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025
高粱地里窜出一个黑影,像鬣狗一样,迅速扑来。
霍冉和关曈急忙起身躲开。
二人惊魂甫定。接下来的一幕,让他们大惊失色。
只见李老头扛起“袁佳”,一溜烟跑开。
情势危急,霍冉和关曈立刻追了上去。
李老头越跑越快,一下窜进高粱地,在地里穿梭前行,一下又冲到河岸边,沿着河岸极速奔跑。
不管他的路线有多曲折迂回,霍冉和关曈都穷追不舍。
距离将神兵镇压只剩下最后一步,他们不想功亏一篑。
李老头再次跑进高粱地时,关曈喊了一声“包抄”。
霍冉心领神会,立刻绕去李老头左边,与此同时,关曈则跑向了李老头右边。
此刻如果有人站在田埂上,会看到高粱地里“三路大军”并发,左右两路逐渐向中间那路靠近,形成合力围剿之势。
这情形,和先前安昭和小六的那场“战斗”别无二致。
然而,面对着同一个被“围剿”对象,霍冉和关曈却迎来了不同的结局。
就在他俩蓄势待发时,李老头突然紧急“刹车”,迅速调转方向,打了个折回。
于是,霍冉一下没刹住脚步,和关曈撞了个满怀。
“没事吧?”
关曈趔趄了两步,扶住霍冉。
“没事没事,继续追。”
忽略脑袋的痛感,霍冉又跑向前方的目标。
她心里相当苦涩。
自己和李老头无仇无怨,他偏要在最后时刻出来捣乱。而且,他们在田里窜来窜去,糟蹋了别人的庄稼,不合适。
她想,等把神兵处理完,得找安昭问问这是谁家的田,道个歉并赔点钱。
不偏不倚,此时的安昭也在狂奔。
那会儿一挂掉电话,他就不记得明天一早要去取快递的事了,脑子里唯一的念头是,表姐死于非命,他要把那该死的神兵大卸八块扔去喂狗。
他醉醺醺地走到大门外,正好看见一只野狗在杨树下睡觉,就跑去踢了一脚。
“起来,去给老子咬死那遭天杀的神兵。”
狗被吓坏了,“汪汪”叫了几声,撒腿跑远。
安昭双手叉腰:“没出息的东西,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养你还不如去养头猪。”
他骂骂咧咧捡起一根竹竿,冲向了野狗。
野狗要是能反驳,估计会说:“别拿你妈教育你的这套硌应我,你没养我,我吃饱就睡,关你屁事。”
可惜,它只能一边狂吠一边逃跑。
安昭越追越来气。
哟吼,给你脸了,你还敢跑?翅膀还没长硬就想飞,不抽你几棍你怕是忘了咱家还有家法。
他双眼紧盯着那不听话的“混账”,它往东,他就往东。它跑进田里,他就跑进田里总之,不达目的,他誓不罢休。
一狗一人,一前一后,不知跑了多久,眼前出现一条河。
狗纵身一跃,“嗖”一下,跨到了河对岸。
安昭一鼓作气冲过来,“嗖”一下,掉进了河里。
河水温凉,缓解了他一路追逐的燥热。
好舒服,追不动了,先游个泳。
他在河里蛙泳,自嗨了一阵子,手掌钻心一疼,鲜血晕染进河水,他瞬间清醒了一半。
发汗时不能泡凉水澡,会得病的!
河水不干净,伤口会感染的!
他扑腾着准备上岸,目光却被河中一个鸡蛋大小的东西吸引住。
这东西发着红白相间的光,最外面裹着一层薄薄的红雾,隐约可见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极了小鸡要破壳而出。
好漂亮的塑料玩具。安昭看愣了。
过了几秒,他把它捡起来,捧在手心里。
又过了几秒,等他看清楚里面的东西,就立刻把它扔回了水里。
那蠕动的东西,是一只乌龟和一条蛇。
只见乌龟被蛇缠住身子,它的脑袋高昂,蛇则吐着蛇芯。
当红雾逐渐被白光吞噬,乌龟和蛇猛地睁开了眼睛,眼珠子猩红。
与这龟蛇六目相对时,安昭心中陡然一惊。接着,他心口剧烈疼痛,像被匕首刺中了一样。
“不是玩具,是脏东西。”
自从得知了神兵一事,这几天他一见到不同寻常的东西,就先认为是邪祟。
他慌忙扔掉石头爬上了岸,才发现自己距离袁佳的坟不过百步。
衣服已经湿透,他浑身冰凉。
树上的乌鸦不合时宜地叫了几声,感觉四周的气息好像不太对劲儿,他牙关打颤,当即决定要飞奔回老宅。
可他才跑了七八步,突然双腿一软,匍匐在地。
刹那间,脑袋疼得快要炸开。等云层完全遮蔽了月亮,他痛得晕厥了过去。
空中疾风卷流云。
李老头停下脚步时,“袁佳”摆脱了绳索的束缚。
眼见刀刃向自己劈来,霍冉累得气喘吁吁,还得迅速闪开。
“袁佳”主动进攻,她被动防御,又是一场生死一线的较量。
闪电划过夜幕,接连三声惊雷震耳欲聋,似乎要把天际炸开一道裂缝。随即,大雨倾盆而至。
见过青天白日下大雨,皓月繁星时雨声“哗哗”,还是头一次遇到。
霍冉左躲右闪,身后是“袁佳”手挥长刀,前方是李老头手脚并用摆出了鬣狗扑食的姿势,她精疲力尽又无路可退,心中万念俱灰。
正当她卸了气,准备束手就擒时,却见关曈冲到李老头跟前一掌将他击晕。
她急忙跑过去,和自己的战友背靠背,一声“谢谢”在风雨声中显得极为凄厉。
关曈没有接话,手握桃木剑专心御敌。
他心里其实十分恼怒。恨自己关键时刻掉链子。
三分钟前,他不小心摔了一跤,极不凑巧,眼镜掉进了高粱地里。
对于一个近视度数不低的人来说,离了眼镜的“加持”,在光线不太充足的夜晚,要看清动如脱兔的李老头,实在困难。
他极力保持镇定,趴在地上摸索了一会儿,才把这不讨巧的东西重新戴上。
此时,后背传来霍冉的体温,面前是一身戾气的“袁佳”,他知道,必须全力以赴。
可几分钟后,他就被踢出好远。
“袁佳”的长刀同时碰上桃木剑和铜钱剑,突然断成两截,就在霍冉和关曈以为可以乘胜追击时,“袁佳”展开了最原始的肉搏战。
她出拳极快,速度和力度都属上乘。双拳匹敌四手,先把霍冉一拳打出五六米远,又和关曈对峙了几招,将他一脚踢飞。
两人都倒在了袁佳的坟前。
霍冉擦干嘴角的血迹,强忍着身体的疼痛站起身,见“袁佳”正向他们走来,就拎着铜钱剑迎了上去。
“我拖住她,你先逃。”她说。
她想,挣扎了几天,折腾了好多,还是难逃死于非命的宿命。既然命丧黄泉已成定势,那就昂首挺胸去面对。
地面上杀气腾腾,天空也不安宁。
狂风四起,云雾翻涌,闪电和雷声此起彼伏,豆大的雨点打在人脸上,生疼。出人意料的是,那轮明月仍高悬天际,光芒普照大地。
刚才被“袁佳”的拳头击中了胸膛,那道还未愈合的伤口又裂开了。血迹渗出白衬衫,顾不上这些,关曈爬起身站在霍冉身边。
“还有生机,再一起挣扎一下。”他说。
话虽如此,但他心里清楚,以目前的形势,他和霍冉,一个都逃不掉。
生命走到这一步,虽然坎坷丛生,换个角度,也称得上“精彩纷呈”。
此刻他唯一的遗憾是,昨晚没跟他妈说实话。
昨晚打电话回家,关曈说他快回去了。
“你早点回来,店都关了,我天天闲待着,身边又没个说话的人,心里闷得慌。”吴蕊说。
“您可以去跳广场舞。”
关曈无奈,出门前他本来打算给他妈请个保姆,但被一口否决。
“我自己有手有脚,不需要别人来照顾。”
吴蕊很生气,当即放下碗筷不吃了。
考虑到去年他前脚刚把保姆接回家,后脚吴蕊就把人家的行李丢到了门外,没得到他妈的同意,他也不敢造次。
其实,少年时代的关曈没这么听话。
但自从两年前他重新回家,见到还不到六十已经头发花白的吴蕊,他便摇身一变,成了斯文和气的大孝子。
成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他想,以后无论怎样的代价,他受就好,尽量不要再波及到亲近的人身上。
“我不跳广场舞,跳得一身汗,不好闻。我的意思是,你要尽快把婚结了,再生个大胖娃娃,以后我每天带着孙子去遛弯,这日子就不闷了”
吴蕊又开始“念经”,关曈握着电话静静听完。
“妈,结婚的事不着急,我还年轻”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四舍五入你都奔三了,还年轻什么?”吴蕊说,“既然那女孩儿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你也别太挑剔,带回来给我看看,咱张罗着把日子定下来”
“好好好,我知道了。时候不早了,妈,您早点休息。”
挂了电话,关曈悔不当初。
出门那天,吴蕊问他大老远跑去山西干嘛,他说去见个网友。
去见安昭。的确是一个网友。
他原以为吴蕊会刨根问底,问他为什么见网友,要办什么事,却没想到,她忽然很开心。
“网恋了?出息哟。快去快去”
这哪跟哪?关曈愣了一下。
然后,他决定将错就错。
真正要做的事,他是万万不敢告诉吴蕊的。怕她阻拦,更怕她担心。
他想,既然他妈脑回路清奇,那就顺着她的思路往下编。
然而很快,他就后悔了。
卧室里,吴蕊不停地往他的行李箱中塞衣服。
理由是,人靠衣装,要穿得体面大方,给对方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
当然,为了显示他的家境还算殷实,吴蕊还特意让他把眼镜换成了镜框纯金的那副,手表换成了劳力士。
“现在的女孩儿都很聪明,先看物质条件,再考虑培养感情,你别被人家一眼就否决了。”
吴蕊说这话时,关曈无语至极,但也没去反驳。
后来,吴蕊还建议他再往身上挂几样看似不起眼实则挺昂贵的东西,关曈便以赶时间为由溜了。
最近几天,吴蕊常发信息询问两人的进展。撒谎撒到底,关曈随口扯上几句糊弄他妈。
诸如一起吃了火锅,去公园散了步,给那女孩儿画了一幅素描
吴蕊听得心花怒放,说自己抱上孙子指日可待。
关曈想,等他回到家,只要解释成女孩儿不中意他,这事儿就能翻篇了。
到那时,吴蕊肯定会很失望,但更多的应该是生气。
他甚至能猜到吴蕊的反应:把手头的东西“啪”地拍在桌上,“她看不上咱,咱还看不上她呢,换一个。”说完,她会气呼呼地做一桌子好菜,大快朵颐来泄愤。
眼下危险距离自己不过咫尺,关曈懊悔。
两年前他回来,曾答应吴蕊往后母子俩要过些平静的生活。等他组建了家庭,一家人和和气气,把日子过下去。
如今看来,是要食言了。
耳边惊雷滚滚,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孩儿,说:“别怕。”
霍冉翻了个白眼:“让你走你不走,神经病。”
这种时候,她已经不在乎是否礼貌了。
此刻二人还有时间说句“临别赠言”,是因为,大约十秒钟前,一道闪电猛地劈中“袁佳”,让她趔趄了几下。
亲眼目睹“袁佳”把自己的脑袋揪下来拎在手里发狂,霍冉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更让她震惊的是,下一秒,那脑袋突然变成了一把长刀。
于是在瓢泼大雨中,一具身着铠甲的无头躯体抡起长刀砍向了霍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