分我就答应你们。”
云青砚和秦危楼对视一眼，觉得由自己来求比较好，这么想着，小孩蹭到云夫人身边抱着她的手臂，放软声音道：“娘亲，你是我唯一的娘亲－－你最爱的砚砚想出去做好事，不知道天底下最好的娘亲同不同意让砚砚出去呢？”
云夫人哭笑不得，“你个小机灵鬼，不给你出去我就不是最好的娘亲了？”
“当然是，如果让砚砚出去那最好不过了！”
小孩看人时眼神专注，好像他的世界里只有你一个人，“好不好嘛～”
云夫人点了点他的鼻尖，语气无奈，“真拿你没办法你爹传信回来叫你大哥出去主持城北的局面，不要老是窝在家里，你们跟兰庭一同前去城北吧，注意安全。”
云青砚眼睛一亮，在云夫人脸上吧唧一口，“主持局面要在那住吧？我们这就回去收拾！”
少年人说风就是雨，眨眼间便不见踪影。
映红追到门口遥遥喊道：“跑慢点！小心滑倒！”
风雪中没有人影，地上留下两串脚印，隐隐约约能听见一声：“知道啦－－”
秦危楼跟着云青砚跑，微微侧过头能看见小孩脸颊通红，神色兴奋。
想到刚才云青砚对云夫人撒娇时的一举一动，迎着寒风霜雪的少年暗暗想
－－怎样才能让小孩也这般对自己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