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优秀学员
转眼间，距离这场军训结束就只剩下几天了，今天也是选分列式方针的日子。一团四连表现不错，顺利被选上。
其中最高兴的莫属唐教官，一下台，他那个嘴角就没有放下来过，说话也是温温和和的，就好像这个人没有脾气，只是顺从地接受着到来的一切。
今天的太阳很大，要是曝晒一天，那至少是得掉一层皮的。他允诺过他们被选上了就适当地多给他们休息时间，他也做到了。
食言这种东西，一直都是他所唾弃的。
看着这群人的面庞，他却有点舍不得了，心中的压抑与难舍愈发汹涌，这时候的他只当自己是意气用事，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并没有把自己的情绪放在心底。
对于这群人，他是有着很深的感情的，那么多天了，他每天都盯着他们看，也目睹着他们的脸由白转黑，活力丧失，最后又提起兴趣。
他知道，这里面的很多人一度是想要放弃，申请去伤兵连的。只是架不住他的威压，他说服了很多人，让他们留了下来。
军训的磨砺人之处，他从来都知道。
他凝视着纪非言，这个唇红齿白，明眸皓齿，但是目光中总是缺少神韵的孩子。
那么多天了，他好像就没有晒黑。
别的人一天在那里喊苦喊累，他就是没有听见过他抱怨。
“主角儿，你是不是偷懒了？”
纪非言眼神一滞，划过轻飘飘的哀伤，他还是装作无所谓，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样子。
“报告，没有。”
“还说没有，你都没有被晒黑。”
“报告。我这个白是天生的。”
他从小就白，那时的白是自然的白，现在他脸上的白只能说成是苍白。
他记得有一段时间，他陷入了无知的黑暗与绝望之中，他亲眼看着自己尊敬爱慕的人把自己的亲人拖下深潭。他迷茫、破碎，把自己关进小黑屋。没有光亮，他也不去迎接光明，他待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不愿让别人踏足，也不给人靠近自己的机会。
他刻意将自己与光剥离开来，脸色也越来越差，所以他这种变态的白有时也会吓到别人。
他那时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不说话，沉闷不安，等待着死亡。
也正是那段时光，让他变得不是自己。
唐教官：“你是不是不喜欢晒太阳？”
“是啊。”纪非言神色淡然，敛去多余的神情，又望了他一眼，随后将目光收回。
唐教官察觉到他情绪变化，便也识趣地没有再问。
再问下去，对方可能就真的会烦躁了。
“叶少，我看你也没被晒黑啊。”
叶之助：“报告，晒黑了的。”
“不，你没黑。还是那么白。”
他从地上坐起来。
“我说你们这些男生，怎么保养得那么好，我看我们连的这些女生都晒脱皮了，你们这些男生还是那么白白嫩嫩的。”
一些人的表情逐渐扭曲。
“好了，休息够了吗？”
“没有。”
“继续训练。”
“是。”
一步步地走着，有时效果好，有时候步调又是乱的，只是距离军训结束都没有多少时间了，这些教官也不想给他们留下什么难以抹除的痛苦记忆，大多数时候都是迁就着他们的。
他们一次又一次地经过主席台，跟在他们后面的是长长的队伍。十几个分列式方队，他们作为其中之一，在里面的表现并不突出，但也不至于差劲。
灼热的太阳烤着整个大地，一滴水落到地上很快就蒸腾，热气向上飞跃，飘到空气中，在距离地面不远的地方消失殆尽。
没有人会记得它的存在。
下午的课程又换了一个老师，只是学生也很困，一些人还没等老师来就已经睡着了，呼噜声大作。那些迷离的眼睛，看得台上的教师是有些生气，但是想到那年的自己不也是这样吗，随后便也不想去指责，安心授课。
晚上的训练到来。
这天有几个人迟到了，被总教官拉上了主席台。
“只有几天了，我不想整人，这几个连队的教官待会儿自觉上来领人。分还是要扣，一个人头2分。”
被训的那个人竟然是在那里忍笑。尽管他们低着头，那双手也背负在后面，但是那苹果肌还是出卖了他们。
总教官：“还好意思笑。丢人现眼。”
他的怒吼换来的是被训的人更加肆无忌惮的嬉皮笑脸。
本来是想装作高冷的样子，安分地受训，但是一站上那里，他们的就是想笑。
他们笑，下面的人也在议论指点。
看见他们的反应，他们的笑意更是牵扯出一个弧度，那么张扬。
几人的表现让总教官胸中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他换了个恶狠狠的语气。
“还笑，扣3分。”
有人将眼神别到一边，不想与他对视；有人掐着自己的大腿，死死咬住嘴唇。
那些个扭曲变形的脸俨然成为了一种艺术。
丑得惊为天人。
老实说，这是下面那些人此生见过最丑陋的笑容，同时也是喜感爆棚的笑。
一群人捂着嘴巴在那里笑，腰都挺不直。
总教官又训了几句，把他们撵下去了。
他们如释重负，这才敢出声。
队伍散开，各自带到自己训练的场地，开始晚上的训练。
唐教官：“是这样的，接到总教官的指令，要求在每个连队选出十个优秀学员。我看了一下我们这个连队，表现优异的大有人在，但是差的也有。两个方队长入选，这一点大家没有异议吧？”
他征求着大家的意见，说是征求，但就算是他们不答应，他也会把那两个人选上去。
“没有。”
“量你们也不敢有意见。”
“还有就是，这个旗手天天扛着旗子，每天吃饭都要抗，这个也很累，所以旗手也算一个。除此之外，口令员也得算一个。你们可能已经发现了，我们连的口令员每天喊口号，那个嗓子都是沙哑的，说不定都冒烟了。是不是，安乐？”
安乐支支吾吾几声，声音堵在嗓子里，就是没有说出来。
隔了好久，他才响亮地回复一声。
“是。但是没有冒烟。”
他是没有想过自己喊口令是会得到一个优秀学员的名额。最初唐教官找上他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直接答应了。
“哈哈哈……。”
唐教官：“这就少了四个名额了，还有六个名额。你们是要我来指定还是你们自己票选？”
“你定。”
“好，我就喜欢你们这种爽快。”
人群比较分散，他就一列一列地走，收放在下巴上。
他走完，选定了7个人。
还剩下最后一个名额。
唐教官：“最后一个名额给纪非言，因为他那天其实是在帮忙大家纠正顺拐，平时走得也不差的。”
纪非言瞳孔放大，对这样的结果有些意外。
叶之助转过头，笑吟吟的。
“恭喜。”
作为他身边的人，他是能够看得到纪非言的动作的，尤其是还有分列式那个偏头的时候，要不是纪非言是排头，他的动作早就乱了。
纪非言点头：“嗯。”
这十个名额就定下来了。响起强有力的掌声。
“报告，为什么我没有入选？”罗霜举起手来。
她似乎很为不满意这样的结果，看向唐教官的眼神多了不满的神色。
气氛凝固下来，大家纷纷偏头，望向这个带着戾气的人。
罗霜义无反顾，就直直地站在那里，接受着大家的打量。
她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当之处。
唐教官：“你为什么应该入选？”
这个女生他记得，表现只能说得上是平庸，甚至有点差。
罗霜：“我觉得我平时表现得很好啊。反正我就认为我也该是优秀学员。”
她理所当然，气鼓鼓地和他对视着。
他有一种错觉，就是对方的眼里有怒火在燃烧，要是自己不把名额给她，她可能就要闹起来了。
唐教官：“那你有我选上的这十个人表现好吗？”
罗霜不答，瞪着他。
她的表现有些惹恼他了，他内心无比烦躁，但是面上默不作声。
风度，我要保持住自己的风度，不能和一个女生在这里吵。
他耐着性子问。
“我换种方法问你吧。你认为我选的这十个人哪个比你差？”
罗霜的目光飞速地在这些人脸上扫过。
最终，她将眼神定格在纪非言身上。
这个人是最后被选上的，认知告诉她选他。
她的手指指着纪非言
两人遥遥相望。
纪非言没有说什么，但是心里还是不爽快。
他很厌恶有人用手指着自己，这样真的很不尊重人。
而且这个人他还记得，是昨天晚上放他鸽子的那个女生。
他有点难堪。
“报告，我可以不要这个名额。”
他作出了让步。
现在别的连队都在望这里看，他不想因为这一个名额就让这个连队成为笑话。
唐教官看向他，又后退一步：“你先别说话。”
他适时闭嘴。
周围的声音都是寂静的，没有人敢说话，唯恐受到牵连。
唐教官：“你觉得他哪点不如你？”
罗霜：“不知道。”
这一句话趾高气昂，整个人是眉飞色舞，就好像别人要围着她转才能迎合她的胃口。
“我就是觉得他不如我。”
这一句话，让纪非言的心突然一空。
伤害性其实不大，但是他只是无限悲伤。
怎么会有这么不顾及别人感受的人。
是真的不谙世事，还是就只是情商低。
应该是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吧。
唐教官：“我平时给你微笑太多，你搞不清楚自己的位置了是吧。纪非言作为排头，那实力就是他们那一排最强的，这点是没有什么好说的。”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冷。
“还有，我记得昨天本来是该你和她上台表演吧。你告诉我，告诉他们，上台前你去哪里了？”
罗霜低了一下头。
“我去厕所了。”
“还撒谎。你以为我没有看见你是吗？昨天晚上我亲眼看见你跑到五连去了。你明明知道演出是两个人的事情，但是却把责任推给纪非言一个人。你觉得你自己的作为对吗？”
“有什么不对。这个魔术他自己一个人又不是不可以，为什么还非要我上场？”
“真是，你怎么一点道理都不讲呢。算了，我和你说不通。这个名额我是不会给你的。一个没有担当的人，是成为不了优秀学员的。”
“可是”罗霜急切地要说什么。
“闭嘴。”唐教官彻底失去了耐心，走到一边去了。
“你要是想要这个名额，那你就明年再来一次。”
罗霜撇嘴。
“不稀罕。”
气氛更加低沉，四处都是低气压。
唐教官回头看了她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
他承认自己是心软了。
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下来。
罗霜没有为自己争取到任何东西。
晚上回寝室的时候，纪非言和叶之助是同路的。
叶之助：“我支持你。”
“啊？”纪非言惊讶地看着他。
“你的表现比那个叫罗霜的女生好太多，我始终觉得，这个名额就该属于你。”
他的目光是那样坚定，纪非言有刹那的慌神。
回过神来以后，对方还是谦和地笑着。
他也笑了。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