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每个人都有一副面具
书房中,许彥白一脚踏进去后,他温和躬亲的气质瞬即消失,全身寒如雪山,判若两人。
书房里本来烧着暖暖的熏炉,热气在他走进来那一刻殆尽,只剩一屋冰寒。
“阿嗤!”躲在书房暗处的人影,受不住某人带进来的阴寒,连连打了几个喷嚏后才停下来,揉着鼻子不满的吐槽着。
“咳咳,许三郎君啊你这是要冷死我吗?有了新欢就要干掉你的旧爱,哎呦喂,还是用这种憋屈的方法,冷死我了,呜呜呜。”把脱下的披风再度披上,缓缓靠近熏炉边暖暖身子。
许彥白挑眉白了一眼那个穿的像熊一样的物体,不屑极了:“怕冷就别出门,来我这里装什么可怜。”
说完,眼角冷冷抬起,眼眸移到风水屏风上,长长手指敲打着桌面,脸上面色不显地说:“去查一下这个曾怀慬,我要知道她的一切”。
“是!”屏风后,一声应诺,一抹黑影闪过,窗棂闪动了一下。
许彥白这才把目光移到那个打喷嚏的主。这个与他一起长大,一起做坏事的好友身上,长叹一声,问:
“刘一,这么早就登门,不要说来我这里打秋风。”
被唤的人,一双好看的大眼,长的秀气,圆润的大鼻子,上薄下厚的嘴红嘟嘟着,一脸无奈。
“咱俩一块长大吧,你都成婚了,这不,我家的大人们一早就敲锣打鼓逼婚来了,我这不就来兄弟你这躲躲嘛。”
他手里把玩着雕刻着双鱼戏珠的白色玉佩,款款走近。
白狐毛披风下穿着一身白衣飘飘,白衣下袍角绣着一种双色花,随着脚步轻移,红蓝双色的六瓣花摇摇伊伊,走出个风情万种,一看就是个娇艳的男子。
只见他半身妖娆趴在许彥白前方几案上,右手托腮,浅浅一下,飞了个媚眼,声音故作娇呻道:“还不是你成婚了,搞得我家大人们好像看见了什么希望似的,一大早一箱箱什么名门闺女画像不要钱的抬进来,逼得我都无家可归,你不得负个责任借个地给我躲躲。”
刘一盯着一说成婚,许彦白那张死人脸马上冒出寒气,是怎么回事?疑惑问道:“怎么?你新嫁娘貌丑如夜叉?新婚夜吓着你了?”这一身的生人勿近…
他的声线带着勾人的慵懒,圆润鼻子可爱,薄唇性感,眼睛无害,这货的模样有着说不出的风情。
许彥白早已习惯他这副德行,夹着眉心,咬着牙说:“她给我下药……”本来他是想先下手为强的点了她睡穴,自己还没动手,却被人捷足先登,有点憋屈感怎么办。
他一直知道许家翁想发展武将那条路,娶个吉祥物回来放着也没什么,本来就不是多大的事。
奇怪是哪个女人给他下药?看来也是不愿嫁过来的,他得到消息那个曾魏可是把唯一的女儿宠出花来,她不愿嫁,估计那个曾魏也不会相逼才是。
要知道他可是百毒不侵,装晕也是想看看那女人玩什么花样,谁知道她却坐着梳了一晚上的头发…这就更诡异了。
“啊?”刘一红唇一俏,这可出乎他意料。“当真夜叉到连你也吃不下,要下药才能成事?”嘴角含春,一脸调侃
“你怎么说话的啊,什么叫吃不下,你…她是下…”迷药…许彦白刚想开口解释,就听到书房外的脚步声,立马吞下了迷药两字。
“啧!”书房门被人用力推开,来人身材魁梧,满脸胡须,进来后直接大手拍在刘一的脑袋上,疼的刘一哇哇大叫。
“阿一,你脑袋里装得都是些什么?一脑袋的春宫图,啧!”进来的汉子长的魁梧有力,但是因为在母胎时候,家母一直想要一个女孩,还在肚子就起名画月,本来家母说了如果再有一个妹妹,他就可以摆脱这个女子名字,可惜,后来家母却一直怀不上,他只能怀着家母想要生一个女孩的美好愿望长大了……。
画月向许彦白行礼,一脸沉重道:“阁主,黄家钱庄出事了。”不是事关重大,他也不想在主子大喜日子触霉头。
“什么?”
“什么?”
魁梧汉子递上一份卷着的白娟,这是阁楼刚送过来了的消息。
“这份密报说火是寅时左右开始烧起来的,因为都在熟睡,没有人逃出来。”摊开那块白娟,放在几案上。
“属下已经派人去盯着,但是官府的人还在调查,所以具体情况只能迟一点去打探。”大家的脸色都不好。
“这火烧得蹊跷啊。”刘一大拇指用力按在双鱼戏珠玉佩上凸起的圆珠上,疑惑问画月:“我们的人都没逃出来吗?”
画月摇摇头:“没有。”然后补充道:“潜进去的人武功都不弱,逃出来一定回阁里汇报情况,但是到现在,都没有他们的消息,只怕…。”
大家又是一阵沉默。
许彦白又敲起桌面。
“从景山匪被全灭开始,我们埋进去的人跟着那些铺子逐一被废掉,我估摸极乐宫是有什么把柄暴露给了某些人,所以逼得极乐宫不得不忍痛断臂。”本事不小,能让极乐宫这么大动静。
画月认同的点点头:“属下也是这样猜测,应该是景山匪里出了什么纰漏,所以极乐宫才会连着有了这些动作,只可惜了我们阁里的兄弟。”
“如此说来,有人可是掌握了极乐宫的大秘密了?是那位王爷吗?”刘一想起那次围剿的主角问。
“他?”许彦白露出一丝讥笑,“没那本事。”
“不过,我们其他点安进去的人,吩咐下去让他们最近小心点,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先撤。”
“是!”画月得令,去安排,刘一也厚着脸皮跟着一起去。
许彥白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白茫茫的天地,内心有种莫名的烦躁,不知是在可惜那些兄弟还是其他别的,心口里有着一口闷气,吐不出来。
极乐宫断了黄家钱庄这个洗钱地点,还陆陆续续断了其他几家酒楼,能做这么大的牺牲…,看来是要把暴露的都切掉。
这一切都开始于景山匪被全灭后。那一次官府围剿扑空,这一次黄家钱庄,还有前段时间那几家酒楼也是烧掉了。
难道…?
这里面的关键点是什么呢?有什么被他忽略了吗?他记得那时候调查的结果是景山匪给神秘人全灭了,无一活口。
活口?活口?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
他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红色扳指,回头望向挂在墙上的群山仕女图,陷入沉思。
他这一次肯乖乖听从许家翁安排的这场婚事,还一步步谋算到了中书舍人这个职位,为的是能接触到中央的“机密”,让他有了被极乐宫拉拢的价值。
除此,他还特意安排人“不小心”,泄露了他的某种特殊癖好,让他更好拿捏,有机会成为极乐宫的入幕之宾。毕竟他有一个爱上自己父亲小妾的阿耶不是吗。
呵呵。
这场狩猎,他都亲自做饵了,等着猎物送上门来。
一抹胸有成竹的讥笑挂上了嘴角……他很期待。
午膳时间,许彥白让人通知不用等他,曾怀慬就一个人用膳,她不喜肉,就叫小厨房准备了些碧玉罗汉斋,素肉笋丝,燕菜粥和一些小点心。
旁边帮忙布菜的两个丫鬟翠玉和兰花都是原来在这里服侍许彥白的,因为主子喜静,婢女不多。
她们提前了解过曾家娘子也是个喜静的,所以都静静立着等着她的吩咐。
午膳用到一半,三少娘子的陪嫁丫鬟终于出现了。
翠玉和兰花都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新婚夜甚至早起就没有陪在娘子身边的陪嫁……
这可在大户人家里极少出现的情况,妇人新嫁,一切都那么陌生,心里依赖的可是自家陪嫁过来的熟人啊,这两个却到现在,才迟迟出现,倒成主子了。
心里暗笑,这个三少娘子年少丧了家母,曾家大人又没有再添女主人,所以这些礼教没有人教,连下人也是没个规矩的,不由又看轻了这位新进门的娘子几分。
曾怀慬没有忽略她们眼中闪过的不屑,也不在意,放下银筷,吩咐她们离开:“我这里不需你俩在跟前,下去午膳吧。”脸色柔善带着笑意。
“是。”翠玉与兰花应诺着,退出去。
等两人走远,一个身量与她相似的唤阿元的丫头向曾怀慬行礼,很熟悉地出去守着大门,顺便把门关上。
看见门关上了,曾怀慬才褪下那副温和伪装,拉着一个比她高半头的丫鬟,小声问:“怎么样了?”
“还是迟了一步。”小莲一屁股坐下来,“我昨晚本来去探听消息,远远看见一片火光,哪里还有什么线索。”
曾怀慬低头沉思一会,“断了就算了,那就去盯下一个目标,我们手上的账本可有不少店铺。关注突然大量出现的丝绸交易,一个月运去一批货,需要的新衣可不少,盯紧了。”
“好。”小莲点头,望向眼前的菜和越来越清瘦的她,心里有些心疼。“想你吃得越来越清淡了,这样怎么长肉啊?”
曾怀慬难得一笑,带着讽刺,“手中血债累累,何必图增杀孽呢。”
“庄宁”小莲有点心疼她。
“小莲,我现在是曾怀慬,不是以前的庄宁了。记住了,我要替她好好活下去。我身上的血仇又多了一个,别叫错了。”她眼神灰暗,比以前更冷了。
小莲眼里飘起了泪花,“真不是你的错,别太为难自己。”看着冷漠的她其实比谁都重情。
“三少郎君!”外面一声呼唤,打断了小莲要说的话,擦干眼泪,低头乖巧站在曾怀慬身后。
门被推开,温文儒雅的郎君,低眉顺眼的丫鬟,柔和顺从的小娘子。怎么看都是一派和谐。
但是在场的人,无一不是带着一张张的面具,一张张白天与黑夜不同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