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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花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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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坤元年(667),冬十月阴历二日。黄道吉日,宜嫁娶,开市,纳征,择舍。大吉。

    中州刺史曾魏独女出嫁,嫁与太子少师许家之孙,风头无量。

    冬十月十七日,曾魏升从三品大都护府副都护,跟随司空,英国公,讨伐高丽。此是后话。

    长安街道,热闹非凡,许家喜事,二圣也送上贺礼,足见其圣眷,新人拜谢恩典,送入洞房。

    长房嫡孙三少郎君许彥白,中书舍人,文质彬彬,儒雅风流,略饮酒醉,面若桃花泛红,秤砣掀起红盖头,合卺交杯一切礼仪毕,等一纵人离去后,两人并坐于鸳鸯戏水新被上,相对无言。

    良久,他偷偷望向右侧女子,侧面柔美,烛光下如月,心一动:“小娘子,不如我们就寝吧。”

    女子羞涩的点点头,两人脱鞋上床,却因两人衣角被喜娘绑在一起,而扯住,女子一时不稳,倒在他怀里,一阵温香,嗅之,如皎皎明月下,澹澹池塘中,睡莲雾水间的幽香,清而不俗。

    这种清香因热气蕴蕴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甜味。继而让人脸红发烫,突觉口干舌燥,舌根翻转,吞咽唾液,体内躁热不止。

    这燥热感久久缠绕,让新人如情窦初开般少年状,手足无序

    女子褪去莹绿色的婚嫁外衣,露出丝缎缀金丝的葱绿袔子,莹白半脯若隐若现。随着她的呼吸起伏连绵,如清风绿野下的远观双峰,壮观得翩翩映入游人眼眸。如润白的美玉因为有了温度,而散发着致命的吸引,诱惑着要抚摸上那片温润细腻。

    绯色半裙外层层白纱轻透如透明的薄冰,丝丝涌动,让人遐想连连。

    喉结滚动,男子卸去腰带琅佩,褪去红色外衣,两人相拥而卧,男子眼中女子仿若仙人,渐渐腾云,聚聚不真,朦朦胧胧间,他缓缓合上了眼皮。

    徐徐平稳的呼吸声,声声不绝,女子才从男子的怀抱里出来,披上外衣,赤脚走下红帐,踏着奢华的描着多子多福的红茵毯,脚底生暖。

    一丈毯,千两丝,地不知寒。

    奢靡脚踏人上衣。不知官道又有多少冻死的尸骸,衣不遮体了。

    女子坐在柏木梳床上,热气弥漫着柏木香,宁静而辽远。

    大家闺秀的眉目对上妆台上一面铜镜,随手拿起一把黄骨骨的绵羊骨梳子,一下,一下,顺着左侧圆滚耳垂,上下梳理着齐腰乌发。

    昏黄的铜镜内,一张端庄的脸庞恍恍惚惚,对着镜中人婉然一笑。

    慬,我带你归家了。

    慬,我带你见到你阿耶了。

    慬,我代你嫁人了。

    慬,慬,庄宁已死,如今是你,曾怀慬。

    夜寒,寝室外的直棂窗外盖着厚帘,回廊飘起珍珠小雪,守夜的小厮冷得喷嚏不断,却死死用衣袖捂住嘴,怕吵了主人。

    而寝室内三个半人高的镂空熏炉里,碳青色长炭无焰火而有光,热气逼人,满室生暖。

    身暖心寒,望着将要燃尽的红烛,呆呆坐了一夜。

    当察觉远处敲响五更,她,曾怀慬卧回床塌上,把身边男子衣服尽数褪去,自己也卸去衣衫,胯下塞着妆点星点血迹的白绸,双手抱胸躺下,闭上了双眸。

    门外的小厮轻敲着门,小声呼唤道:“主人,五鼓敲起,要去给许太公,许公们敬茶了。”

    “主人主人”小厮不断敲着门。

    床上的人轻轻转了身,发出含糊不清的一声“嗯”,门叽一声被推开,在外等候多时的侍女们鱼贯进入,站在白绸帷幕外,两排站好,脸上冻红,托着银盆,热水,等候主人洗漱,还有几个侍女把蜡烛灯芯剪开,挑了一下,发出啪啪爆响,使得整个内室更亮堂些。

    许彥白缓缓睁开眼皮,眼角带笑盯着身旁的新娇娘?

    半眯眼,对着春光乍泄的双肩,嘴角勾起一抹讥讽。

    新妇这时似乎醒了,那双拥有张扬睫毛的眼睛缓缓移开,羞涩地望着他。

    那张秀丽端庄的瓜子脸镶着一双带笑却冰冷的美目,有点冷艳有点张扬,有点勾魂的眼睛,显示着主人有两种不同的风情,两种感觉融和在一张脸上,总让人觉得不对。

    而且这新嫁娘昨晚的做派有趣啊!

    “主人,老太公们都到了博宜厅了。”贴身的小厮阿免的声音打断了他。

    他与曾怀慬着好衣履,出现在长辈面前。

    曾怀慬接过喜娘托盘中的茶,与许彥白一起跪地向许家家主,向许右相敬茶。

    “孙子。”

    “孙媳妇。”

    “向阿翁敬茶。”两人和着一起说道。

    许右相一脸笑意,子辈才华横溢却犯下可耻之事,伤尽他的心,可还好这个孙辈不像他阿耶那般荒唐,虽有两房小妾,但也算不滥情,少年风流才子,现在已官至正五品,打入了皇宫内部,前途也是一片大好。不错不错,越看越喜欢,接过孙辈的茶,嘴角含笑浅酌一口茶,道:

    “好!好!彥白,你今成家,便安心于朝堂,家事国事都要尽心,可懂!”

    许彥白磕头回答:“是!”

    许右相那双细长而布满皱褶的眼,年过七十也是精光烁烁,接过曾怀慬的茶,打量着这个他选的孙媳妇,她爹官位不高不低,却很是圆滑,许家文官多,所以这小娘子的阿耶,他是费尽心思插进了那一层队伍去了,如果预想不错的话,很快就有好消息,这个曾魏独女可是开阔许家另一条路的线啊,喝了一口茶点头道:“怀慬,你嫁入我们许家,为彥白开枝散叶是你的本份,可知?”

    曾怀慬也恭恭敬敬低眉磕头答:“是”。

    接着给二伯,二伯母。三伯,三伯母他们敬茶,许彥白的父亲母亲都故去,所以大房就剩他这个嫡孙了。二伯一个正四品太常少卿,二伯母却是镇国大将军的幺女,将军府出身,样子不甚美貌,四方脸,却也一身英气,三十七岁,身体健硕,总有种女生男相之态,也不做作。他们二房有一子许彥礼年才十三,两姐也已嫁人。

    三伯夫正五品国子博士,正妻去世,把一个商家之女纳为继室,三个儿子,大儿子许彥南太学博士,二儿子许彥麟门卫中郎监,三儿子许彥沃是妾生年幼儿,还在书孰学习。

    一一见过面敬过茶,收了见面礼,就各自散去,因为婚嫁是有九天大假,所以大家都不上朝,各自寻去处。

    天还未大亮,还是黑黑的透些暗蓝,前面几个小厮拿着灯在前面照明,新婚二人一前一后在回廊走着,这一路,回廊外挂着厚厚的布锦挡住了飘洒的点点小雪,两人披着厚厚的披风,一路沉默回他们的凌云苑。

    新婚两人相处都颇尴尬,安静的用完早膳,许彥白就去了书房。

    而新入门的慬娘子则拿起一本书依在暖阁旁读起来,偶尔丫鬟添茶。如此,天就渐渐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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