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砰砰。”
房门被叩响，里面传来陆凉栀清冷的声音：“请进。”
周禾晏看着透过门缝的暖黄色烛光，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凉栀，我来了。”
陆凉栀长发散落，衣着简单，外面罩了一件浅色外袍，在烛火下泛着细碎的光点，比起平日里的冰冷内敛，此时的她多了几分烟火气。
她从书册中抬头，似乎浅笑一下，指了指旁边的垫子说道：“坐这里吧。”
周禾晏点点头，走过去坐下，看着她手边的书摞问道：“这么多吗？”
“嗯。”陆凉栀翻了一页，边看边说道：“还有一摞在书案下面，没有位置放了。”
周禾晏向下一瞥，地上的一摞册子比书案上的还要高，那一刻她只觉得脑袋隐隐作痛。
“……今晚都要看完？”
陆凉栀点头：“王乐生之所以送来这么多，就是笃定我们没有耐心看完，忽略其中的某些细节，他想蒙混过关，便不能让他如意。”
周禾晏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有些出神。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气，应该是沐浴时用的熏香，很好闻。
她得承认，陆凉栀在作工时，会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让人看着很舒服。
心底的那个念头再次升起，周禾晏闭了闭眼睛，上一世城破的景象再次浮现，断壁残垣、哀嚎声刺痛耳膜，太阳穴突突直跳……
通过两次读心术，她很深刻的意识到，陆凉栀喜欢自己，不是普通的喜欢，而是如同男女一般的喜欢，而且这份感情很深、很重。
两个女子之间的喜欢……
周禾晏并非不谙世事，某些隐秘的感情她懂，但是从未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厌恶吗？
倒也谈不上，不自在倒是真的，虽然她以前会对女子动手动脚，但那只是出于对美人的欣赏，并没有半分异样的感情存在。
但陆凉栀不一样，她可以说是痴恋自己，该怎么办？
一个疯狂的念头蹦出来，或许自己可以利用这份感情，将陆凉栀捧上云端，再毫不留情地抛下，得到后再失去的滋味，一定会是痛不欲生吧？
不过，唯有她越痛，才能抚平自己内心的痛与恨，减轻缠绕着自己无穷无尽的愧疚与悔恨
桌角的烛火明亮而耀眼，周禾晏却从温暖的光影中，看见了自己那颗已经被仇恨腐蚀的千疮百孔的心，肮脏、不择手段地达到目的，这就是她这一世的路。
“凉栀，”周禾晏弯了弯眼睛，笑道：“我陪你一起。”
陆凉栀翻着书页的手一顿，惊讶且迷茫地看着她：“嗯，谢谢。”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应下，抬手拿过一本递给周禾晏。
或许是已经知晓了对方的心意，周禾晏好似突然开窍了一般，她可以很明显的感受到陆凉栀平静面具下，掩藏的那一丝高兴。
看来，让她对自己死心塌地并不是特别难
周禾晏伸手接过，然后故意将坐垫朝着陆凉栀那边移了一点，然后便一本正经地看起来。
注意到陆凉栀在看自己，她抬头笑了笑：“怎么了？”
“没什么，有一点挤。”
“是吗？”周禾晏佯装不知，撑着下巴冲她笑：“这边光线亮一点，太暗了看书的话，我的眼睛会疼的不过你要是嫌挤，我可以让开一点。”
这话的语调拿捏得正好，小心翼翼中夹着一点委屈，听得周禾晏自己都不忍心了。
果然，陆凉栀摇摇头说道：“没关系，不挤，挺好的。”
“那就好。”
周禾晏笑眯眯地继续看书册，若是她有尾巴，现在一定摇的欢快。
陆凉栀眼神落在书页上，但却有些心不在焉，她忍不住一再瞥向身旁的人，心下悸动却又不安。
这种故意靠近却又小心翼翼的感觉，是自己多想了吗？
陆凉栀轻轻咬了咬嘴唇，翻了一页，又一次偷瞄周禾晏，却直接撞进一双笑盈盈的凤眸。
“”
被抓包了。
“凉栀是哪里有疑问吗？为何一再偷瞧本宫，难不成是喜欢”周禾晏故意将尾音拖长，引人遐想。
“没有！”陆凉栀立刻打断，声音有些高。
周禾晏面露错愕，但眼中却闪烁着狡黠：“凉栀急什么？只是想问一问你是不是喜欢本宫的脸，你慌什么？难不成”
“”陆凉栀轻叹一口气：“您长得很好看，还是抓紧时间看书册吧，得赶在天亮之前看完。”
周禾晏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于是乖乖地点头：“嗯，听你的。”
又是如此暧昧不清的话，陆凉栀感觉胸腔里憋了一股气，很难受。
她明知道这种说话方式对周禾晏来说就是常态，轻佻、撩人、丝毫不拘束，但还是会忍不住升起一抹期待，或许自己在周禾晏心中是特别的
算了，不要再想了，眼前最重要的是扬州水坝之事。
陆凉栀眨眨眼，全神灌注到手中的书册，虽是一目十行，但其中的细节没有放过丝毫。
周禾晏也暂时收敛了心思，虽然她想报复陆凉栀，但并不急于这一时。
她首先是大周未来储君，其次才是复仇者，所以关乎大周、和百姓的事情，在她心里才是首要的，而复仇不过是人生的调味剂而已。
况且，由于自己往年的风流形象，想让陆凉栀相信自己只对她一心一意，道路尚坚啊，
在两人的沉默中，一夜的光景转瞬即逝。
窗外透进朦胧微光，周禾晏伸了个懒腰，余光瞥见旁边所剩无几的书册，突然想到什么。
她看了一眼还在专心致志的陆凉栀，撑着坐垫悄悄起身，然后小心溜出书房。
陆凉栀自然注意到她的动静，但一整夜的劳累让她无暇顾及其他，便装作没看见。
不一会儿，书房门被再次打开，晨间清凉的微风闯进，夹杂着清新的气息，令人耳目一新。
面前传来轻轻的脚步，陆凉栀动作顿了顿，还是抬头看去。
就在她抬头的瞬间，一抹白影裹挟着清晨的露水气息闯到眼前。
“”
陆凉栀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这支花，雪白的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看上去娇艳欲滴。
“这是给我的吗？”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周禾晏本来是微弯着腰，这一刻她突然矮了身子，半蹲在陆凉栀的对面，两人之间虽然隔着书案，但落在各自眼中，却是咫尺之间。
周禾晏理所当然地笑道：“这里就我们两人，不是给你的是给谁？”
陆凉栀看着她，阳光透过窗棂落进她的眼底，像是醇厚的酒液，泛着琥珀色的光泽，深情而动人。
她沉默两秒，伸手接过，白玉似的指尖微不可查地颤抖：“为什么送我花？”
“没有为什么，”周禾晏偏了偏头，笑道：“只是觉得适合你，便摘来送你了。”
“适合我？”
周禾晏点点头，看了一眼花枝又看着她，笑的灿烂：“又美、又贵、清冷却娇嫩，不是很适合你吗？”
原来她在周禾晏心底，是能用这样美好的词汇形容的吗？
陆凉栀将花枝凑近鼻尖，轻嗅两下，眉眼露出含笑：“谢谢，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
周禾晏顿了顿说道，她站起身往外走，脚步有些匆忙：“我去洗漱。”
陆凉栀点点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之后，唤来侍女道：“将它好生养护起来。”
侍女接过花枝，行一礼后说道：“是，奴婢一定小心。”
萧策打着哈欠走出房门，身后的侍女追着他送上漱口水：“公子，您慢点。”
听到身后的动静，他就感到一阵头疼，脚下步伐更快。
往日在军营里，他做事都是亲力亲为，不用任何人服侍；就算回到家中，身边安排的也都是小厮，也就帮着端个茶、提个剑之类的，像一些私密事也都是自己做。
萧策来到扬州，才见识到什么叫做纸醉金迷、侍女成群。
洗个澡的功夫，能进来十个侍女伺候，还说要帮他脱衣，擦背、按摩，甚至还有暖床的！
什么事儿啊？他又不是没长胳膊、没长腿，用着别人像伺候废人一样伺候他吗？
简直无语！
穿过外院的门，他转个弯就想去找周禾晏，为了甩掉身后的“小尾巴”，他闪身走进一条小路，在里面躲了好一阵，听到侍女离去的脚步，他才敢走出来。
四处张望一圈，萧策放心的朝周禾晏的院子走去。
途径一处偏僻的假山，余光正好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他高兴的准备抬手打招呼：“晏公子”
话未出口，萧策突然发觉周禾晏对面还有一个人，而且看着身形有点眼熟。
他眯了眯眼睛，朝着假山的方向走去。
等他到那里的时候，与周禾晏交谈的那个人正好转身离去，他看着那人匆匆的背影，只觉得更加眼熟，一定在哪里见过。
“萧策，看什么呢？”周禾晏的声音响起，唤回他的注意力。
萧策指了指那人离去的方向，摸着下巴道：“晏公子，刚才与你说话的那个人，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那是小厮，我有点迷路，找他问个话。”周禾晏说道：“至于你认不认识，我哪里晓得？”
萧策点点头：“原来如此，对了，你是要去哪儿？”
周禾晏笑了笑，转了个方向走去：“丞相大人的院子啊。”
“啊？”萧策追上她，一脸的不赞同表情，说道：“你竟然连丞相大人的院子都不记得，真是啧啧啧”
周禾晏看了他一眼，有些疑惑：“我为什么一定要记住丞相大人的院子？”
萧策抛给她一个“我都懂”的眼神，两个大拇指碰在一起，龇牙笑了笑。
周禾晏：“萧策，本宫回去就和萧尚书说，你到适婚年龄，该娶媳妇了。”
“不行！”萧策顿时一个激灵，急忙反驳道。
“为何不行？”
萧策脑海里突然浮现昨夜那名暖床女子的样子，轻纱薄衣，修长的美腿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说出来这件事又显得很没面子。
于是他干巴巴道：“我还小呢。”
“噗！”
周禾晏实在忍不住，笑的肩膀都在颤抖：“你都二十了，还小呢？”
萧策莫名的臊得慌，咬牙道：“对，我就是还小！”
“行，”周禾晏收了笑，点点头道：“看在你还小的份上，我就许你个条件，若是以后找到想娶的人，就来找我，我让父皇给你们赐婚。”
萧策眼睛一亮：“真的？”
周禾晏摇着折扇，低声道：“本宫不食言。”
两人去往陆凉栀的院子，萧策行了一礼：“见过丞相大人。”
陆凉栀点点头：“不用多礼。”
萧策立马起身，看着她开始告状：“丞相大人，晏公子竟然不知道你的院子在哪，不称职，得罚她。”
昨夜相伴一夜两人：“”
陆凉栀轻咳一声，看了看周禾晏说道：“好。”
萧策闻言，立刻得意地看向周禾晏，像是在说：你等着吧！
这副傻样，周禾晏简直没眼看，再一次感叹萧尚书真不容易，养这么个天真的儿子，一定很心累！
“凉栀，水坝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
陆凉栀点点头，看着她说道：“我已经派人装作普通百姓，让他们到水坝上做工，以此调查水坝的详细情况，对比王乐生呈交的相关明细，应该会有一个明确的结果。”
“辛苦了。”
周禾晏笑道，她仰头看了看天空，阴云褪去，晴空万里：“这天，还真给面子”
萧策也看了看天，附和道：“是啊，咱们一到扬州城，天就晴了，挺好的。”
“萧策，”周禾晏叫了一声。
“在呢。”
“去查一件事，”周禾晏说道：“扬州近三月以来，降雨趋势到底如何，一定要准确。”
萧策抱拳行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