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吉姆
格林还没走两步，便被人拦了下来。
看着眼前那一头熟悉的花白头发，格林很有耐心地询问这位在演讲期间被自己推出来当反面例子的老先生：
“还有什么事儿吗？老先生。”
格林对年纪大的人一向很尊重，尤其这里是哥谭，能在这座罪恶之都平静地活到暮年的居民都是万里挑一的幸运儿。
“……先生。抱歉，我忘了你的名字。”
老人的声音有些局促，布满裂痕的手掌上下搓动，发出了砂纸般细碎的莎莎声。
“格林。”
“格林先生。您刚才的演讲启发了我。我……活了大半辈子，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懂什么道理。但是我觉得你说得很好。”
老人说道。
“谢谢。”
格林礼貌地回答。
老人一把薅开夹克的拉链，露出了浆洗得有些发白的浅蓝色衬衫。
“格林先生，你能给我签个名么？”
“当然。”
格林欣然答应，在衣服上下翻找了片刻，拽出一只镶着金边的签字笔，拔开笔帽，在手背上试了下，见签字笔可以正常出水，这才在老人的衬衫上落笔。
“祝您平安健康……”
“不，格林先生，我要的不是这个。”
老人有些慌乱地夺过签字笔，把格林留下的字迹划得一团糟。
格林抬起头，脸上依然带着政客特有的假笑。
“那你想要我写些什么呢？”
“就是……就是您在演讲最后提到的那句话。”
老人把签字笔递到格林手中。
“把我们的钱拿回来？”
“是的，就是这个。”
老人的眼里有了光。
“好吧。”
格林在老人的衬衫上另起一行，歪歪扭扭地写下一串单词。
“在最后面加上‘给汽车修理工老乔治’。”
“好的，好的，写完了。”
格林把签字笔盖好盖子，重新放回兜里。
“谢谢，谢谢。”
老人连声称谢，敞着怀，缓缓离开，走出去二十米开外，又回过头来，像是嘱咐又像是鼓励。
“格林先生，您可一定要当上市长啊！”
“当然。”
格林扭头，看向兰妮薇尔。
“看，现在我们有了第一个忠实的支持者。跟你用美元雇来的那些观众完全不同。”
“祝贺你。看得出来，你认真起来了。”
兰妮薇尔说道。
“是的，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成功当上哥谭市长，让教父合理合法地在监狱中度过平静的下半生。我真是太孝顺了。哥谭应该给我颁个奖。”
格林故作轻松地说道。
在这座城市陌生又熟悉的城市，格林没有任何倚仗。
从基诺斯博士那里辛苦学来的生物学技术，还需要一系列高端仪器的协助才能完全发挥作用，至少短时间内，格林是没办法把那些价格昂贵的仪器准备齐全的。
既然没得选，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当上哥谭市长，拿下教父，听起来就像是把大象关进冰箱一样简单轻松惬意且富有挑战性。
“对了，最近哥谭有什么大新闻？充满爆炸性的那种，别拿一些明星绯闻来糊弄我。”
格林装作不在意地样子问道。
“大新闻？让我想想看。校园枪击案？韦恩集团的少爷重回哥谭？你想问的是哪个？”
兰妮薇尔用手指抵住下巴，微微沉思，漂亮的脸蛋上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像这种富家公子回家，按照惯例是不是会有一系列社交活动？”
格林急忙追问道。
“当然，就在后天晚上，一场盛大的聚会，哥谭市的名流都会到场。”
兰妮薇尔说道。
“兰……”
“想都别想。”
格林一开口，兰妮薇尔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我还没说要做什么呢……”
格林说道。
“你想让我带你去韦恩家的聚会，想都别想。”
兰妮薇尔笃定地说道。
“我只是跟瑞秋熟，跟她那位身家亿万的贵公子青梅竹马连面都没见过一次。”
啪。
格林双手合十，眉眼挤到一起，做出了生平最真诚的表情。
“就这一次，绝对没有第二次，最后一次，我保证。”
格林恳求道。
“我开不了口。你知道的，我在学校的时候，就跟瑞秋那个币池不怎么对付，只是表面上要好……”
“表面姐妹，我懂。这样，你只需要给我制造一个和瑞秋女士见面的机会就够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可以了。”
格林吹了下口哨。
“你要做什么，格林？”
兰妮薇尔声调陡然提高。
“安心，安心。”
格林伸手拍打着兰妮薇尔的肩膀。
“我可是守法公民。”
“说不定，瑞秋女士一看到我，就会很欣赏我的政治主张，决定把我这种哥谭优秀青年推荐给布鲁斯·韦恩先生，这也说不定。”
格林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没想到又被人拦住了。
格林看着眼前壮实的黑人，多少有些不耐烦。
“嘿，朋友，就算你鼓掌鼓得很卖力，还帮我解了围，也不能站在这里挡住我奔向松饼和枫糖的路。我们是雇佣关系，我付钱，你出力，现在，你该下班了。”
“格林，我们并没有付钱给这位先生。”
兰妮薇尔插话。
“什么意思？”
“他并不是我们的雇员之一。”
“也就是说……他是自发的。哦？你也像乔治先生一样被我的演讲打动了么？是需要一个签名么？”
“事实上，并不是，先生。啊，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我在找一份工作。”
黑人揉捏着皱巴巴的、被汗水浸湿的白色背心。
由于肤色太黑，格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不过，想来应该是很尴尬的表情。
“说说你的情况。”
格林说道。
“是的，先生，现在经济环境不太好，我所在的健身房倒闭了。我急需一笔钱去购买肽类激素来维持肌肉……”
“说重点。”
“先生，您能不能给我一份工作？”
格林看着这个大个子，半晌，笑了起来。
“我喜欢他的诚实。这太少见了。给他一份工作，兰妮薇尔。”
“感谢您的慷慨，我会珍惜这份工作的。”
“你的名字？”
“吉姆，吉姆·布朗克。”
“很好，吉姆，听着，我对你的工作能力并没有多大期待，你的肤色就是你最大的倚仗。我要的就是这个。政治正确可以让我少很多麻烦。”
格林毫不客气地说道。
“格林！你有些过分了。”
兰妮薇尔提高了声调。
“我一向有话直说。这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可这并不礼貌。”
“那有什么？这可是哥谭。”
格林仿佛忘记了自己求兰妮薇尔谦卑的样子，毫不客气地回顶了回去，随即从怀里摸出仅剩的一枚硬币。
一抛。
硬币精准地弹到了吉姆的怀里。
“记得明天准时上班。工作地点问兰妮薇尔。”
我也不知道工作地点在哪。
格林腹诽了一句，不再停留，大踏步离开了这块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