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019
小六在电话里说，他爸妈一听完他的表述，就坚决不让他再掺合这件事。
“安哥，我爸妈说你也最好别再掺合了。神兵要杀的是霍冉，她功夫好，什么都不怕，咱俩总是跟她在一块儿，保不准会受到牵连”
小六说的这些，安昭也想过。但一收到关曈的消息，他就改变了主意。
拿钱办事，天经地义。
更何况，霍冉和关曈也在设身处地地问他考虑，他有些感动。
【关关】：小安，我跟你冉姐商量了一下，这件事充满了不确定性因素，为了你的安全，咱俩应该尽快终止合作。这是尾款，请查收。
【关关】：哥最后请你帮个忙，联系一下法师可以吗？
安昭收了最后五张百元大钞，根据之前的承诺，他分了三张给小六。然后他决定，帮忙帮到底。
说起来，关曈要查的这件事涉及到袁佳，作为表弟，他去弄清楚自己表姐身亡的真相，也是理所应当。
本来最初关曈在网上询问时，他是坚决不肯配合他查下去的。
一来，那时他还无法接受袁佳已经遇害的事。
二来，他怕万一真如街坊四邻所传的那样是脏东西作祟，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可关曈拿钱和他谈条件！真金白银，诱惑太大，他实在无力抵抗。
安昭想，和神兵正面刚他是办不到，但做点打杂性质的活儿，他还是绰绰有余。于是早上见面后，当关曈要跟他告别，他便果断拒绝。
“哥，让我留下呗。万一待会儿法师有吩咐，找个帮手啦买点东西啦，这小县城我熟，跑腿很方便。”
见关曈略带迟疑，他举手保证：“哥你放心，我不会再问你多要一分钱。”
算起来，去了一趟古庙，描了几张符纸，找来了法师，他就赚了一千五，这钱赚得着实轻松。
而且，这几天他蹭吃蹭喝零食不断，人家也没计较。
安昭越发觉得，关曈这哥们儿心眼儿忒好，是个值得深交的伙伴。
当然，他对霍冉的态度也有所改观。
自从霍冉给他道了谦，他就对她摒弃前嫌，一笑泯恩仇了。
再怎么着也是自己关注了两年多的偶像，滤镜很厚，经得起考验。
不过，相比之下，他还是更喜欢燃爷。
一想到潇洒快意的燃爷竟然是一言不合把自己掀翻的霍冉，安昭的脆弱心灵就饱受打击。
他跑去私聊框里大放厥词，吐槽霍冉欺骗粉丝的感情，还勒令她必须和自己合影以示补偿。
他本以为消息又会被无视，但昨晚，霍冉实打实地让他惊讶了几秒。
【火燃阿燃】：好吧，我知道错了。等事情解决了，合影多少张都成。
看完信息，安昭激动得难以言表，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好几圈。
他向小六炫耀这件事，却遭到了冷漠嘲讽。
“安哥，你成熟一点行吗？这些压根不重要。”小六说。
他不理解小六的脑回路，一下色迷心窍，一下又冷静超常，便教育起他来。
小六的解释是，他跟霍冉搞好关系，是见她身手好，想跟她学两招，并没有其他想法。
“安哥，你跟他俩又不熟，彼此都不知根知底，你别掏心掏肺地对人家好。”小六叮嘱道。
哟吼，这小兄弟人不大心思倒不少。
安昭思考了片刻，笑起来：“我这帮兄弟里，就你最聪明，就你最靠谱，哥最看好你。”
话虽这么说，但寻找法师一事，还真就是其他几个“不靠谱”的兄弟办到的。
现在小六不在身边，安昭有股势单力薄的孤独感。
他看了看霍冉，见她正在整理桌子，就凑过去帮忙。
霍冉把事先准备好的黄纸全部放回文件袋里。
眼下得等【颖】的血到了才能再画符，东西铺在桌上，很占地方。
她把毛笔递给安昭，示意他去洗洗笔头，安昭乐呵呵接住。
旁边床上，法师已经睡着了。
十分钟前，法师身上发生了一点小插曲，让他们狠狠受了惊吓。
那时，法师吃完了橘子，又拿起打印出来的符纸细细瞧着。
很快，他眉头紧皱：“符是好符，不过，掺血”他不说了。
话听了一半，霍冉急忙问：“大师，掺血怎么了？”
法师没吭声，只把符纸揉作一团，攥在了手心。
霍冉不明所以：“大师，辛苦您把话说明白点儿，多说几句。”
她一向受不了别人有话只说一半。以前梁松也老这样，后来被她的拳头砸了几次肚皮，他就改了。
“孽徒，收起你这好事的蹄子！为师这样做，是要让你自己参悟！”
“不想悟，悟不了。”她吊儿郎当。
梁松气得翻白眼：“千挑万选，怎么整出你这么个愣头青？为师悔不当初，悔之晚矣”
虽然这法师的某些举止和梁松很像，可他并不是梁松。霍冉深知，交情不到位，她不能对他无礼。
她殷切地期待着法师开口，可接下来的场面，让她措手不及。
只见原本盘腿端坐的法师突然触电般哆嗦起来，继而直挺挺往后一躺，倒在了床上。
“快给他做心肺复苏。”
霍冉的第一反应是，这法师可能有什么恶疾，刚才恰逢病发。
她没有急救经验，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关曈身上，自己则去翻桌上的包。
一般身体不好的人都会随身携带药物。她觉得法师这挎包里应该也有，便把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目之所及，三清铃、木鱼和一串念珠，再无其他。
她手忙脚乱时，安昭正慌慌张张拨打120，关曈则要给法师做人工呼吸。
下一秒，听到法师的声音，三人都吓了一跳。
“胡闹，退下。”
说话间，法师猛地坐起身来。
然后，在六只眼睛的注视下，他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水，说了句“别吵，老夫要休养片刻”，便侧身躺在了床上。
再然后，他指着关曈：“去买份小米粥，放两勺辣椒油。”
法师说完便双眼紧闭，大约一分钟后，已经鼾声如雷。
“这是什么情况？”安昭惊魂甫定。
头一回遇上这等事，他吓得不轻。人是他找来的，万一死在这里，他将百口莫辩。
“他这是”安昭指着床上的老人，“睡着了？”
“应该是的。你们照顾好他，我去买粥。”关曈说。
等他离开，安昭又嘀咕起来：“喝小米粥配辣椒油，这大师的口味还真独特。”
其实并不独特。
霍冉就认识一个如此口味的人。
不偏不倚，是梁松。
她有种预感，这法师可能和梁松有些关系。
于是她故意用力咳嗽了两声，见法师毫无反应，便拿起手机偷拍了他几张照。
她打算等下次他们师徒二人见面时，拿出照片问问梁松是否和这法师认识。
此刻，收拾完桌子，霍冉百无聊赖，就去刷了刷微博。
私聊框里，某个名叫【醋溜滑板鞋】的粉丝又在提意见：下次换个bgm？
她转头瞅了一眼趴在另一张床上打游戏的安昭，淡淡笑了笑。
他为什么非要纠结配乐？听不惯，大可以静音只看视频嘛。
不过她转念又想，每个人都有一套自己的评判尺度，你视若珍宝的在别人眼里可能一文不值，别人爱不释手的到了你手里又会弃若敝履。不存在完全相通的心灵，只是无限靠近，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这话是谁跟她说的？
是关曈。
昨晚在饭桌上说的。
那时她抱着手机吐槽安昭，嫌弃他戏精附身作天作地。提到袁佳的遗物，关曈和她聊了几句。
后来话题扯远了，就有了这番话语。
“在小安在评判尺度中，买那些东西是要使用它，如今袁佳已经不在了，闲置就是浪费。”关曈说。
“可等他把东西用坏了，再丢弃掉，不就丧失了对佳佳的纪念意义嘛。”
她说完，思忖了片刻，恍然大悟。
所谓“情之所钟，不托于物”，是在表明，怀念一个人，最好的方式是把她放在心里，没必要非得睹物思人。
当然，更没必要保藏她生前用过的物件，以此证明她曾来过人间。
她来过，你知道。在你的心里。只要你还没有将她彻底忘记，她就从未远离。
解开了心里的疙瘩，霍冉粲然一笑。她对安昭的态度也随之发生了转变。
好吧，诚如关曈所说，“物尽其用，才能显示其价值”，姑且认个错。
看完私聊框里的牢骚和命令，她便决定大发慈悲地满足她这无礼的小粉丝。
实际上，促成霍冉态度发生转变的，还有其他原因。
首先，以目前的情形来看，没能成功镇压神兵，她就还命悬一线。生死面前，其余纠结都无足轻重。
另外，这几天她脑子里总回旋着袁佳写给她的那首歌。
纵然一再提醒自己，袁佳是袁佳，安昭是安昭，但哪能真正分得那么清。
看在袁佳的面子上，她也想和安昭偃旗息鼓友好相处。
最重要的是，安昭这人确实能处。
胆小如鼠好面子，却也信守承诺重义气。
谁都不会十全十美。霍冉觉得，他甚至有几分可爱。
她每次逗他，都不由得地想起家里那只养了快三年的二哈。
不过，安昭的相貌，可不如二哈英俊。
再怎么说也是霍箐口中的宝贝“大帅锅”，颜值方面，扛得住各个角度的拍摄。
昨晚，霍箐就在家庭群里不停地甩照片。
“我今天带大帅锅去相亲啦，它特傲娇，谁家小狗它都看不上。”
“给大帅锅新买的粮食到货啦，我尝了尝，还蛮好吃。”
“大帅锅刚洗完澡，好帅好酷”
霍冉耐住性子听完霍箐发的语音，眉头微皱。
还招什么帮手，烧烤店明明就不够你忙！
她敷衍了几个表情包，见关曈正看着她，才发现这人吃饭时居然都不玩手机，着实愣了几秒。
饭桌上只有两个人。一个神游到千里外的世界，是对另一个的不尊重。
“不好意思啊。”她尬笑了几声，急忙补救，“你看这狗长得像不像安昭？”
安昭打完一局游戏，见法师睡得正香，就跳下床伸了个懒腰。
“姐，看见曈哥了吗？”
霍冉正站在窗前向外张望，她没回头，只低声回答：“他在过马路。”
刚才她给关曈发信息，问要不要一起去买。得到的回复是“不用，谢谢”。跟昨天她在公园里给关曈说的一样。
她不知道他是以怎样的情绪发送这四个字的，反正她那时带着些排斥和疏离。
霍冉想，突然得知那人并非自己的亲生父亲，关曈心里肯定五味杂陈。
在她的认知里，血缘纽带素来神圣光辉，那是一个人与生俱来的无价珍宝。
虽然她还不曾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珍宝，但这些年，她跋山涉水，从未停歇过寻找的脚步。
她感觉关曈差不多要出电梯了，就去给他开门。
在她身后，法师突然睁开双眼，面容狰狞，目眦尽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