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周禾晏懒散地坐在龙椅上,凤眸中透着七分困倦、三分心不在焉。
长腿毫无自觉地交叠着,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放于龙案,纤长的食指轻敲着,像是在思考。
朝服威严庄重,却也压不住她骨子里透出的痞气与不羁。
到底要不要使用读心术呢?
这个问题,周禾晏从昨晚一直思考到现在,几乎一夜未睡,但依旧没有个答案。
她抬眸扫了一眼坐下,文、武官员分两侧而立,个个神色恭敬、低眉顺眼,但这副脸皮子底下藏着怎样牛鬼蛇神的心思,谁又真的清楚呢?
大周近年来朝□□朽,弊端出现,这些大臣背地里不知道做过多少腌臜事,不整顿是不可能的……
这样看来,“读心术”是必须的!
只是……
周禾晏无语的捏捏眉心,为何条件偏偏是陆凉栀的贴身物品?
若是个乞丐的贴身物品,她都不会如此嫌弃,可偏偏就是陆凉栀!
记得小时候二皇兄端来一盘名叫“臭豆腐”的美食,说是“闻着臭、吃着香”,自己眼巴巴地吞了一盘,味道的确如他所说一般无二。
结果吃完之后,二皇兄忽然神秘兮兮地凑到自己耳边说:“小五,淹臭豆腐的汁,是罗御厨用自己袜子泡出来的……”
周禾晏:“……”
她吐了个昏天黑地,二皇兄被罚跪大半天。
现在心情的复杂程度,简直比那天强上一百倍!
陆凉栀正在陈事,头微微低着,从这个角度能看见她的睫毛,又长又卷,像鸦羽一般扇动着,蹭的人心尖发痒。
周禾晏用指节抵住眉心,假装不经意地上下打量陆凉栀。
贴身物品……哪种算是呢?
玉佩?香囊?
发簪?腰带?
衣裳、还是……
她的目光忽然扫过陆凉栀胸口,脑海中划过一件东西的样子,顿时一股热气从脖领窜上来,耳根都烧红了。
要不是还在上早朝,她真的想给自己一巴掌。
周禾晏,你有病!
你人重生回来,脑子丢前世去了吧?
要不今天让御厨给你做盘屎润润脑子吧!
周禾晏在心里连骂自己好几遍,才终于坐直身体,面上端的是一本正经。
只是他这副样子落在群臣眼中,就多了几分别样的意味。
【哇!太子殿下竟然认真听早朝了?】
【太子殿下终于觉醒了!】
【大周有望了,呜呜呜……】
面对众人诡异的感动,周禾晏没那个闲情逸致去理会。
毕竟上一世她成为女帝后,勤勉理朝的第一日,大臣们甚动的泪流满面,还有几位身子不行,最后是被抬回府中的……
下面,陆凉栀还在不急不缓地说话,周禾晏干笑着打断她:
“爱卿所言本宫已知晓,官员调度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容后再议。”
陆凉栀合上册子,眸子淡淡地看她一眼,弯腰行礼道:“是。”
随后,她退回队列中。
周禾晏暗自松了口气,一听见她的声音,自己就会忍不住回忆起刚才的事情,实在太尴尬了!
不过也不只是这个原因。
陆凉栀虽然平时都是冷冰冰的,但每当上朝时,她都像变了个人似的,讲起事情又臭又长,就连以“嘴上功夫”闻名朝野的几位御史,都对她甘拜下风!
周禾晏在心里叹气,目光转向工部尚书,问道:“郑卿,扬州水患之事怎么样了?”
工部尚书站出来,作揖说道:“回太子殿下,在户部的大力支持下,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说着他还偷瞄了一眼户部尚书,脸上的喜色越上眉梢,继续道:
“新修水坝工程图已经下发,臣已命人加快进度,相信很快就会显露成效。”
周禾晏旁观着两人之间的小交锋,笑而不语,这有什么的?
大家要是都和和睦睦,那多无趣!
小打小闹无伤大雅,良性竞争是周禾晏乐于见到的,只要那颗心忠于大周,其他的她尚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郑卿辛苦了。”
工部尚书忙道:“不辛苦,不辛苦,为大周尽忠怎么能叫辛苦呢?”
闻言,有些官员酸的撇嘴,瞅瞅这马屁拍的,功力可见一斑。
周禾晏笑了笑,挥手让他退下,然后看向户部尚书:“户部也辛苦了。”
户部尚书移步旁边,恭敬道:“殿下过奖了。”
周禾晏感觉腿有点儿麻,便换了个姿势说道:“钱大人不必谦虚,本宫前几日出去玩的时候,误打误撞进了一家赌坊,里面装潢富贵华丽,到处是薄纱美人,一颦一笑皆是动人心弦啊,妥妥的销金窟……”
她的语速渐缓,户部尚书却捏紧了手里的册子,豆大冷汗不住的往下落,嘴唇也有些发白。
周禾晏瞥他一眼,眉目含笑,但其中的威势却令人不寒而栗。
“本宫手痒玩了几把,赢了不少,后来便有些好奇是谁能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开这么一座奢华赌坊,于是查了一下,没想到主人竟然是钱大人……”
说到这,她摇头失笑,让人看不出她到底是喜还是怒。
户部尚书却不关三七二十一,“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咬牙颤微道:
“请殿下恕罪!”
周禾晏佯装讶异,不解道:“钱大人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啊……”
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她却丝毫没有真想让人起来的意思。
凤眸如墨,绕着凉薄。
户部尚书冷汗更甚,“砰砰的”磕头,说话的时候牙关都在打颤:
“内子的表哥前些年投奔家中,臣见他可怜,便多加照拂没想到他竟胆大包天至此,借臣之名开赌坊,扰乱京中秩序,真是罪该万死!而臣监察不严,理应有罪!”
这就是传说中的“无中生哥”?
周禾晏心里笑他借口拙劣,若是没有他的允许,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借户部尚书之名行事?
不过,周禾晏并不想拆穿他。
坐在户部尚书尚书这个位子上,要是不贪、太过清廉的话,那才证明这个人太过危险呢。
而像钱尚书这种人,有目的、有想法、有弱点的,才是好掌控的。
更何况,钱尚书虽然贪财又抠门,但他会赚钱啊!
周禾晏瞬间笑开了,挥手让身边的小太监过去:“快去把钱大人扶起来,朝服都要脏了。”
小太监应了一声,赶忙走过去扶人,手碰到户部尚书胳膊时,惊讶的发现他的衣袖都湿了……
“钱大人也真是的,本宫又不吃人,总跪着干什么?而且本宫都说了你家赌坊很好玩,下次可还得去试试呢。”
一听“赌坊”这俩字,户部尚书的腿又是一软,差点儿再跪下。
不过他也听出来了,太子殿下并没有怪罪的意思,下次再去……
他沉吟两秒,看来赌坊只能整改、不能拆除啊。
“多谢太子殿下!”
周禾晏笑着,瓷白的脸精致如雕刻,从头发丝儿到脚尖,无一不散发着上位者的气息。
群臣看了一眼便匆忙低头,太子殿下似乎真的变了!
陆凉栀也看着她,不过她的眼神与旁人不同,带着赞赏与不易察觉的热切。
我的殿下,她真的越来越完美了……
敲打完户部尚书,今日的早朝算是到了末尾。
周禾晏照例问了一句是否还有事情,无人回答后,便退了朝。
来福早早的等候在门口,见到她时便赶忙递上披风:“见过殿下。”
周禾晏有些劳累,便让他帮忙系上,顺嘴问了句:“事情查好了?”
来福系好披风,又细致的捋平上面的褶皱,这才低声答道:“已经呈到案上,殿下可回去查看。”
周禾晏往前走,问道:“你看着,可有问题?”
来福摇头:“奴才看着,一切正常。”
“是吗?”
周禾晏没什么意外之色,隐藏了这么多年,若是能被轻易查清,那就不是她陆凉栀了。
“走吧。”她说。
来福走在距她一步之遥的位置,问道:“殿下要去龙乾宫,看望陛下吗?”
周禾晏脚步一顿,挑眉笑道:“去看父皇也得等他睡着,不然他总拿怨念的小眼神瞪我。”
来福:“……”
您这么说陛下,真的好吗?
周禾晏伸了个懒腰,说道:“回宫吧,奏折还没批完,本宫要边喝乳酪羹边批……”
“是。”
周禾晏靠着软枕翻阅奏折,只扫一眼就丢到一旁,然后又重新拿了一本,又丢,再拿、再丢……
如此循环了十几回合,身后的奏折已经乱糟糟的堆成一座小山,来福蹲在那里面无表情地整理着。
周禾晏的脸色越来越臭,碗里最后一点乳酪羹被喝干净,她重重的将碗摔在书案上,“咚”的一声。
“好样的,都是好样的!竟拿这些屎一样的奏折糊弄本宫,本宫看他们别当官了,都去刷恭桶得了!”
周禾晏合上最后一本奏折,扔在地上后似觉得有些不过瘾,又抬脚使劲踩了两下。
“哔哔赖赖,全是废话,一句正事没有!本宫再不整治,大周就要完蛋!”
她眼里闪烁着寒芒,看来最近大臣们都很闲,才有那功夫写废话敷衍她,得忙起来才行。
来福捧着奏折,放到案上,淡声劝解:“殿下慎言,不吉利。”
周禾晏瞥他一眼,嘟囔道:“我再继续闭嘴,大周才真完了。”
她向后一靠,用奏折盖住脸,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他们。
反正自己以前也不看奏折,他们写什么都是无用功,就算画个王八呈上来自己可能都发现不了。
若是发现了,还可能评上一句:其形尚可、其髓不足。
没错,就是这般荒唐!
周禾晏走神的功夫,外面传来通报:“启禀殿下,丞相大人求见。”
她摘下脸上的奏折,蹙眉心道:陆凉栀怎么成日里往东宫跑?
是这里的水土好,还是花香?
虽然厌烦,但她也不能拂了陆凉栀的面子,便说道:“请她进来。”
来福站在一旁,看着奏折小山问道:“殿下,这些奏折用不用搬走?”
周禾晏瞥了一眼,嫌弃道:“你吃了一顿屎,难道还怕别人看见啊?”
来福:“……”
奴才,嗯,真没吃过……
于是,陆凉栀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周禾晏埋在奏折堆里,冲自己懒散招手:
“凉栀,过来坐。”
陆凉栀扫了一眼堆起的奏折,手指动了动,看来她还是挺信任自己的。
不过,这满地的奏折,她该往哪里坐?
周禾晏见她不动,有些疑惑,过了一会儿才看出原因,思量片刻,顺道发挥自己的人设。
她双臂向后一搭,嘴角弯起,笑得轻佻放浪,仰着头看向陆凉栀,轻声道:
“凉栀,既然没有位置坐,不如坐本宫腿上?”
来福低头:“……”
殿下她又犯病了。
陆凉栀看向她她修长的双腿,眸光闪烁两下,朱唇轻启:
“好。”
周禾晏:“???”
来福头埋的更低:“!!!”
原来,陆大人也有病啊?记小本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