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天气渐渐回暖,初县元稹街的河道里突然多出些嘎嘎欢叫的鸭子来,三五成群在拱桥下戏水捕鱼。
因为张师傅的推荐,白晚这些日都在顾家酒楼做洗碗工补贴家用,但都是日光族,每天赚多少花多少。
今日掌柜的给白晚放了半天假,让她回家休息,但工钱照给。
白晚出了酒楼,心中不由得感叹道:
没想到在古代就有带薪休假这种制度。
白晚一抬眼瞥见河道里瓮水的鸭子。
那些麻花鸭一个个将自己的脑袋狠狠扎进水里,屁股翘得老高,有的甚至半个身子都没入水里。
白晚慵懒得伸了个懒腰,顺便抬头看看天。
天空瓦蓝瓦蓝的,仿佛一副油画,灵动清秀。暖阳挂在正中,像是这幅画作的点睛之笔。
现在已是农历二月初了,天气回暖,正好适合耕种。
白晚摸了摸兜里叮当作响的物件——方才掌柜给她结了今日的工钱,三十文铜板。
最近,白付的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固定的木板还未拆除,但却无需再服药。
白晚心想:
今日这些银钱终于可以拿去买些菜种,开始推进系统发布给她的种菜大业了。
自那日白晚早晨被衙役带走后,她的种菜任务也被迫中止。
一是因为衙役的出现和酒楼的工作打乱了她原本的节奏。
二是由于白晚没有钱去买菜种进行实验。
白晚揣着钱,往元稹街的深处走去。
这些天,白晚整日在初县城内工作,来来回回的路上已经把这个不大的小城摸得一清二楚。
她轻车熟路地找到这城中唯一一处卖菜种的地方。
白晚站在店门外,抬头看匾额上写着“秦家菜行”四个大字。
匾额是上好的金丝楠木,文理细长笔直,镀金的隶书大字雕刻其上,好不气派,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府邸呢。
白晚站在街上望了望里面,店里竟然没有一个挑选菜种的人,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小厮在整理菜价。
她转念一想初县的地理环境,却也觉得正常,毕竟沙地种菜在古代还是没人可以做到。
白晚走进这间屋子,才发现这店铺虽然外面的门面小,但是里面却是大得出奇。
各种各样的菜种被分门别类地整齐排列在一个个小格子里,人少而大的空间让屋子里显得有些冷清。
白晚顺着门口摆放菜种开始逐个查看分析。
摆在最外面的是白菜种。
白菜种颗粒浑圆,小小的,静静地躺在小格子里,种子以黑的红的居多,但是偶尔里面也夹杂着一两颗黄色的。
白晚抓起一把,仔细观察,颗颗饱满圆润,一看便知是好种。
白晚想起之前大学的农学课上,教授曾经说过,白菜是半耐寒性的。
现在虽说天气已经开始回暖,但气温仍旧不高,所以种植白菜再合适不过。
她掀起一旁的吊在小格子上的木牌一看,白菜种一文钱二两。
不错,还挺便宜。
白晚再往里走,把不耐寒的蔬菜一一排除。
突然,一行熟悉的字蹿入白晚是视线——秋葵!
白晚大吃一惊,她没想到在这本书中的设定里面居然会有秋葵的种子。
白晚抓起一把比刚才的白菜种略大的圆球小种子在光线下观察。
秋葵种墨绿色的光泽在光线的照耀下仿若一颗颗绿宝石,玲珑小巧。
但是一看价格,白晚倒吸一口凉气。
五文钱一两!
买一两秋葵种的价格都可以买一斤白菜种了!
太贵了,太贵了。白晚心中默念。
但是秋葵却是出了名的耐旱蔬菜,正好适合二、三月份的时候种植。
白晚又想起那日早晨松土时那沙砾干巴巴的样子,若是只种白菜,她还真没多大把握可以成功。
因为白菜的耐旱能力显然没有秋葵好。
这可让白晚犯了难。
秋葵虽贵,但却是当季正好可以种植的蔬菜,成活率肯定跑不了。
突然,一个东西自白晚脑子里划过。
成熟期!
从成熟期考虑,白菜的成熟期根据品种的不同在五十到九十天不等,有的甚至需要一百来天。
白晚对于自己刚才拿的什么品种的白菜完全不知道,她也并不认为在这落后的古代就可以把白菜研究出几十个品种来。
反观秋葵,成熟期基本稳定在两个月左右。
这样一考虑,白晚咬咬牙,一狠心决定要三两。
再往里走,便是一些水果之类,像是西瓜,哈密瓜,甜瓜这种瓜类的种子。
白晚挑挑拣拣,买了比较常见的西瓜和耐旱性好一点是哈密瓜。
西瓜种子比较常见,三文钱一两。
但那哈密瓜种子,打杂的小厮说是今年才从胡人那边引进的新品种,要八文钱一两。
这可把白晚吓得够呛,但从耐旱性这一点来说,哈密瓜绝对值得。
白晚索性一咬牙,一跺脚,买了二两白菜种,三两秋葵种,西瓜种和哈密瓜种各一两。
这样一趟下来,白晚总共花了二十二文铜钱。
剩余的八文铜板白晚打算攒下来,虽说现在有顾争在,他们也不用再愁吃愁喝。
但保不齐哪天顾争就和书里所说的那样要将她毒死了呢?
又或者是最后她没有按照系统的要求在沙地上种出菜来,那么她仍旧无法摆脱自己及笄之年丧命的命运。
真到了那时,她本就是死过一遭的人,如今她还收获了许多之前不曾有的东西,死了倒是没什么遗憾,但是白付和白氏二人要怎么在这世上生存?
白付本就摔断过腿,腿脚不便,如今又被假兰草事件打断手脚,以后就算养好也提不得重物,走不得远路。
到那时,他若是再想靠卖炭讨生活也难了。
这几十里的脚程,沉甸甸的煤炭,哪一样他都负担不起。
白氏本就旧疾缠身,更不用提了。
未时一刻,白晚提着买好的菜种出了城。
回到家中,白氏刚做好午饭。
白晚把菜种放回房间的时候,看见顾争端着饭菜进了白付的房间。
出来的时候,白晚撇见顾争正端着碗一勺一勺地给白付喂饭。
顾争的动作细致,对于此刻算是麻烦、生活不能自理的白付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恍惚间,白晚似乎看见那晚蹲在地上为她分割红烧狮子头的顾争。
同样的耐心细致。
这让白晚不经意间想起才来这里不久时,便遇见原主幼年挚友被相公活活打死的场景。
那日若不是顾争在,恐怕她也免不了要挨一顿打。
也是当清儿在白晚怀里彻底失去温度时,她才彻底意识到这个世界的男女阶级竟是如此的不平等。
在权贵面前,人命又是何等的如草芥一般可随意践踏,任人摆布。
而所谓的公平和正义,也为权贵敞开大门。
但是,看着顾争的给白付喂饭时细致的动作,白晚却生出一丝疑虑。
顾争娴熟的照顾他人的思想让白晚感觉到后怕。
现在他们是夫妻,若不是,若她死后,顾争会不会为难白付和白氏二人?他又会怎样对待犹如蝼蚁一般毫无反抗力的他们?
顾争似乎察觉到白晚这道炽热灼烧的视线,他停下给白付吹凉勺中食物的动作,转头侧目望向门口。
但顾争看见的却是白晚走向厨房的背影,周围的一切是那样的安静,一切如此,仿佛刚才那道视线引起的不适是一场错觉。
白付顺着顾争的视线望去,看见自己女儿的背影。
白付从白晚每日早出晚归和她与顾争分房而睡这些事情上看出些许端倪来。
他开口问道:“阿争和我们晚晚……是吵架了吗?”
看向白晚背影的顾争这才回头看着白付,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道:
“没有的,岳父。”
语毕,顾争将那勺已经凉透的饭菜喂给白付。
白付那日手脚被废,若不是顾争及时从城里请来大夫,恐怕此刻的他早已凶多吉少,就算万幸保住性命,最终也会成为残废,成为这个家的另一个负担。
而白晚肩头的担子也会越来越重。
“阿争和我说实话,是不是晚晚耍小性子了?”白付再次问道。
白付自是了解自己的女儿的,白晚表面虽然懂事无比,但骨子里是透着股狠劲儿的。
小时候清儿被村里的男孩欺负,白晚带着清儿把那三个小男孩揍得哭爹喊娘得满村跑。
顾争摇摇头,只道:“没有的事,岳父大人不必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说这话时,顾争心里涌出一丝不甘的意味来。
白付见他不说,也不便多问。
白晚进了厨房,帮着白氏把饭餐端上桌。
吃饭的时候,白晚明显看见白氏拿碗的手在不停地抖动。
“阿娘,你手怎么了?”白晚放下碗筷问道。
白氏笑笑道:“不碍事,老毛病了。”
简单的一句话让白晚知道,许是旧疾发作了。
每当这时,白氏的手总会莫名其妙地疼痛起来,似千蚁啃噬,又如万针齐下。
看中白氏疼得额头虚汗直冒,脸色也渐渐苍白起来,白晚担忧地唤了声:“阿娘。”
白氏终是没有忍住,碗倏地掉在地上。
碗中白花花是米饭瞬间被地上的灰尘沾染,变得污秽。
白氏心疼极了,赶忙蹲下身去用疼得厉害的手颤颤巍巍地想要把饭从地上捡起。
但却尝试几次都无果。
“阿娘!”
白晚被白氏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和碗碎的声音吓了一跳,她赶紧蹲下身把蹲在地上捡饭的白氏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