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露馅
“什么?你说那小贱种不在宫里?”
斜斜倚靠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的安贵妃倏然睁开眼,一双美目看向不远处坐着吃点心的秦越。
秦越只是随口一说,他喜欢找茬,近来尤其是秦危楼的茬,可他带人过去,那破败的小院里连个鬼影都没有,白瞎了他大冷天穿这么厚出门。
安贵妃神情不满地凝视自家儿子,安丞相之前说秦越不够聪明,她还反驳她爹为秦越说话,如今看来,她这儿子心狠有余,确实是缺了几分智慧。
想到好几年前见过一面的秦危楼,安贵妃美眸闪了闪,然后板着脸训斥秦越,“他不见了,你没有什么想法?皇位可只有一个,你要学会抓住任何机会摁死其他人。”
秦越见过安贵妃惩罚不听话的婢女的手段,听到她用严肃的口吻对自己说话,手不由一抖失了力道,精致的糕点被捏碎成几块。
他打心底对安贵妃是又敬又怕,特别是母妃板起脸的时候,他战战兢兢回道:“那母妃的意思是告诉父皇?”
安贵妃轻哼一声,还不算蠢到家。
秦越不敢耽搁,放下糕点急匆匆出去。
安贵妃身边的丫鬟上前两步,低眉顺眼问道:“娘娘,时辰到了,要用膳吗?”
安贵妃摆摆手,“不吃了,气都气饱了。”
丫鬟应了一声“是”,又退到安贵妃身后为她捏肩捶背。
在文武百官都不用上早朝的时候,昭平侯天没亮被宣进宫很是茫然。
过了半个时辰,从宫中出来回到家后更茫然了。
云夫人替夫君挂好大氅,瞧见他皱着眉坐在椅子上沉思,忍不住轻声问道:“陛下宣你进宫是有什么事吗?”
自从昭平侯上交兵权,只求做一个闲散侯爷后,云夫人几乎看不到昭平侯愁眉苦脸的时候。
“唉--”
昭平侯长长叹了口气,看了一眼云夫人,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云夫人等了半晌没等到后话,柳眉倒竖,有些生气了,“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关心你,能说说,不能说滚,整得好像我欠你什么似的!”
外人皆道云夫人温柔贤惠,操持偌大侯府井井有条,管事下人的待遇在京中极好,昭平侯却明白自家夫人私下里的小暴脾气,见她生气不敢再贫。
昭平侯小心翼翼抬眼看夫人,试探道:“这事跟砚砚有关,他把六皇子带回侯府了,皇上让我别说出去,俩小的自己安排”
提到云青砚,云夫人下意识抓住昭平侯手臂,生怕听见不好的消息,等听到后半句话,云夫人的脸色变得十分精彩。
昭平侯感觉夫人有点懵,实际上直到现在他依旧有点懵。
昭帝说得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懂,怎么合起来他就不懂了呢?
“要不,我去找砚砚聊聊?”昭平侯建议道。
虽说六皇子不受宠,但哪儿有皇子住侯府的,就算云青砚选了当六皇子的伴读,在昭平侯眼中这些都是暂时的,他不愿小孩卷进朝堂风云。
“不行!砚砚这么乖巧,你会吓到他的!”云夫人进入护崽模式,看着昭平侯哪哪都不顺眼,“你到底有没有心?他是你儿子,你做的每一件事都会影响到他的成长,你是不是老了,年轻时候做事之前三思而行的习惯全忘了?!”
“夫人,我没有不关心砚砚,这不跟你商量吗?”
昭平侯奇冤,他宛如人坐在家,一口黑锅凭空掉下来。
况且以云青砚做出的事,哪里还看得出来乖巧啊?都是他家夫人太紧张小儿子了!
云夫人懒得跟丈夫争辩,让侍女去叫云青砚过来,警告昭平侯见到小孩后不要乱说话。
刚起床的云青砚尚且不知他的计划露馅了,天冷不想出被窝的他在少年一声声耐心轻哄中起床洗漱。
青竹给青叶使了个眼色,青叶意会,窜到侍女身边笑嘻嘻打探消息,“姐姐,今儿个怎么突然间这么早过来叫小世子?咱们夫人心善,平时可不会派人过来吵小世子睡觉。”
映红比青竹大上一轮,青叶那点小心思在她眼中无所遁形,左右夫人不是叫小世子过去受罚的,映红十分干脆道:“夫人知道小世子带人回来了,夫人心软,你叫小世子多向夫人撒撒娇。”
得了消息的青叶回房告诉云青砚,小孩本来在擦脸,闻言拿不住毛巾,要不是秦危楼手快,那洁白的毛巾怕是要落在地上沾灰。
云青砚站在原地冥思苦想也想不出是哪里露馅了,秦危楼揉了揉小孩的发顶,笑着安慰道:“有云夫人,你不会受罚的。”
云青砚垂眸,眼泪在瞬间啪嗒啪嗒顺着脸颊滑落,洇湿了前襟的布料。
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不会受罚,他年纪小,爹娘疼爱,再怎么罚也不过不痛不痒那几样。
但秦危楼不一样,皇上儿子那么多,他身为不受宠的皇子明知故犯,罚的花样可多了。
不给饭吃面壁思过还是轻的,要是被打得皮开肉绽,他自己一个人在宫里没药没人照顾该怎么办?
小孩越想越自责,哭得鼻尖眼眶泛红,他抱住少年的腰,几乎泣不成声,“呜要是、要是我小心一点就、就好了,你回去之后,宫里的人欺负你怎么办?”
这一个月过得好像梦一样,只不过现在梦该醒了。
秦危楼抱着小孩,心软得一塌糊涂,“乖乖别哭,我不会有事的,等来年我们还可以一起读书。”
青竹青叶听见小世子的哭声,心中不太好受。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对秦危楼的感官不错,秦危楼对云青砚比对自己还好,他们打心底认定少年是云青砚的小伙伴。
在几人心情沉重的时候,映红在外面等了许久不见人出来,走近听见哭声惊了一下,明白发生了什么后哭笑不得,站在门口说:“小世子,侯爷没有要赶六皇子走,您向夫人撒撒娇,说不定六皇子能去后厅吃饭。”
她不敢直说秦危楼在昭平侯府光明正大出现,只能用去后厅代替。
“呜呜呜呜嗝。”小孩从秦危楼怀中抬头,露出一张哭得可怜兮兮的小花猫脸,“真、真的吗?撒谎是小狗。”
映红:“真的,撒谎我变小狗。”
她有些无奈和好笑,似乎知道为什么夫人这么宠小世子,要是她有个性格这么好的孩子她也宠上天。
有了映红的保证,确定秦危楼不会被赶回宫里,云青砚擦干眼泪,小脑袋瓜子运转起来,换了套衣服整装待发。
临走前眼泪汪汪对少年道:“小六哥哥你放心,我一定会让我爹娘接受你的!”
不就是撒娇吗?
这个他熟,不仅要撒娇,他还要卖惨。
秦危楼、映红和青竹青叶:“”
总觉得哪里不对,但说不出来。
云夫人和昭平侯端坐在上首,场合摆得极正,但一见到委屈巴巴掉金豆豆的小孩,别说云夫人了,昭平侯都顶不住。
云夫人赶忙将人抱紧怀里擦眼泪,心疼道:“娘亲的砚砚啊,怎么哭成这样了?”
外边多冷了,她不敢想象小孩是一路哭过来的。
映红接收到云夫人谴责的目光,摇了摇头,小世子止不住眼泪她也没办法,一路上她只能时刻注意着,不让泪水在小世子脸颊上结冰。
云夫人这话就像是打开了某个闸口一般,小孩哭得稀里哗啦,一边哭一边告状:
“娘亲,你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对小六哥哥的,他们不给饭吃,秦越和秦凭经常欺负小六哥哥,上一次在学院把小六哥哥推下山坡,我、我差点找不到呜呜呜要不是老师帮我,小六哥哥就没了!”
一开始是装模作样卖惨,后面是真的越说越难过,云青砚想不通秦危楼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别人总要欺负他?
云兰庭早慧,没对爹娘卖过惨,撒娇都少,云夫人第一次面对孩子在自己怀里哭得喘不上气,一时间竟不知道是心疼大一点还是着急多一点,她直接拍了一巴掌旁边看傻的夫君。
昭平侯被打也不敢出声,抱起小孩哄道:“砚砚别哭,别哭啊,你看你的小六哥哥不是在我们家住了吗?我们一起好好照顾他好不好?只要皇上不直接来府上抓人,谁来都带不走六皇子啊!”
光是昭平侯保证不够,小孩扭头抽抽搭搭问云夫人,“真的吗?”
这时候云青砚要上天摘星星都可以,夫妻俩连忙点头,保证道:“说话算话,如果皇上来抓人,我们把他藏到外祖家,那里深山老林的,皇上绝对找不到。”
发生这么大的事,即使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云兰庭也收到风声,他一进门便听见爹娘失去理智般只为哄小孩的话,瞳孔地震。
昭平侯哄了好一会儿才哄好,瞪了眼想说什么都大儿子,奉劝他识相些,不要不识好歹。
但云青砚哭了那么久,这会不哭了脸埋在昭平侯怀里不好意思见人。
云兰庭过来自然不是训斥弟弟的,他跟爹娘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眼神时不时落在小孩身上,聊着聊着,不知怎么拐到秦危楼那儿了。
云兰庭突然想起一件事,“上次大夫给六皇子诊脉,说营养亏空,要不今晚炖猪骨莲藕汤吧?”
云夫人笑道:“你们三个都在长身体,是该补补。”
小孩侧头偷看,察觉大家都在说话,没有人注意自己,心中的别扭一扫而空,小手抓着自家爹爹的衣襟,乖乖巧巧靠在他宽阔怀里,溜圆的眼眸沁着光,说话又软又甜,“爹娘和大哥真好~”
得了好的昭平侯跟云兰庭心情微妙,高兴是高兴,但这种家里小白菜被拱的感觉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