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晏,我喜欢你,若你能只属于我一个人就好了,我会将你绑在身边,亲吻你的头发、眉间、眼睛、嘴唇,你身上的每一处,都是我的……”
“永远别留我一人……”
一段段深情之语回荡在脑海中,不像是用耳朵听来的,更像是在凭空印在脑中一般。
那个声音,怎么听着有些熟悉?
周禾晏睁开眼睛,被亮光刺了一下又忍不住闭起来,太阳穴阵阵胀痛,应该是醉酒后遗症。
等等!醉酒?
那自己现在在哪里?
周禾晏心里一震,猛地撑着手臂坐起来,她环顾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只觉得脑仁疼,这是哪儿?她昨晚到底又干什么荒唐事儿了?
醉酒如失忆,以后可不能再浪了!
“砰砰砰”房门被敲响,但没等她应声,就有人推门而入,而后门又被谨慎的关上。
陆凉栀身着简单浅色长裙,腰间系着玉佩,显得清冷又贵气,她端着一碗解酒汤走近,平静道:
“殿下既然醒了,就把醒酒汤喝了吧。”
周禾晏看见她的一瞬间,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被炸的四分五裂,一个荒谬的念头在脑海中回荡:
这不会是陆凉栀的房间吧?
空气寂静片刻,周禾晏伸手接过碗的手都僵硬的像木棍,她喉咙滚动一下问道:“凉栀,这是你家?”
陆凉栀看着她,很平静的点头认下:“是的,这里是臣的房间,昨夜殿下醉酒,深夜造访可当真吓了臣一跳。”
周禾晏低头看着药碗,嘴角轻抽,尴尬道:“不好意思,本宫昨夜心情不好,有些失态了,还请凉栀不要介怀。”
“不会。”陆凉栀说道:“殿下日理万机,心情不佳实属正常……适当放松更是应该的。”
周禾晏眼皮一跳,她抬头看着陆凉栀,莫名的感觉刚才是话里有话,怎么那么别扭呢?
不过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至少目前,自己是君,她是臣,就算自己酒后失态,她出手照拂不是应该的吗?
就当是她为上辈子的罪行赎罪了……
从意料之外的状况中缓过劲儿,周禾晏也镇定下来,低头看着尚有温度的醒酒汤,仰头喝了一口问道:
“昨夜叨扰,没打扰到凉栀休息吧?”
“没有。”陆凉栀说着,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笑,悄悄压低一点声线说道:“臣当时未休息,正在沐浴,殿下就闯进来了……”
“噗!!!”
周禾晏一口醒酒汤还未咽下,就被这句话惊的直接尽数喷出。
沐、沐、沐浴???!!!
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想起某些画面,优美的弧度……她的目光滑向陆凉栀的胸口,模糊又清晰的诱人场面蹦出来,周禾晏的头皮登时一炸,发根差不点竖起来。
她连连轻咳:“本、本宫冒犯了……”
陆凉栀看着她,心里因为醉仙楼事情积累的郁结之气,顿时就散了不少,她淡声道:
“臣以为有贼,及时穿了衣服。”
周禾晏:“……”
你不早说?说话大喘气干什么?
她看着陆凉栀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气的咬牙切齿,陆凉栀果然是个祸国殃民的妖精!
从丞相府到皇宫,距离不远但也说不上近,加上周禾晏莫名心虚,东躲西藏的就耽搁不少时间。
等她穿好朝服登上金銮殿,早朝已经过了一刻,底下朝臣恭敬肃穆的站着。
“太子殿下驾到!!!”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周禾晏坐上龙椅,抬手让他们起身:“诸位爱卿平身,今日是本宫来迟了。”
她目光一扫众朝臣,问道:“关于边疆粮草一事,可有进展?”
朝堂寂静一瞬,然后吏部尚书萧启文率先踏出一步说道:“禀殿下,小儿不知礼数叨扰殿下,还请殿下赎罪。”
周禾晏摆手:“无碍,大周沉寂太久,就缺这种敢于说话的官员,不然所有人都闭着嘴,好坏都掩藏于表象之下,大周怎能进步呢?”
听到这话,所有人心中都敲起警钟,尤其是御史台的官员,他们明白,殿下在提点他们办事不走心了。
吏部尚书萧启文弓着腰,眼睛珠子转了两圈说道:“臣已查清一切,物资在运往边疆的路上时,有人借关卡之由,私吞官粮、克扣衣物,但又怕被发现上报,便以石子充粮、棉衣以次充好,让边疆战士受苦了!”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已经隐含泣声,说的那叫一个声泪俱下、感同身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儿子受苦了呢。
嗯,他儿子确实受苦了。
周禾晏瞥了一眼萧策,嘴角裂开一道伤口,看来萧尚书昨天是气狠了。
懒得再看萧尚书精湛的演技,她挂上假笑说道:“辛苦萧爱卿了,涉足人员可查清?”
萧尚书答道:“已尽数捉拿,不日则交予刑部审判,请殿下放心。”
周禾晏点点头,让他先退下,然后叫到刑部尚书说道:“边疆之地,容不得半分差错,爱卿可懂本宫的意思?”
刑部尚书腰弯的很低,恨不得把脑袋插裤+裆里:“臣知晓。”
他明白,殿下这是要严惩涉及此事的官员,自己万不能有任何徇私舞弊,否则不但乌纱帽不保,脑袋或许也挂不住了……
周禾晏笑了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她挥手让人退下。
大周近年颇有些重文轻武的趋势,就连上辈子自己登基以后,也有那么一段时间忽视了军队,等后来重整军队已然来不及。
这辈子应该趁早准备,毕竟按照时间线的发展轨迹,北梁那边势必不安分!
“郑尚书,扬州水患一事怎么样了?”
工部尚书被点名,心里一咯噔还是上前说道:“禀殿下,今早来信,扬州那边怕是出了状况……”
周禾晏心头一凛,坐直身体严肃地看着他:“怎么回事?”
工部尚书顿了顿,说道:“雨势太大,无法正常施工,工程线怕是要拉长。”
扬州临水,今年雨势不同寻常,若在七八月汛期来临前,不能将水坝修好,万一发生意外,死亡人数可是十万起步,对大周来说乃是重创!
周禾晏有些头疼,片刻后沉声道:“本宫知道了,先尽量施工。”
御书房。
周禾晏拿着新递上来的奏折仔细地看着,一字一句不放过任何细节。
末了,她将奏折重重地扣在桌面上,有些头痛地叹了口气,抬头看向一旁侍候研磨的来福,问道;“派出去的探子回来了吗?”
来福低着头,动作未停,清秀的脸庞写满平静,说道:“已归。”
“扬州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来福从袖口中抽出一卷书册,绕到周禾晏对面,双手呈交道:“具体细节都在此,请殿下过目。”
周禾晏伸手接过,看着厚厚的册子有些烦躁,手一扬将册子递回去,任性道:“本宫这两日看的文字,比前二十年加起来都要多,眼睛都要看瞎了,还是你给本宫念一念吧。”
“”来福有些无语,但还是乖乖地翻开阅读起来,殿下还是那般随便。
“工部尚书所言皆是属实,扬州雨水不断,的确阻碍施工进程,而且阴雨之下,造成多处大坝坍塌,虽然都是小规模但如果不及时修复,积累之下便可能成为隐患,所以在这方面同样耗费了人手和财力。”
周禾晏撑着下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抬眸问道;“能否在七八月份完工?”
来福沉默一瞬,然后摇头道:“按照这个趋势,没有可能。”
周禾晏心底一沉,如果七八月份不能完工,当真是一件麻烦事。
御书房陷入沉默,半晌,周禾晏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一般,吩咐道:“去丞相府,请陆丞相来一趟御书房。”
来福躬身行礼:“是。”
来福下去后,周禾晏又原地坐了一会儿,才对门外吩咐道;“宣殿前总督、吏部尚书、还有萧策”
“是。”
龙乾宫。
皇帝靠龙塌上,半眯着眼看下面的歌舞,旁边娇俏美人用染着鲜红丹寇的手指递来葡萄,他低头咬住一脸的享受。
“美人剥的葡萄就是甜。”
娇俏美人掩面一笑,顿时周围的光线都亮了一些:“陛下说笑了。”
皇帝笑了笑,虽已四十有五,但依旧风流倜傥不减,岁月并未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反而由于时间的沉淀,让他更加沉稳有风度,只是一笑,便让旁人脸红心跳。
气氛正好,美人羞红着脸准备献吻,就在这时小太监匆匆跑进来,喊道:‘陛下、陛下!太子殿下’
皇帝一个激灵,心底的旖旎心思顷刻消散,他一把推开俯身而来的美人,正襟危坐地问道:
“晏儿来了?她到哪儿了?”
“你,你们!快都下去!要是让晏儿看到,朕可就惨了!”
小太监无比汗颜,憋了一会儿他小声说道:“陛下,太子殿下没来”
“”
皇帝张牙舞爪的动作瞬间僵住,回头冲小太监森然一笑:“你要是没个解释,朕就扒了你的皮!”
要不是身体条件不允许,他现在肯定扑过去,对着小太监的屁股就是一个飞踹,非得踹成八半儿不可!
谁教你说话大喘气的?
朕的小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小太监吓得冷汗津津,立刻跪伏在地,求饶道;“请陛下恕罪!请陛下恕罪!”
“行了,赶紧说晏儿怎么了?”皇帝有些不耐烦。
小太监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周围的宫人,欲言又止。
皇帝看了他一眼,挥手让所有宫人退下后,才懒洋洋的问道;“可以了,说吧。”
小太监向前挪动几步,低声说道:“陛下,御书房的人来报,太子殿下决定亲自去扬州督查水患之事。”
皇帝一愣,但并未表现出多少惊讶之色,垂眸思考片刻后叹息一声:“朕知道了,太子既已经监国,很多事便由他去,不用多加干涉。”
“是。”小太监恭敬退下。
殿中一时陷入安静,皇帝怔怔地看了窗幔半晌,然后开口唤道:“七喜,晏儿那边都安排了什么?”
七喜公公,皇帝尚在潜邸时便随侍左右的太监。
皇帝登基后,理所应当的成为御前第一红人,深受皇帝信赖。
七喜公公从暗处走出,生的一副慈眉善目的长相,圆滚滚的像弥勒佛一般讨喜,但只有那些死于他手的亡魂才知道这人的狠辣与无情,他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刀,最忠诚的一把!
“回陛下,太子殿下叫了丞相大人、殿前总督。吏部尚书和他儿子萧策去御书房,殿下有意和丞相大人一起下扬州巡查。”
“丞相?”皇帝眯了眯眼睛:“陆凉栀那个小丫头?”
七喜公公点头:“是的。”
皇帝沉吟片刻,轻笑道:“姓陆的能生出这么一个好闺女,也不知是踩了哪门子狗屎运!陆凉栀这丫头智谋与心性均是绝顶,有她陪在晏儿身边,朕倒是能放心一些。”
七喜公公闻言,皱了皱眉,犹豫片刻问道:“陛下,您的意思是,太子殿下这次下扬州,恐有不测?”
皇帝坐起身,从枕头下抽出一张纸,扫了两眼后直接点燃。
火苗窜高,又迅速熄灭,火盆中只剩下一滩灰烬,皇帝盯着那摊灰烬笑了笑,既悲伤又期待,喃喃道:
“七喜,朕的时间不多了,晏儿你要多照拂,知道吗?”
“陛下”七喜脸色一变,神色悲切地跪下:“陛下万岁,切莫说这种丧气话”
皇帝抬手让他起身,笑道;“行了,别动不动就跪,朕暂时舍不得死,晏儿没登基之前,朕闭不上眼,也没脸下去。”
七喜公公低头沉默着。
“七喜,你跟在朕身边多少年了?”
“三十四年又七个月。”七喜公公答道。
皇帝眨了眨眼,眼神盯着跳动的火苗,轻叹一声道:“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