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周禾晏走下马车，便有一位小厮迎面走来，恭敬行礼道：“见过晏公子，大人已经在里面等候了，请随小人来。”
“辛苦了。”周禾晏点点头说道。
她温和有礼的态度，也让小厮对她的印象颇好，脸上的笑容更加真挚了些：“晏公子客气了，都是小人应该做的。”
两人走在庭院小路上，旁边是茂盛的绿荫，周禾晏笑了笑问道：“还未请教姓名？”
“区区称谓，不足挂齿。”小厮谦卑地笑着。
“不能这样说。”周禾晏摇了摇折扇，不赞同道：“既是王兄的朋友，那便是晏某的朋友。”
小厮脚步一顿，有些紧张地说道：“您折煞小人了，小人只是王大人身边的侍从，哪能够资格与晏公子成为朋友。”
“是吗？”周禾晏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轻叹一口气说道：“我也不过是丞相大人的侍从而已，你我身份并无差别不是吗？”
“这”小厮眼睛闪了闪，犹豫片刻说道：“小人名叫春生，便托大和晏公子套个近乎。”
周禾晏勾了勾唇角，笑道：“春生兄弟，在扬州这段时间里，还请多多关照。”
春生摇摇头，脸上露出点不好意思：“不敢当、不敢当，能与晏公子交朋友，是小人的荣幸。”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前厅。
王乐生正在侍女的服侍下用茶，一见到她的身影，立马起身相迎，朗笑道：“晏公子来了！”
周禾晏对他抱拳行礼，笑道：“见过王兄，以你我二人的关系，称呼晏公子实在生分，不如就叫我一声晏老弟？”
“晏老弟”王乐生笑了两声，一拍手掌：“好！就叫晏老弟！那这些虚礼就免了，晏老弟赶快来坐。”
周禾晏依着他手指的方向，主动坐到王乐生的对面。
“来人！上茶！”
王乐生唤了一声，便有数位窈窕侍女款款而来，手捧名贵茶具和各种精致糕点、珍稀瓜果，将东西陆续放到桌面上后，她们也并未离去，而是围绕在周禾晏身边，个个巧笑嫣然。
周禾晏只瞥了一眼，便知晓王乐生打的什么主意。
她端起茶杯，里面清透的茶水映照出自己的双眸，透着七分假笑三分讥讽。
轻抿一口，上好的雨前龙井茶香在舌尖弥散，她看着王乐生赞叹道：“王兄用如此好茶招待，小弟我可偿还不起啊。”
“哈哈哈！”王乐生大笑两声：“晏老弟说笑了，既是招待，怎可能让你偿还？”
“那小弟就放心品用了。”
“好好好，”王乐生应道，然后给她身旁的侍女使了个眼色，说道：“老弟快尝尝扬州特有的点心和瓜果，味道很不错。”
他话音刚落，周禾晏的眼前便出现一只玉手，莹白的指尖捏着一颗剥好的荔枝，清甜的香气扫过鼻尖，令人垂涎欲滴。
“公子请用。”悦耳的女声响起，带着几分羞涩。
要是搁在平日，无论是否别有目的，她都不会拂了美人的面子，准会张口含住荔枝，再顺便调戏两句。
可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的身份是陆凉栀的“侍从”，行为举止自当收敛一些。
况且，她现在还有了另一个目标，便是将陆凉栀哄到手，所以要更加注意打造一个深情专一的形象
于是，周禾晏不着痕迹地避开侍女的手，冲王乐生笑道：“王兄，要是让丞相大人看见这幅场面，小弟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王乐生闻言，在心底暗自撇嘴。
道貌岸然，昨日宴席上调戏侍女的风流公子，不就是你吗？装什么清贵？
虽然心底暗骂，但他面上丝毫不显，反而挥手让众侍女退下，抱歉道：“是我疏忽了，忘了你和丞相大人是”
话说一半，但两人都知晓后面的内容。
周禾晏和他对视一眼，饮了一口茶，也并未反驳。
王乐生见状，眸光闪烁两下，但马上就很好的掩饰住，问道：“晏老弟初到扬州，还未见识过此地的风光吧？”
“是啊，”周禾晏点点头：“一路匆忙，都没来的仔细看看扬州城。”
王乐生闻言一笑：“那不如我派人带你好好游历一番？”
“这”周禾晏表现出犹豫之色：“可是我还要陪在丞相大人身边才行。”
王乐生“哈哈”笑了，摆手道：“没关系，我派人去通传一声，就说我强拉你去见识一下扬州风景，正好丞相大人每日公务繁忙，你也可以说些有趣的见闻，给她解解闷。”
周禾晏一思考，也是这个理儿，便点头答应下来：“那就麻烦王兄了。”
“不麻烦，”王乐生看向门外，喊了一声：“成儿，快进来见过晏公子！”
“是。”脚步声传来，周禾晏看过去，只见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走近，冲自己抱拳行礼道：“见过晏公子。”
少年长得不错，和王乐生有三分像，但比起他那张大方脸，少年明显要耐看许多，一袭青衫倒衬出几分翩翩公子的意味。
周禾晏连忙起身，说道：“不用多礼！”
王成直起腰，看了一眼他爹，他爹立刻出声介绍道：“这位是我儿子王成，他对扬州熟悉，这次便让他带你四处转转，晏老弟意下如何？”
“有王少爷作陪，自当是好的”
扬州不愧是除却京城外，大周的第一富庶之地。
街道宽阔整洁，两侧商铺邻列，老少相携、人来人往，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晏公子觉得扬州风光如何？”
两人走上一座石桥，迎着清风，王成的声音传入耳中。
周禾晏轻舒一口气，笑道：“不错，比起京城繁华肃穆，扬州多了几分温柔如水的惬意。”
这话倒是没有半分作假，扬州的风景的确不错。
就拿眼前这座石桥来说，桥下流水潺潺、清澈见底，周围绿树成荫，枝叶随风摇晃、树影婆娑，凭栏而倚，柔软的枝条垂落肩头，触手可及，周围是人声喧闹，动中有静、静中有动的感觉很奇妙。
王成笑笑：“您喜欢就好，我再带您去一个地方，那里是扬州城的最高点，能够一览全城风光。”
周禾晏有些好奇，点头笑道：“好，麻烦王少爷了。”
两人一路来到一座高塔之下，从底部抬头向上看，甚至望不到塔峰，只能瞧见掩藏在薄薄云雾之下那模糊的一角。
“这里是？”周禾晏开口问道。
王成走在前方，闻言回头道：“通天塔，晏公子请跟我来。”
周禾晏察觉到周围并无百姓来往，想必通天塔附近的区域都被封禁起来，平日里并不允许寻常人靠近。
果然，在靠近塔底后，看见了层层守卫，但他们看见王成后，一扫严肃冷酷，满脸堆笑道：“王少爷来了，是要上塔吗？”
“对，”王成点点头，侧身让开一步，对守卫说：“这位是晏公子，父亲让我带他来参观通天塔。”
守卫看了一眼周禾晏，恭敬行礼：“见过晏公子，既然是州府大人吩咐，自然可以进去。”
王成转头看向周禾晏：“晏公子，我们进去吧。”
周禾晏点头微笑：“好。”
两人绕过守卫，径直朝着通天塔走去，周禾晏回头看了一眼守卫，心道：看来王乐生在扬州的威信很重啊……
通天塔是前朝遗留，据传前朝皇帝为博美人一笑，便依着她的喜好建了这座通天塔。
每每入夜，扬州城流光溢彩、灯火通明，无数烟火齐齐绽放，将夜空映照的亮如白昼，绚丽而精彩，热闹中却又夹杂着孤寂……
那位美人似乎来自异邦，性子孤僻，却喜爱观赏热闹。
通天塔之上，可以将扬州城一览无余，所以每当夜幕落下，前朝皇帝便会带着那位美人登上通天塔，享受片刻的热闹。
后来前朝覆灭，高祖拥兵夺得天下，建立大周，很多事物被拆除重建，但这座塔却被保留了下来。
周禾晏走到栏杆边缘，低头往下看，确实可以便览扬州城的风光。
云雾缭绕，下面的一切变得无比渺小，像是小蚂蚁一般可以随便决定他们的生死。
一种凌驾于一切的掌控感填满胸口，仿佛你就是神明，能够任意摆弄世间的所有，这种感觉令人痴迷且上瘾，某些人为了持续享受这一刻的感受，可以不择手段
“晏公子感觉怎么样？”王成问。
“挺好的。”周禾晏笑了笑，她拽了拽衣袖说道：“就是感觉有些冷。”
高处的冷风扑面而来，像刀锋一般撕扯着身上的衣服，感觉脸皮似乎都被冻僵了。
“高处不胜寒，身处高位者注定是孤独的……”王成说着，看着她笑了笑：“不是吗？”
周禾晏也看着王成，觉得这一刻对方不像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那双眼睛深邃，承载着许多看不清的情绪。
她不清楚王成这句话要表达什么，坦然一笑：“欲登高位，必先承其重，世间的一切都是公平的，在得到一些东西的同时，知晓或未知中你已然失去了其他东西，不是吗？”
“是，”王成应道，他看着通天塔之下的扬州，说道：
“权利是个好东西，可以让人扬名立万，也可以将一个人从世间完全抹除，手握权利一定很爽吧？”
“或许吧？我身为一介侍从，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周禾晏说道。
“你是侍从。”
王成说了一句，然后忽然笑了，眼睛弯起来莫名添了几分少年气。
这句话虽然是肯定的语气，但经他口中说出，更像是疑问。
“对，我是。”周禾晏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王成摇头，他冲周禾晏抱了抱拳问道：“晏公子还要在这里呆一会儿吗？”
“嗯，风景还没欣赏够。”
“那好，”王成抱歉的笑笑：“我还有事，晏公子欣赏完可以自行离开。”
“好，王少爷先忙。”
王成又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去。
走了两步，他突然停住转身对周禾晏笑道：“对了晏公子，后日扬州会有一场灯会，届时你可以去观赏一番，还挺有趣的。”
“多谢相告。”
周禾晏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转过头继续看风景，这个王成有些不对劲。
本以为他是王乐生派来给自己灌迷魂汤的，可刚才一番交流下来，并不是这样，这个王成似乎跟他爹不是一路的，言语间很奇怪。
看来应该派人好生查查他的身份了……
回府的路上，周禾晏没选择坐马车，而是慢慢走了回去。
刚到府邸门前，便看见一个人伫立在台阶上，正与守卫交流，于是她走过去询问道：“请问你是什么人？”
那人听到动静回过身，是个俊秀少年，大概十七八岁，看上去冷冷淡淡的，像水墨画一般沉静古朴。
他见到周禾晏，行了一礼说道：“见过晏公子，小人苏薄，是王大人派来伺候萧策公子的。”
“伺候萧策？”周禾晏晃着折扇反问。
苏薄点头：“是的，王大人知晓萧策公子不习惯女子近身，特意命小人前来伺候。”
萧策不习惯女子近身？
周禾晏倒是没注意这点，忽然想起早上他那别扭的姿态，仿佛明白了什么。
一瞬间，她差点儿忍不住笑出来，好不容憋回去刚想开口说话，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是……苏薄？”
周禾晏一转身，就见到萧策有些惊讶的看着苏薄，显然是认识对方。
她笑笑：“萧策，听说你不习惯女子近身，王兄特意派了男子来伺候呢~~~”
“……”
萧策脸色一黑，这话说的，怎么听着他像是不近女色而好男色一般？
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