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周禾晏眸光霎时冰冷，电光火石间一把攥住对方的手腕，反手一拧，将来人狠狠地按在桌面上，厉叱一声：
“你是谁！”
被她压倒之人发出一声轻呼，腰腹抵在桌沿上，有些别扭的回头看她，如水的眸子散发着勾人心魄的味道，声音染上一丝委屈：
“殿下，是辰安哪里做错惹您不高兴了吗？”
辰安？
周禾晏在脑海中搜索着这个名字，最后好不容易在犄角旮旯里，翻出他的身份。
按照现在的时间线来说，大概是半年之前，她替父皇微服私访江南，在那里遇到了辰安。
辰安当时正被迫卖身，他抵死不从，差点没被人打死。
周禾晏一时心软，便派人将他赎了回来，本想还他自由身，可辰安却坚称要留在自己身边服侍，以报答救命之恩。
周禾晏本就对美人没有抵抗力，拗不过他便派人查了他的身份，在确认没问题后，才把人带了回来。
至于辰安上辈子的结局，她倒是不清楚。
因为在登基之后，她就将从前一切的纨绔行径尽数舍弃了……
想通这些事，周禾晏放开压制辰安的手，轻声道：“弄疼你了吧？快起来。”
辰安缓缓站起身，揉着手腕，似是娇嗔地看了她一眼，问道：
“殿下刚才发那么大的火，是谁惹您生气了吗？”
周禾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就算你知道了是谁，又能怎么样？”
辰安敏锐的察觉出周禾晏并不想提这茬，于是识趣地说道：“那辰安就替你揍他。”
“真的吗？”周禾晏挑眉。
辰安点点头，抬脚慢慢地朝她靠近，见并未被阻拦，胆子又大了些。
他张开双臂搂上周禾晏的脖子，头依偎在她的肩膀上，轻笑着说：
“殿下，你刚才可是弄疼我了，辰安要补偿。”
“想要什么？”
周禾晏语气纵容，上辈子辰安是她身边的解语花，后来甚至为了护她，身受重伤，所以这点体面是他应得的。
辰安用指尖挑起周禾晏的发丝，说道：“我要，您陪我吃饭。”
周禾晏挑了下他的下巴，声音低低：“就这么简单？”
辰安点头，抬眸时眼中只周禾晏一人：“只要殿下陪着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好。”周禾晏转头对门外吩咐道：“来福，备膳。”
来福是东宫的太监总管，为人精明老练，他并未多瞧一眼殿内光景，只恭敬地应道：“是。”
只是还没等到御膳上桌，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门外的小太监通传道：“殿下，丞相大人已在殿外。”
丞相，陆凉栀？她怎么会来？
周禾晏脸上的温柔尽数褪去，转瞬遍布冰寒，眉头紧皱：
“是谁给她擅闯东宫的权利？”
小太监被她森寒的语气吓得脸色发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拼命地磕头：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辰安见状有些诧异，殿下平日放荡不羁惯了，很少发怒，何况这都是第二次了……
不过虽心下奇怪，但他并未多嘴，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辰安深知：一朵合格的“解语花”只会在主人需要的时候出现。
周禾晏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深呼一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冲小太监拂拂袖子：“起来说话。”
小太监又磕了三个头，才颤巍巍地站起来，战战兢兢道：
“回殿下，是您吩咐过，丞相大人入东宫不用通传，只需在知会您一声就可……”
“？”
周禾晏嘴角一抽，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自己上辈子可是给予陆凉栀十二分信任，她又回报了什么呢？
心下愈发悲凉，周禾晏说：“从今往后，无论何人求见东宫，必须通传！请丞相大人到偏殿稍作休息，本宫随后便去。”
“是。”
小太监退下，周禾晏有些歉疚地看着辰安，伸手摸摸他的头，说道：
“本宫不会食言，陪你用晚膳。”
辰安乖巧点头，笑着行了一礼：“恭送殿下。”
“丞相大人，殿下请您到偏殿稍作休息，他人随后就到。”
小太监冲陆凉栀见礼，低眉顺眼地说道。
“偏殿？”
清冷的声音响起，小太监情不自禁地抬头看去，顿时满眼惊艳之色。
丞相大人当真是绝世之姿，他在皇宫之中臣服多年，几乎无人能与丞相大人的相貌比肩。
若要真的选出一人，那便只能是太子殿下，只是两人的气质完全不同……
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小太监慌忙低下头，说道：“大人，请随奴才来吧。”
陆凉栀敛了敛眸色，拨弄两下绕在指间的白玉珠串，一言不发地跟在小太监身后。
刚到偏殿没多久，身后就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陆凉栀都不用转身去看，就知来人的身份，她如常的行了一礼：“参见太子殿下。”
周禾晏并未让她起身，她便一直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半晌头顶传来不温不火的声音：
“陆卿不必多礼。”
陆卿？
陆凉栀站直身体，抬眸看向周禾晏时，并未忽略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异样。
“殿下，臣最近可有过错？”
周禾晏蹙眉，沉吟片刻道：“并无。”
“那殿下为何唤臣陆卿？”
往日里都是“凉栀、凉栀”的唤她，语调慵懒，眼中满是柔情，虽显得有些轻佻放浪，但真的很好……
难不成是有人在殿下跟前嚼了舌根？
陆凉栀掩在袖子下的悄然攥紧，那白玉珠串险些被她捏碎，美眸划过一抹厉色。
最好别让她查出来，不然……
周禾晏也深知“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但她就是控制不住。
若要求她像以前那般对待陆凉栀，掏出一颗真心，像个蠢货一样，简直比万箭穿心还要痛苦！
但是……
周禾晏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已经完全换了副样子，俨然成了风流纨绔的太子殿下。
她学着前世的样子，上前一步替陆凉栀挽着耳边的碎发，贴近她的耳畔呢喃：
“凉栀，本宫就想逗逗你，没想到你的反应……还真是有趣。”
说完，她就立刻退开，暗地里用力搓指间，一会儿得好好净手才行！
陆凉栀面色不变，但耳朵却染上一层红晕，淡淡说道：“殿下莫要说笑。”
周禾晏正为刚才的行为深刻检讨，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反应，状若随意的问道：
“凉栀找本宫可有事？”
陆凉栀看着她说道：“是殿下邀请臣下棋。”
周禾晏动作一顿，笑道：“是这么回事，本宫都忙忘了。”
说完他吩咐了一句：“来人，备棋。”
周禾晏落下一枚黑子，对于自己会邀请陆凉栀下棋这件事并不意外。
她行事张扬、尤爱显摆，尤其是在美人面前显摆，毫无疑问陆凉栀是个美人，还是最让人惊艳的那一款。
至于上辈子那样信任陆凉栀，她的脸也有很大的功劳……
颜控就是这么肤浅。
“殿下，您的棋路似乎和之前不同了。”
陆凉栀盯着面前的棋盘说道。
周禾晏落下一棋，勾唇轻笑：“哪里不同了？”
陆凉栀白皙如玉的指尖在眼前划过，带着淡淡的馨香，她说：
“您更像一位帝王了。”
周禾晏暗自失笑，能不像吗？
上辈子好歹做了三年女帝，要是没点儿本事，早就成了那些奸臣手下的傀儡了！
“凉栀，父皇龙体康健，你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就不怕本宫治罪于你？”
陆凉栀脸上没有表情，但声音却很坚定：
“不怕。”
“你就这么笃定？”
陆凉栀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殿下会对臣动手吗？”
周禾晏笑意未变，一时未说话，盯着陆凉栀看了一会儿才轻声说：
“当然不会，本宫怎么忍心让美人受苦呢？”
陆凉栀眼神动了动，突然问道：“就像对待庭芳苑里的那群家伙一样？”
“什么？”周禾晏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迷茫：“与他们有何干？”
陆凉栀抿了抿红唇，纤长的睫毛垂下，盖住眼底的不悦，说道：“没什么。”
周禾晏的脑子一瞬间转过劲儿来，撑着下巴看她：“你是女相，自然是特殊的。”
陆凉栀没再说话，全神投入到棋局中。
她的棋风凌厉、招招狠辣，如同一只饿狼誓要将猎物撕碎！
【陆凉栀的棋倒是和她的人不一样，一点都不高冷反而凶的要死，有点意思。】
周禾晏这样想着，也不再留手专心与她对弈起来。
两人棋逢对手，棋局杀出了战场的感觉，硝烟弥漫、战火纷飞……
最后一子落下，陆凉栀起身行礼道：“殿下承让。”
周禾晏懒散的靠在窗边，摆手道：“凉栀不必谦虚，本宫甘拜下风。”
陆凉栀没有再说什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殿下，臣府中杂事尚多，先行告退。”
周禾晏点头，笑道：“去吧，替我向陆丈带声好。”
“能得殿下惦念，是家父之幸。”
陆凉栀行了礼，便转身离去。
周禾晏吊儿郎当的笑着，但眼中的温度却一点点的降下去。
陆凉栀规矩的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可就是这样的人却成了叛徒，人心还真是可笑啊！
不过既然陆凉栀有问题，那陆家人就不得不防，还是趁早摸清楚的好。
“殿下。”陆凉栀走到一半突然回头。
周禾晏迅速换上假面：“怎么了？”
陆凉栀看着她，忽然浅笑一下，周身的冰冷气息瞬间消融大半，她说：
“今日的早朝上，您做的很好。”
留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她转身而去，只留下周禾晏呆愣在原地，短暂失神。
美人一笑，莽夫断腿；
陆凉栀一笑，太子殿下都快忘了她自己是谁了。
周禾晏捂住眼睛，自言自语道：“红颜祸水啊……”
赶回寝殿时，宫人正好刚布完膳，看见她刚要行礼就被打断：“你们都下去吧。”
“是，”
宫人退去，偌大的寝殿只剩下周禾晏和辰安两人。
辰安长的很好看，有一种雌雄莫辨的美，加之温柔似水的性格，这让身为男子他，撒起娇来也毫不违和。
“见过殿下，辰安很想你。”
辰安眼睛一亮，快步过来环住她的胳膊。
周禾晏用手指点点他的眉心，带着辰安落座，笑道：“今天你可随意，不用顾及本宫。”
“那我可以坐到殿下身边吗？”辰安问。
周禾晏没说话，直接拉过他的手腕，将人拽到身侧，轻笑道：“本宫说过，今日你随意。”
辰安笑起来，俊俏的面庞染上绯色，眼中似有波光流转，亮的惊人。
“殿下……”辰安剥好一颗葡萄递到周禾晏嘴边。
她自然的张嘴叼住，随意问道：“怎么了？”
“跟你讲一个小秘密。”辰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小的时候经常被认作女孩，为了证明自己，我就……脱自己的裤子给他们看。”
“噗！”
周禾晏正端着酒杯小酌一口，闻言瞬间一口喷出，咳嗽不止。
辰安脸色一白，焦急地去拍她的背，：“殿下你没事吧？都是奴的错……”
连“奴”都用上了，看来是真吓到了。
周禾晏拍拍他的手：“本宫没事，就是太惊讶了而已。”
“真的吗？”辰安看起来还是有些担心，眉毛紧拧着。
周禾晏为了让他安心，想了想说道：“本宫小时候调皮捣蛋，皇兄们总戏称本宫是女儿身、男儿心。”
“那殿下是怎么做的？”辰安好奇的问道。
周禾晏弯唇笑了笑，悄声道：“我趁他们洗澡的时候，将他们的所有衣物都换成了女式罗裙，还将附近的宫人全部调走，他们就那样穿着裙子走了大半个皇宫……”
“殿下还真是调皮。”
辰安笑起来，好一会儿才停下，眼尾都泛起红色，多了几分妩媚。
周禾晏虽然喜好美人，但也只喜欢观赏而已，从来没有碰过。
但是辰安，自己上辈子欠他良多，给个名分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辰安……”
思及至此，周禾晏低声唤他的名字，殿内的气氛染上一丝暧昧。
辰安似乎也意识到什么，眼神有些迷离，耳尖绯红，说道：“殿下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