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做什么事都是一回生、二回熟。
就比如半夜摸进人家闺房这种事,周禾晏上一次做还觉得不好意思,这一次简直就是轻车熟路。
自上次丞相府失窃以来,府中守卫更加严密,就连一只鸟从上空飞过,都恨不得盘问一下它是不是哪家小贼放出来踩点的。
不过这对周禾晏不是什么难题,太子殿下有两门绝技,一是武艺高强;二就是会躲,年少顽劣时,她可没少和那几个不着调的皇兄半夜翻人家墙头,偷听官员们的房中八卦。
比如说谁谁谁被夫人揪耳朵了;
再比如哪家老爷逛青楼被夫人逮到,然后跪了一晚上搓衣板了
“陆凉栀啊陆凉栀,让本宫看看你有多愤怒,你越是不开心,本宫就越开心”
周禾晏喝掉最后一口酒,随手将酒坛丢到一边,然后晃晃悠悠地朝丞相府走去,轻而易举避开守卫,径直奔着陆凉栀的闺房而去。
硕大的东海夜明珠将房间照的很亮。
陆凉栀身着宽松的中衣坐在书案前,册子铺平在桌面上,她垂眸仔细翻阅着,光芒将她的侧脸轮廓勾勒的更加清晰,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层阴影。
“砰砰”
窗棂被轻轻扣响,陆凉栀听见动静抬头朝窗户看去,并未发现任何身影。
如玉的手指轻叩桌面,隔了两秒后,她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时一阵夜风灌入,吹得身后桌面上的书“哗啦”作响。
陆凉栀眯了眯眼睛,低头就看见一只送信鸟站在窗沿上,正偏着头看她,黑豆眼圆溜溜的,看起来很可爱。
她轻勾唇角,用手指轻点两下送信鸟的额头,然后将它脚上的信筒摘下,手捧着送信鸟将它放飞。
回到书案前,陆凉栀点燃烛火,正想查看信纸上的内容时,房门被敲响,小莲的声音传来:
“大人,浴池已经准备好了。”
陆凉栀动作一顿,将手中的信纸压到书摞下面,开口道:“来了。”
打开门,小莲正恭敬地候在门外,见她只穿着一间单薄的中衣出门,忍不住担忧道:“大人,您这样会着凉的,奴婢去给您拿一件披风来。”
说着,不等陆凉栀说话,她就转身离开找披风去了。
陆凉栀抬了抬手,最终没说什么任她去了,小莲做事周全细心,明明只比自己大一岁,却活的像个老妈子。
她靠在檐下等着,夜风吹乱了她的秀发,发丝飞扬间满树梨花飘落,透过花瓣缝隙她似乎看见一个身影从不远处掠过,可等她再定睛看去时,却空空如也。
“难道那个混账淫贼还敢来?”
陆凉栀眼中划过一抹凉意,她昨日便出动大量人手想把那个淫贼揪出来碎尸万段,可惜寻遍京城也没能找到蛛丝马迹,那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毫无踪影。
可是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呢?
要么是自己的人没有认真办事,所以让他溜了;要么就是他躲在一个自己根本没有机会去搜的地方
而整个京城只有一个地方是她的手尚未触碰的。
陆凉栀仰起头看向一个位置,那里被高耸森冷的城墙包裹,严防死守——皇宫!
她想到一个人,周禾晏。
但下一秒就摒弃了,堂堂太子殿下就算要偷丞相府的东西,也不可能是她的一件肚兜
陆凉栀咬了咬下唇,耳尖发烫,任她是朝堂上叱咤风云、高冷倨傲的陆丞相,可到底是女儿身,自己的贴身衣物被偷,还不知道会被用来干何等龌龊之事,怎么能不气愤?
每当想到一些不好的场面,她都恨不得将那人扒皮抽骨,剁碎了喂狗!
“别让本相抓到你”
陆凉栀正咬牙切齿,前院忽然有小厮来报:“大人,老爷请您去一趟。”
正巧,这时小莲捧着披风赶回来,闻言眉头一皱,脱口而出道:“大人,老爷这么晚叫你过去,不会是又要闹幺蛾子吧?”
嘴皮子秃噜完,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言语不妥,忙认错道;“大人恕罪!”
陆凉栀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道:“无事,你所言都是事实。”
然后她看向报信的小厮,眸底淡淡却让对方脊背发凉:“你回去告诉父亲,夜深露凉,让他好生休息,切勿多生事端,本相明日再去请安。”
小厮额头直冒冷汗,结结巴巴地说道:“大人,老爷他喝醉了,我们怕是”
陆凉栀了然,要不是酒虫上脑,他怎敢来找自己的麻烦?
“去请芸姨娘,告诉她,今晚务必让父亲安安静静地睡、着。”
“睡着”两个字她咬的重了些,小厮一听身体抖得更加厉害,想到芸姨娘那张美艳却危险的脸庞,他赶忙躬身道:“是,小的这就去,这就去。”
说完,他脚底抹油地跑了,仿佛身后追着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小莲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犯愁道;“大人这样好,老爷到底对您还有什么不满的?”
陆凉栀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就算是这样的动作,经她做出来也有一种别样的美感,她淡淡道:“我还活着,便是他最大的不满。”
小莲闻言脸色一变:“大人,切莫如此说,您是丞相,一人之下的存在。”
陆凉栀没什么表情地打断她:“好了,让人送水进来,本相累了就不去浴池了。”
说完,她走进房间。
小莲看出她的心情不好,便也未曾多言,行礼后退下去吩咐。
陆凉栀抽出那张信纸,放在烛火上炙烤片刻,上面逐渐浮现一行小字。
她将信纸展平,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点燃一角随手扔到火盆中。
纸张被火焰瞬间吞没,很快化为一摊灰烬,火光在眼中跳跃,陆凉栀眼前又浮现出那几个字:别忘记自己的身份……
她猛地攥着桌角,厚重的实木桌面都被她按出一个掌印,烛火“噼啪”炸响,陆凉栀拿起指间的白玉珠串,放在唇边许久才缓过劲来,心底的火气渐消,她提笔在信笺上写字……
浴桶中的水是小莲特别调制的,有安神养气的功效。
轻薄的里衣滑落,玉足轻抬踏进水中,水面上漾起波纹,陆凉栀拢了拢长发,靠在浴桶边缘舒服的叹了口气,脸上浮现淡淡的餍足。
隔着纱帘的窗户突然发出一丝响动,陆凉栀瞬间清醒,眸光一寒拉过衣物裹在身上,大喝一声:“什么……唔!”
还尚未喊出声,一只手突然从后面探出,一把捂住她的嘴,耳边传来低低的声线:
“嘘……”
陆凉栀大怒,反手扣住对方的手腕,抄起旁边的准备好的防身匕首,便狠狠地刺下去!
“凉栀……”
匕首已经刺破皮肉,丝丝鲜血渗出落在水中,漾开一朵血色妖冶的花。
陆凉栀的动作生生顿住,甚至扯的肩膀发痛,她震惊的转过头,这个声音太熟悉不过了,已经深刻于心底,这辈子都忘不掉。
“殿下?”
她脖子有些僵硬,看着那张近在咫尺、呼吸交接的绝艳脸庞,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暂停了,又惊又气的开口道:
“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禾晏没说话,呼吸间带着酒气,那双漂亮的凤眸盛满水光,柔情的仿佛满心满眼只此眼前一人。
陆凉栀被她看的慌乱,心脏更是不听使唤的跳动起来,雪白的脖颈染上绯色,脸庞也烫的惊人。
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房门忽然被敲响,小莲的声音传来:“大人,发生什么事了?奴婢听到您房中有动静。”
陆凉栀看了看周禾晏,这般容易令人误会的场景肯定不能被别人发现,就算是小莲口风紧,那也不行。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说道:“无事,刚才拿东西,无意碰掉了。”
“好,那奴婢退下了。”
小莲的脚步声远去,陆凉栀才松了口气,她真怕小莲这个固执丫头因为担心闯进来,那可就真的有嘴说不清了。
“殿下,你……”
“嘘,”周禾晏突然伸出食指抵住她的唇,轻笑道:“本宫,今天是来……看你多生气的……你可得生气……本宫帮你抓贼……”
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陆凉栀从只言片语中分辨出她的意思:来探望自己有没有生气,还要帮自己抓贼,殿下还是老样子,那么善良……
陆凉栀浅笑着,回身扶住周禾晏摇摇欲坠的身子,问道:“殿下何故喝这么多酒?”
她心里高兴,往日的精明尽数抛到脑后,就连周禾晏为何深夜出现在丞相府、以及她是怎么进来的,都忘记去探查。
周禾晏脑子是懵的,但眼前的美景还是让她兴致颇高,她伸出两根手指头,道:
“划拳……”
陆凉栀动作一僵:“?”
划拳?
她这时才从周禾晏的突然出现中回过神,鼻尖嗅着酒气中透着的淡淡脂粉气,眼皮一跳,语气冷下来:“殿下去了青楼?”
周禾晏根本不明所以,理所当然的点头笑道:“醉仙楼漂亮……弹曲、划拳、喝酒……”
陆凉栀的目光一寸寸的冷下去,她盯着周禾晏恨不得现在就把她的脑子按到浴桶里清醒一下!
醉仙楼……
本相明日就让京兆伊的人去查,通通的给本相滚到狱中反省去!
“殿下,你累了臣扶你去休息。”
陆凉栀得知周禾晏是从醉仙楼里出来的,心里那点感情被浇灭,神色带上冷淡。
她喜欢周禾晏,很喜欢很喜欢……
这份感情很艰难,甚至不容于世,所以自己根本就没准备说出口,打算永远埋藏在心底。
周禾晏喜欢美人,风流多情,喜欢她的、喜欢勾搭她的,无论男女能绕京城三圈。
明明知道这个人不属于自己,可奈何心就是不听使唤,太累了。
陆凉栀闭了闭眼,准备从浴桶中起身,将人扶到床上休息,却没想到一抬头就看见周禾晏在直愣愣的看自己……准确说是看自己的胸口。
陆凉栀愣了愣,下意识低头就看见自己刚才匆忙裹住的衣服杂乱,一有动作便会衣襟松动,胸口敞开,水珠顺着白皙的肩头滑落,尽数没于丘壑之间……
陆凉栀:“……”
“世间风光莫过于此……”
周禾晏不合时宜地嘟囔一句,陆凉栀眸光似剑,要不是碍于身份,非要一巴掌甩过去,再骂一声:流氓!
将周禾晏放到床上,一起身就发现她的手还勾在自己的纤腰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
陆凉栀忽然就觉得腰上烫的惊人,赶忙拂开她的手,准备离开收拾残局。
“别走,”手突然被抓住,回头就看见周禾晏一脸可怜兮兮的扯着她,喃喃自语:“母后……”
陆凉栀心头一动,凑过去想听她还说什么,下一秒耳边响起两个字:
“喝酒……”
陆凉栀:“!”醉仙楼要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