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20
听闻房间里传出声响,关曈三步并作两步跑向315。
他推开门,被眼前的画面惊了两秒。
只见霍冉拿匕首戳着法师的脖颈,而安昭正用皮带捆绑法师的双手。
花瓶已经碎裂在地,几株塑料玫瑰散落在地毯上。
“发生什么事了?”他问。
“他好像有精神问题。”
安昭边说边把皮带打了个死结。
就在一分钟前,霍冉正走向门口,他还在剥橘子,法师突然跳下床,一把将他推倒,拎起桌上的花瓶掷向霍冉。
“小心。”
他刚喊出口,霍冉就被砸中了后脑勺。
接着,法师劈掌去攻击霍冉。一时间,两人在房中打得不可开交。
安昭一头雾水,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没时间去思考其中的缘由。
尽管心里怕得要命,他还是迅速爬起来,拎起另一个花瓶,用力扔过去,算是为“擒拿”法师一事尽了点绵薄之力。
花瓶命中法师后背,法师转过头看他。
那一眼,让安昭心惊胆战。
那样凶狠暴戾的眼神,像极了电影里的连环杀手。
一只手像鹰爪般伸过来,试图掐住他咽喉,安昭惊得连连后退。
房里的东西接连倒地,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就在他觉得自己小命不保时,霍冉的刀尖戳中了法师的颈项。
“别动。”声音不大,威慑力十足。
法师果然乖乖束手就擒。
安昭捆绑完毕,冲旁边的“及时雨”微微一笑:“谢啦。”
他觉得,霍冉要是换上一身黑衣黑皮裤,会跟猫女一样拉风。
“他的目标是我,你要是不袭击他,也不会惹祸上身。”霍冉说,“感谢帮忙。”
她收起匕首,想不通法师为何突然性情大变。也不认为这老人有精神疾病,便问:“大师,您怎么了?”
半天没有得到回答。
空气沉寂得可怕,风从窗户缝中吹进来,掀起窗帘的一角,也撩起人的发丝。
霍冉感觉手脚冰凉。
她看向身旁的人,四目相对时,听到关曈低声说“不怕”,就点了点头。
大约两分钟后,法师才开口。
“松开,放我走。”
他的声音一改苍老低沉,变得高亢嘹亮中气十足。
视线一一扫过三人,他怒不可遏:“尔等无知小辈,胆大妄为至此,该当何罪?”
闻言,三人目瞪口呆。
法师好像换了一个人,确切些说,是换了一个灵魂。
此类情形,霍冉曾听梁松说起过。
完整的人由躯体和魂魄两部分组成。一个人如果执念很深或有心愿未了,躯体死亡后,他的魂魄并不会消散,而是藏在某处静待时机。某天,等魂魄遇上一个魂不守舍的人,便可以暂时借用他的躯体去化解执念或完成心愿。
也就是传说中的“夺舍”。
“夺舍非常讲究天时地利,时间不能太长,七天是极限。要不然,被夺舍的那人会七窍流血而死。”
当年梁松讲这段时,霍冉把自己倒挂在树丫叉里悠哉悠哉。
她对这些玄乎其玄的东西不屑一顾,但也不妨碍她插嘴打断梁松的讲述。
“反正那人已经魂不守舍了,把躯体借给别人用一用,也算助人为乐好事一件。”
她话音刚落,就被果核砸了嘴巴。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梁松瞪着眼睛,“夺舍这种事违背天地法则,为师绝不允许你心怀妄念胡作非为。”
霍冉嘴上应着“不会不会”,心里却在冷笑。
我活着的时候你都管不住我,等我死了,要真想做点奇怪的事,你还有能力指手画脚?她觉得她这师父天真得不像话。
眼下,看着这横眉怒目的法师,霍冉叹了一口气。
这几天发生的事总是令她欲哭无泪。神兵要置她于死地,搬来的救兵也要置她于死地,难道真是大限将至?
还没到最后一刻,还能再挣扎一下。她攥紧拳头,保持御敌状,密切注视着法师的一举一动。
法师沉默了好久,突然自顾自地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他又晕厥过去。
大约半分钟后,三人还在云里雾里,他又突然坐起身,要求安昭帮他解开桎梏。
“小兔崽子,白疼你了。”
他的声音又变得苍老低沉,面色也祥和慈爱,看见桌上的小米粥,顿时眉开眼笑。
可关曈把粥端给他时,他却没有接。
“凉了,没这口福,算了。”他说。
接着,他背起挎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酒店。
“大师,我送您。”安昭追了出去。
不一会儿他又折回来:“大师说他赶时间,不让我送。”
安昭挠挠头:“他都没钱,走路回去哪有我开车快?”
“也许,确实比开车快。”关曈说。
刚才他一进门,就感觉眼前的法师和他出门前的不是同一个。
面相没变,但气质截然相反。
之前那个举手投足一副逍遥散仙的气派,而这个,周身戾气极重,似乎满腹怨恨。
近些年他看了不少玄学领域的书,对“借躯还魂”一事,有过了解。于是他大胆猜测,这副躯体,被至少两条魂魄驱使着。
而法师离开前的表现,更加印证了他的想法。
刚才,法师望着桌上那碗没用完的朱砂水,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大师,这水有问题?”他问。
法师转过头看他,瞬间面色铁青,而后大步流星地走出了315。
安昭追出去后,关曈陷入了沉思。
结合此前的半句“符是好符,不过,掺血”,他觉得,法师似乎是想提醒他们什么,但碍于某种禁锢,终究不能将那关键信息宣之于口。大有“天机不可泄露”的意味。
究竟要提醒什么?他暂时毫无头绪。
目前他能想到的是,驱使那副躯体的魂魄,一个想帮忙,另一个想加害霍冉。
耳边传来问话,他回过神来。
“哥,你刚才说法师走路比开车快,是什么意思?”
安昭满心狐疑。
他这几天接连受到惊吓,被吓的次数多了,适应能力便迅速提升。才一会儿,他已经恢复了镇定。
“哥,你的意思是,大师还会腾云驾雾?”
安昭想,也许真如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修为高深的人有能力驱策自然界的力量为自己所用,法师念几句咒语就能让自己隐身并召唤云啊风啊什么的,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空中飘走。
他期待着得到解答,对方却答非所问。
“小安,我之前让你回家,不是怕你加价。”关曈说,“眼下这情形你也看到了,白天也不太平,你跟着我俩不安全。”
“害,这有什么的?”
安昭不假思索地说完,视线扫过霍冉,见她也在点头,就沉默了。
三个人中,只有他没有自保能力,难怪刚才法师特意叮嘱他要学些拳脚功夫。
“小兔崽子,你根骨不错,勤加练习,能成大器。”法师说。
“练功不都要从小开始嘛,我都老大不小了,肯定不行。”
他嘟囔时,法师扬了扬巴掌,却没落在他的后脑勺上。
“别啰唆,跟着那男娃,多学多练。”
法师说完,不许他再往前走,独自进了电梯。
哪个男娃?
站在楼道里,安昭没有想明白。一进房门,他就知道了。
“哥,大师让我找你学功夫。”
关曈愣了几秒。
他正准备跟安昭解释,自己也只学了些三脚猫的功夫,不成体系不敢为人师。旁边有人开口。
“小安,白天神兵也会出现。”霍冉说。
原本昨晚她和关曈商量了一下,决定对这件事守口如瓶。
他俩主要是担心安昭知道了会吓得白天都不敢出门,影响正常生活。
可眼下安昭似乎领会不到他俩的苦心,为了让他知难而退,霍冉便亮出了“杀手锏”。
她想,等两天后收到【颖】的快递,顺利镇压了神兵,一切就会恢复如常。在此之前,如果安昭实在害怕,可以躲在家里别出来。
可安昭听完后并没有像她设想的那样惊慌失措,霍冉很纳闷。
“小安,我的意思是”
她话没说完,安昭说:“没事儿,神兵针对的是你,不用担心我。”
这才过了一夜,就从胆小如鼠变成无所畏惧了?霍冉满眼都是困惑。
她看向关曈,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再无计可施。
关曈笑了笑,拍怕安昭的肩膀:“小安,我们”
“真没事儿。”安昭一屁股坐在床上,“其实,是我姐让我一定要帮忙的。”
接下来,他把今天凌晨的梦境简单讲述了一遍。
凌晨三点,安昭从睡梦中惊醒。
他梦到袁佳坐在河岸边抱着吉他唱歌:“天涯尽头有个姑娘,我朝着她的方向,无所谓山高水长路遥马亡。天涯这边有一轮太阳,它的光芒暖洋洋,照进我心上”
他一听就知道这歌是写给霍冉的,便没好气地说:“姐,别唱了,人家不领情。”
袁佳放下吉他,笑容依旧灿烂。
“阿昭,你喜欢一片云一束光,能把它据为己有吗?”
“但她既不是云也不是光。”安昭气呼呼,“少拿你这套歪理给我洗脑。我只知道,喜欢就要得到。”
“好吧。你开心就好。”
袁佳捡了颗石子丢进河里,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月光洒下来,树影婆娑,河水波光粼粼,高粱穗子在风中轻轻摇摆,不远处,还有几只野狗追逐嬉闹。
安昭坐在袁佳身旁,姐弟俩回忆着这些年共同成长的故事。点点滴滴,琐琐碎碎,伴着欢声笑语。
后来袁佳说:“阿昭,冉姐对我有救命之恩,你帮帮她呗。”
“她那么厉害,哪还用得着我?”
“你有你的厉害之处,一定要帮忙哦。”
袁佳正说着,野狗突然狂吠起来。
紧接着,河岸边刮起了大风。树冠剧烈摇晃,树叶“哗啦”乱响,只听得“咔嚓”几声,树枝断裂,向下掉落。
安昭急忙起身躲开,他一回头,才发现袁佳眨眼间已换了样子。
视线之内,他的表姐双手合十向上举起,以下跪的姿势立着。没有脑袋,没有心脏。脖颈处鲜血喷涌。
他顿时毛骨悚然,“啊——”地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地逃跑,结果一脚踩空。
醒来时,人摔在地板上。
梦境破灭,回归现实。他把自己卷进被子里号啕大哭。
从这一刻,他才彻彻底底接受袁佳已经离世的事。不再抱有幻想,不再期待奇迹。
袁佳的嘱托,他自当照办。
更何况,再次目睹了袁佳的死相,他心中涌出强烈的恨,也想尽快把那罪魁祸首处理掉。
他觉得,镇压不够解恨,还得再找个法子,让神兵彻底消失,永绝后患。
于是早上一接到法师他就询问起来,得到的回答是“凡事要看机缘”。
“机缘”具体指什么,他还没来得及问,车已经开到了酒店门口。
安昭讲述这些时特意跳过了袁佳唱歌的部分。他还不了解关曈对这件事的看法,也不希望表姐过世后还被人非议。
“总之,我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也算是对我姐有个交代。”他说。
见安昭神色坚定,霍冉和关曈对视一眼,点点头表示默许。
手机“叮咚”一声响,是【颖】发来了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