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教父
在一片欢呼声中，格林走下演讲台，一把拽下领带，随手丢进道路旁边的绿化带里，一抬头，正好迎上了兰妮薇尔充满质疑的目光。
“一场出色的演讲，不是么？没有什么比一场具别开生面且具有轰动效应的演讲更适合作为政治生涯的开端了。”
格林面色如常地走过兰妮薇尔，悠哉地伸了个懒腰。
“要不要一起去喝杯咖啡，老实讲，在太阳底下说这么多话，我的舌头都要干枯得打结了。”
“我需要一个解释，格林。”
“不过我不喜欢美式咖啡，味道淡得跟兑了水一样。”
“逃避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格林。”
“来点甜点怎么样，你喜欢什么？蛋糕，曲奇，还是甜甜圈，我知道了，像你这种注意身材保养的美女，一定很少吃甜点，没关系，我可以代劳。”
“听我说话，格林。我是认真的。”
兰妮薇尔伸手箍住了格林的肩膀。
格林叹了口气。
认命般地双手一摊。
“你要问什么？亲爱的。我承诺，我绝对有问必答。”
“你现在越来越像个政客了。”
兰妮薇尔松开手，随手撩开荡下来的一缕头发，站定，眼睛盯着格林，坚定得像是一根楔进树桩的中碳钢钢钉。
“我的荣幸？”
格林扬了扬眉毛。
“我并不是在夸你。格林，你不按照我的稿子来念，我理解，你的小脑袋瓜里总是充满了奇思妙想。可是，你为什么要向着全哥谭最大的企业开火？”
兰妮薇尔语速很快，以格林那孱弱的英语水平，险些没有听懂她在说些什么。
“你知道，手里握着选票的民众们，已经厌倦了老式政客那种千篇一律的长篇大论，我们想要抓住他们的眼球，就必须另辟蹊径。”
格林回答。
“格林，格林，格林。”
兰妮薇尔一声比一声高。
“在，我在，我在这呢。”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韦恩集团把握着哥谭市的经济命脉，几乎所有的名流都以和韦恩集团扯上关系为荣。你这样做，把韦恩集团当作靶心，会毁掉自己的政治生涯的。”
兰妮薇尔急切地说道。
那岂不是更好？
我要的就是这个。
格林在心中腹诽道。
实际上，选择韦恩集团开火，格林是经历过一番考量的。
韦恩集团是哥谭最大的企业，体量摆在这，犯不着跟自己一个呆头呆脑栽进政治泥潭的普通高中生较劲。
就像一只庞大的猛犸象，不会刻意停下前进的步伐，刻意去踩扁地上的一只蚂蚁。
另外，布鲁斯·韦恩，韦恩集团的拥有者，是一个广泛意义上的好人，合该被枪指着。
“没办法了，只好动用我的私人关系了。听着，格林，我和瑞秋小姐是高中同学。她是布鲁斯·韦恩先生的好友。你的运气不错，布鲁斯先生刚刚结束了一段旅途，重新回到哥谭，我现在带你去见瑞秋，求她帮忙让你跟布鲁斯先生见一面，把事情讲清楚……”
兰妮薇尔说道。
格林手一摆。
“感谢你的好意，兰妮薇尔，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我们一会私下再谈吧。”
“这怎么会是细枝末节的事情……”
兰妮薇尔急道。
“比起这个，我更在乎另外一个问题。”
格林转身，看着会场逐渐散去的人群。
“我该怎么说呢……嗯，让我想想。我怎么支付得起这么多‘付费观众’，嗯，我的意思是……我的竞选资金是怎么来的？当然，如果你能告诉我还剩多少就更好了。”
“看来你昨天真的喝得上头了，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
“是的，你说的没错，我到现在脑子还乱哄哄的。所以？”
“你跟法尔科内先生借了钱，拿这笔钱充当了竞选资金。”
“见鬼，这个该死的家伙又特么的是谁？”
格林抱住了头。
“卡迈恩·法尔科内，法尔科内家族的掌舵人，哥谭市地下势力的皇帝，强大的黑帮首领，绰号罗马人，从这个绰号你就能想象到他的手段有多么残暴。”
兰妮薇尔为格林解释道。
格林吸了口凉气，心也凉了半截。
开局出生在哥谭，已经算是困难模式了。
现在兰妮薇尔居然告诉他，自己还背负了高额负债，并且这笔钱还是从一个自己绝对惹不起的黑帮头领手里借来的。
这真是意外的“惊喜”。
“借了多少？”
“一百万美金。”
“什么？你是认真的吗？就凭一个高中毕业的辍学生，就能从黑帮大佬口袋里捞出一百万美金？这个世界也太魔幻了，究竟是法尔科内脑子糊涂了，还是我其实是他不为人知的私生子？”
格林挠头道。
“我看糊涂的人是你。”
“我？”
“法尔科内先生是你的教父。”
“哦，那么……一位身家百亿的地下势力首领，为什么要收一个流浪汉的儿子当教子呢？”
格林逐渐冷静了下来。
“你的母亲本来就是法尔科内家族的人，因为跟法尔科内闹了矛盾，负气净身出户嫁给了你的父亲。这都是你告诉我的，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兰妮薇尔不解地看着格林。
格林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变得平静下来。
不管如何，以前的“格林”跟黑帮借了钱，这已经是既定事实，无论如何愤怒，如何暴跳如雷，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自己的教父是一个很有势力的人。
不过，从教父坐视家族里的人嫁给流浪汉在饥饿与病痛之中死去可以看的出来，这位白给的教父指定是个铁血人物，教父教子之间那点薄弱的亲情恐怕很难动摇他的意志。
“如果我还不上这笔钱……”
格林斟酌着语句。
“恐怕明天我就能在芬格河下游看到你的尸体了……”
兰妮薇尔说道。
格林长吸了一口气。
“所以说，我要么在短时间内把这一百万美金补齐，要么当上哥谭市市长，把我的教父关进监狱？”
“是的。”
格林突然感觉前途一片黑暗。
“格林，不要这么沮丧。你还记得怎么说服我帮忙竞选的么？那天，你就站在阳光下，说，要么改变哥谭，要么死在教父手里。那时候的你是那么勇敢。”
兰妮薇尔微笑着，眼睛里泛着光。
“与其说是勇敢，不如说是鲁莽。”
格林一路小跑，跑到绿化带，捡起了扔掉的领带，端详片刻。
很好，只是有些发皱，边缘粘上了一点浅绿色的草汁。
洗洗应该可以重复利用。
格林满意地把领带塞进上衣口袋。
“即使是鲁莽，那也是崇高的鲁莽，令人敬佩的鲁莽，叫人叹服的鲁莽，令人向往的鲁莽。”
兰妮薇尔双手相合。
“就像是堂吉诃德，骑着瘦马，面对着高耸入云的风车，也敢发起冲锋。”
她的语调奇高，带着婉转的鼻音，听起来有种歌剧的韵味，格林丝毫不怀疑，这位浑身上下散发着圣母玛利亚般圣洁气息的大龄文学少女会像印度风情片里的女演员那样，下一秒就连唱带跳起来。
格林连看也不看她一眼，略微整理了下衣服，把皮鞋在地上蹭了蹭，便向前走去。
等到格林走出去四五步，兰妮薇尔的声音才再度传来。
“格林，下周一有一场慈善晚宴，为哥谭的孤儿募集抚养资金，哥谭的名流人士都会参加，需不需要展现一下我们的存在感？”
“想都不要想！”
格林大踏步往回走，毫无绅士风度地一把攥住兰妮薇尔的衣领，用力地摇晃着，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是我的钱，我的钱！”
格林松开手，不再理会这位认知破碎的过期文学女青年，大踏步向着远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