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几日后，晓雾将歇，清晨的日光刚要照亮白村贫瘠的土地，院子里的石凳上，还残留这一点湿润。
“嘎吱”一声，破旧的木门被白晚推开，她扛着锄头从屋内轻手轻脚地走出来。
身后跟着的是刚睡醒的顾争。
顾争整个头发都睡的翘起来，哪里还有白晚初次见他时，他从马车上下来的那副雍容华贵之相。
白晚抬眼瞄见顾争头顶有些凌乱的墨发，不由得“噗呲”笑出了声。
顾争扛着另一把锄头，不明所以地看向白晚，但见她笑，又跟着不自觉地勾了唇角。
白晚放下锄头，回了屋，拿了一把木制篦梳出来。
顾争见白晚手中所拿的东西，便明白方才白晚为何笑他。
他习惯性地微微低头，等着白晚来给他梳头。
白晚瞧见顾争的动作，一愣，但见他动作自然也便作罢。
顾争等了半晌，见白晚停在原地，这才反应过来现在并非前世。
他心中不免升起一丝落寞，前世的白晚会帮他洗漱，现在的白晚就连他靠近，都会介意。
顾争缓缓挺直身体，正要走过去接过白晚手中的篦梳，却听见白晚的声音自他正前方传来。
“去那边的石凳上坐着吧。”
顾争一愣，他显然没想到白晚会这般说，心中冒出几分窃喜，又有些不知随错地怔愣在原地。
白晚见顾争没有动作，便道：“怎得？”
顾争听到问话，这才回过神来，脚下有了动作，赶忙去一旁的石凳上坐好。
顾争坐得像前世那般，如同一个刚上私塾的稚子，规规矩矩地坐在哪里等着教书先生的到来。
白晚走至顾争身后，一篦一篦梳着顾争墨黑色的硬发。
此刻，顾争的眼中有些许湿润，白晚现在对他越好，他越舍不得离开白晚。
日后等白晚凑齐那二十万两，他真的能够痛痛快快地写下那份和离书吗？
白晚将最后一缕长发梳好，拿起玉冠将盘好的头发束起。
末了，白晚走至顾争跟前，蹲下查看她束的墨发。
顾争居高临下，看着蹲在他身前的白晚，眼中蕴满爱意。
“嘎吱。”
身后的门被早起的白氏推开。
白晚听见动静，歪头去看，顾争正好低头，二人的姿势看起来别有一番春光。
白氏猛地转过身去，抬手掩面道：“你二人怎得起这么早咧？”
白晚见白氏一直背对着自己，在看看她和顾争的动作，又抬眼瞧见率先反应过来后眼神有几分飘忽的顾争。
她瞬间反应过来，脸颊殷红，猛地站起身，对着身后的白氏解释道：“阿娘，不是你想的那样。”
白氏仍旧不敢转身过来，仍旧维持着抬手掩面的动作，道：“你二人起这么早……”
白晚被白氏丰富的想象力折服，按理说古代思想封闭，白氏是怎得想到那块去的？
“阿娘，我和顾争还有事要做，便先出门了，饭在锅里咧，你和阿爹记得吃。”
说罢，白晚拉着表面一脸镇定的顾争扛起锄头便跑。
一路小跑出一段路后，白晚才听清身后压抑的低低的笑声。
白晚猛地回头望向顾争。
顾争未来得及收敛笑意，被白晚抓了个正着。
白晚倏地撒开顾争的手，有些愠怒道：“你笑甚么？”
撒开手的一瞬间，顾争的眉毛微不可察地轻拧了一下，道：“那你跑甚么？”
一句话，让白晚倏地羞红了脸。
跑什么？
她总不能说是他们的姿势让白氏误会了吧！
白晚眼珠提溜直转，她不敢直视顾争，大声道：“还不是因为给你束发耽误时间，再不去种菜都晌午了！快走！”
顾争抬眼看了一眼远处将散未散的的薄雾，顺着白晚的话答道：“是，我耽误了时间。”
“对啊，现在知道错了吧！还不快走！还问我为什么跑！”白晚没有察觉，她撒谎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加大音量。
顾争也不戳破，顺着白晚的意思快走几步。
二人来到前些日施过肥的那三块地边。
白晚蹲下查看土壤的肥力和湿润程度。
系统给的肥料就是不一样，正常的肥料只能起到增肥的效果，并且治标不治本，原本贫瘠的土地仍旧贫瘠。
但是在白晚用食指捻起地上的沙砾时，她猛地发现，只见的触感不像是沙砾那般粗糙，倒更像是肥沃土壤的丝滑。
她感觉松开手指查看！
果然，指尖沾染上的泥土附在指尖，而非沙砾。
“啊！”白晚激动的大叫一声。
一旁遵守安全距离的顾争听见白晚的尖叫，也顾不得其它，大步迈上前，他一边靠近，一边询问白晚道：“出什么事了……”
可顾争的话还未说完，便迎来了白晚结结实实的一个拥抱。
顾争的所有话语戛然而止，一口气横梗在喉管处，不上不下，很是别扭。
他不敢动弹，不敢上手回抱白晚。
这么近的距离，隔着厚厚的棉袄和云锦衣裳，顾争竟然觉得自己出现幻觉。
他似乎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白晚过快的心跳。
“我成功了！”
一直紧紧抱住顾争的白晚开口道。
顾争本来缓缓抬起的手被白晚突然开口的声音惊得像是刚刚冒出土的鼹鼠，不知道安放在何处。
白晚与顾争分开，拉着顾争蹲下，然后他牵起顾争的手，把一捧土壤放进顾争的掌心。
顾争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他直勾勾地盯着手中那团黑乎乎的东西。
这确确实实时土壤，而非前些日他看见的沙砾！
顾争错愕，他竟不知白晚何时学得这样的本事，可以直接转化土壤的本质。
白晚真的一如前世所说，去一个地方，学习改变土壤的方法。
她做到了。
顾争的眼眶有些酸涩，他真心实意地为白晚高兴，只是白晚再也记不起他了。
白晚从顾争面无表情的脸上看见那双深邃的眼睛慢慢变得湿润，他直觉得这个男人有趣。
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冰山脸，居然会因为这点小事激动地扑克脸红眼睛。
白晚伸手在顾争眼前晃了晃。
顾争果然将视线转向白晚，微红湿润的眼睛渐渐好转。
白晚转移顾争的注意力打趣道：“大少爷，激动啥呢？菜还没种出来咧！咱们任重而道远，路还长着咧！”
顾争没搭话，默默将手中的土壤撒进地里。
良久后，他才闷声回了一句：“嗯。”
白晚拿起一旁的锄头，轻轻一挥，在地里挖出一个漂亮的圆形坑洞。
顾争也有样学样，学着白晚的样子在地里挖了一个很深的圆坑。
白晚挖完一排后，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不由得点点头。
一回头，白晚便看见顾争在同一个位置上挖了一个大而深的坑洞。
白晚扶额，心里安慰道：
不能怪人家，人家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顾争感觉到白晚的视线，偏头看白晚。
白晚脚下是一个个浅浅的小坑，每个间隔一段距离，漂亮得像拿尺子量过一般。
顾争收回视线，看着自己挖出来的偌大坑洞，双唇抿成一条直线，默默把刚才挖出来的土一点点填回去。
没一会儿，白晚便将两块试验地的坑位全部挖出。
顾争虽然也挖了一块试验地，但是他挖的坑大小不一，甚至歪歪扭扭不像样子。
依晨微风吹过，卷走二人的燥热。
白晚看着顾争的试验地，再看看自己的，不免有些好笑，但又碍于顾争是个养尊处优大少爷，不要笑出声，只能唇角勾起一点弧度。
顾争挖好坑位后，转身看白晚，却被白晚唇角的笑意吸引。
他顺着白晚的视线看见自己挖的乱七八糟的坑洞。
顾争有几分不服气，垂眸去看白晚的两块试验地。
映入眼帘的却是整齐划一的大小和基本一致的行间距，顾争不免有些懊恼。
他抬起锄头，便要将所有坑洞全部掩埋掉。
但顾争并未得逞，便被白晚抬起锄头拦在他面前。
顾争顺着锄头视线往上，看向白晚。
白晚见顾争眼中满是哀怨，但却仍旧一张冰山脸。
她彻底绷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笑，顾争可急了，挥起锄头就要毁掉他幸苦半天完成的杰作。
白晚赶忙收住笑，可为时已晚，顾争已经铲平了几个坑洞。
白晚赶忙出声制止道：“作甚咧？埋了它们作甚咧？”
顾争停住动作，满脸憋得通红，半晌才憋处一个字，道：“丑。”
这话一出，白晚笑声更甚。
顾争急得再次挥动锄头，想要把剩下所有坑洞全部填平。
白晚见状不妙，赶紧止住笑声，道：“不丑的，好看。”
顾争不信，仍旧执意挥动锄头继续填埋。
白晚见劝说不管用，只能假装叹惋道：“本来还想尝尝顾大少爷亲手种的菜咧，现在可好，没有机会了。”
说着，白晚重重的叹了口气。
听到叹息的顾争果然停住手里的动作，默默将方才填埋的坑洞全部恢复。
这次，他挖得比先前还要细致，认真比对前一个坑洞的大小和位置，每一锄都挖得格外小心仔细。
白晚抬眼看顾争挖坑时别扭的动作，心里不由觉得有趣。
白晚等在一边，待顾争再次把坑全部挖好后，她才从棉袄兜里拿出先前在城里买的菜种。
她把顾争挥手叫过来后，开始传授顾争种菜技巧。
但二人并未注意道这些日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一起早出晚归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