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屋外寒风肆虐,风猛烈地拍打着纸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屋内点着一根半截蜡烛,但光线仍旧微弱,无法将这间狭小的屋子完全照亮。
白晚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坐在床边哭泣的白氏。
白氏的背影一颤一颤的,肩膀微微抖动。
白晚艰难地开口,她感到口干舌燥,但仍旧费力地叫了声:“阿娘。”
床边的白氏身体显然一怔。
她急忙转过身来,露出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悲伤地望着白晚,一开口又是泣不成声。
半晌后,她才道:“我的孩儿,你终于醒了,这几日你连着高烧不退,真是急煞我和你阿爹咧。”
白氏的声音有些许沙哑,不知在床边上坐了多久,或许这几个寒冷的夜里都是她守在白晚床前。
白晚撑着手,支起身子,立马就闻到空气中弥漫的那股药味。
白晚微微皱眉,回过神来的她心下一惊,几乎是惊叫出声:
“阿娘!你们给我买药了?那米钱从哪里来?”
白晚急得快速掀开那有些破败的棉被,几乎要立刻起来,想要去看看米缸内是否真的没有米了。
白氏见她要起来,眼疾手快将她按在床上,让她老老实实躺着。
白氏面露难色,似有担忧,但仍旧开口道:
“是救你的顾公子给请的大夫。”
“他不但付了药钱,还给你买了补品。”
“煤炭他也出高价买了,还给咱们买了一月的粮食。”
白氏的声音许是因为哭得久了而有些发闷。
“顾公子”三个字在白晚的耳边无限放大。
梦中出现过的内容在白晚的脑海里瞬间翻涌而出,她在立马以肯定的语气对白氏诘问道:
“顾争?!”
白晚说出“顾争”二字后,她看见白氏的表情明显一变,似乎什么事情被一锤定音。
白氏见女儿毫不犹豫地说出顾争的名字,她彻底信了先前顾争所言。
她本还惊奇自己的女儿,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又处在这几十里外的城外,什么时候认识这样一位家世显赫的财阀公子?
况且,平日里白晚基本都在附近挖野菜、砍柴,怎么会有时间去几十里外的城里还不被家里人察觉?
白氏狐疑地看着自家女儿,似乎在思索接下来的话要怎么开口问出来才会让白晚说实话。
她自是相信自己的女儿,但是白晚始终是未出阁的女子,这实在有悖常理。
可是比起常理,她更害怕自己的女儿吃亏。
屋外的寒风还在肆虐,刮得破败的纸窗子呼呼作响。
屋子里的温度似乎又低了些,一如白氏此刻的心情,身在冰窖之中,彻骨寒意由心底升起向身体各处四散开来。
白晚从白氏欲言又止、犹犹豫豫、又有些为难的表情中把她的顾虑猜了个七七八八。
在白氏犹豫要不要问出口前,白晚先回答了白氏的顾虑:
“阿娘,并非你想的那样,我与那顾争公子素来不相识。”
“只是前些日子我与阿爹卖煤进城的时候,他乘坐的马车险些将我绊倒。”
“故而进城之时留意了城门士兵对他的称呼罢了。”
白氏听白晚这么一解释,提着的心非但没有放下来,表情变得更加严肃,紧皱的秀眉似乎可以夹碎米粒。
没等白晚再开口解释什么,房门被推开。
进来的人是之前那位穿着墨黑色云锦的男人。
顾争面容俊脸,烛光恰到好处地彰显出他冷硬的轮廓。
但不知为何,白晚觉得这人的神色之中夹杂着几分凌厉。
顾争在看见白氏后冰冷的脸上挂起一抹笑意,那笑仿佛灌了蜜,可以腻死人。
“娘子你醒啦!”顾争道。
娘子?
白晚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个完全陌生的男子。
顾争快走几步来到床边,温润的双手握住白晚冰凉的指尖,眼神里透着担忧。
紧接着,顾争将白晚的手放在唇边哈气。
顾争动作熟稔,仿佛他们曾做过千万次。
温热的气息在白晚掌间流转,放大的俊脸近在咫尺,这一系列的反常让白晚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片刻后,白晚想明白顾争方才对自己的称呼。
白晚微微皱眉,疑惑地侧身看向白氏。
但白氏并无异样,反而默许了顾争的动作。
“顾争?”白晚有些不确定地喊了声。
“不,娘子,你之前都叫我相公。”
顾争看着她,满眼真挚,整个眼睛都亮晶晶的,眼里是白晚的倒影。
“白晚,娘子,你还和我置气呢?我以后再也不吃臭豆腐啦,再也不臭你了,你还是叫我相公吧。”
顾争声音温柔低沉,带着诱哄。他双眼看着白晚,目光似春水,温柔黏腻。
白晚更加不可置信了,她双目瞪大,宛如铜铃。
白氏见小两口要打情骂俏,便起身给白晚掖好被角。
“晚晚,你相公他救你上来之后便谁也不认识了,只认识你。”
白氏说完,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开门出去了。
看着眼前这个郎艳独绝的男子,白晚感觉不可思议。
她落水后系统确实告诉她,自己和顾争以后会有婚配之事,但怎么一醒来这个事情就成真了?
“顾争?”白晚看向顾争。
但在白氏关上房门的一瞬间,顾争仿佛变了个人。
顾争缓缓从床边起身,居高临下俯视白晚,目光冰凉,眼中的忧虑无迹可寻,与刚才那个撒娇的男子判若两人。
顾争冷冷道:
“白晚,你这把戏还要玩到什么时候?”
白晚皱眉,不解道:“什么?”
顾争玩味地勾起唇角,不屑地冷哼一声。
“白晚,当年我对你心生怜悯,花了20万两银子给你还清债务,把你买回顾家!”
“但我竟不知你是如此的蛇蝎心肠,买药害环儿她堕胎,让她一尸两命!”
“如今你可怜兮兮地跳河又有何用?做戏给谁看?”
顾争看着床上的白晚,一字一句,目光冷厉,似乎要将床上的白晚千刀万剐。
但白晚却听得莫名其妙,整个人云里雾里的,她望向顾争,满眼疑惑。
没等白晚再说些什么,顾争已经拂袖而去,目光中对她的厌恶一览无余。
顾争走至屋外,看着四周萧条荒凉的一切,心中默道:
白晚,你怎能如此狠心?
躺着床上的白晚看着破旧的茅草屋顶,若有所思。
但是白晚想的并不是她多出来的这个相公,而是思考自己的处境。
这屋子四处漏风,冬天冷,夏天闷热。
若是遇到下雨天,时不时地还要漏雨,需要拿瓦罐子在底下接着。
……
几日之后,春光明媚,春回大地。
整个贫瘠的山村被太阳照得暖烘烘的,远处的山坡上是李二叔家的两个小子在追逐打闹,邻居张氏在院坝里洗衣裳。
白晚伸了个懒腰,想去和张氏打声招呼,但她刚抬脚,就被顾争一只云锦衣袖拦住。
白晚看向衣袖的材质便知是这衣裳的主人是谁,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不分给顾争半点目光,道:
“怎的?”
顾争本还想给白晚一丝机会,但见她如此死性不改,毫无半点愧疚之意的模样,他彻底寒了心。
顾争后退半步,给两人之间让出点距离,略带怒气地问道:“白晚,你当真没有半点悔过之意?你害死的可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
白晚完全不懂顾争在说什么,只道:“不是我做的,我为何要认错?”
顾争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有些急火攻心,同时也心中一凉。
白晚啊白晚,那日我亲眼看见你将安胎药送入环儿房中,如今你又不认了?当真是我看错了你?
顾争长长地谈了口气,语气平淡,没有先前的愠怒,道:“白晚,我只问你最后一遍,环儿的事,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白晚抬眸望向顾争,“不是。”
顾争心中尚存的最后一丝侥幸被白晚这两个字彻底击碎。
他全身突然泄去力道,身体下意识要踉跄两步却被他狠狠稳住。
顾争正要发作之际,院子外却响起一阵喧闹。
白晚抬眼看去,却见白付被几个壮汉压着往这边走来。
“阿爹!”
白晚赶忙跑过去。跑近了,白晚才看清白付脸上早已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
“你们这是做什么?!”白晚对着那些比她高的壮汉呵斥道。
为首的那人像扔垃圾一般把白付往地上一扔,粗声粗气道:“你老子,在街上摔坏了我们掌柜价值五百两的精品兰花!你说怎么赔吧!”
说罢,壮汉身侧的一人将一颗快要枯死的兰花扔到白晚面前。
白晚看向地上的枯草,气不打一处来,这分明就是株枯草,什么精品兰花?不是摆明了讹钱吗?
顾争不动声色地垂眸望向地上的枯草,眼眸中情绪更甚。
白晚把地上的白付扶起,但无论怎么扶,白付都无法站起,似乎被打断了腿。
白晚无法支撑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险些摔倒在地之际,身上的重量却突然轻了。
白晚疑惑地回头,却见顾争已经从她身上接过白付,并将人稳稳扶住。
壮汉瞧见顾争衣着不凡,眼珠子提溜一转,坏主意记上心来,道:“我家掌柜这花可是会升值的!你们今日必须赔我们一千两!”
此话一出,白晚心中一惊,这不摆明了欺负人吗?
白晚本想向顾争求助,但想到方才与他的争吵以及他爹身上的伤还需要钱来医治,她终究是没有开口。
良久的沉默中,顾争微微皱眉,他看向白晚,心中无奈地长叹一口气,正欲张口,却被白晚的出声打断。
“如果我有办法让这兰花起死回生呢?”
方才白晚也是一阵慌乱,但她突然想起先前那个梦,于是她试探性地在心中唤了一声,“系统?”
下一秒,她的脑海中便有了回应。
【宿主有何需求?】
那壮汉不知白晚在玩什么把戏,只道:“若是可以救活,自然不用。”
壮汉看着地上快枯死的杂草,想来白晚也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好,那还请大哥给我一点时间。”说罢白晚捡起地上的枯草进了屋。
白晚把那颗枯草放进花盆,添上泥土。
然后白晚从系统的空间里那出一把起死回生肥料,将它洒进水里。
白晚搅拌片刻至肥料融化后,她拿着花盆和水去了小院。
白付已经被顾争扶进卧房。
院子里只有等得不耐烦的壮汉,他见白晚出来了,便道:“你不必拖延时间,快快还钱吧!”
白晚却不慌不忙把那枯草放在几人面前,然后缓缓将瓜瓢里的水倒入花盆。
壮汉见白晚这行为完全是被吓糊涂了,嘲弄道:“你以为你这水是观世音菩萨瓶中的水?”
还没等壮汉继续揶揄第二句,花盆中的枯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绿色。
只一呼一吸之间,先前还毫无生机的枯草瞬间回春,染上生机蓬勃的绿意。
壮汉不可思议地揉揉眼睛,可出现在他面前的确确实实是一颗绿意盎然的杂草。
“大哥,现在不用我们赔钱了吧。”白晚笑着道。
壮汉被白晚的话噎住,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半晌后才干巴巴地说了句,“算你厉害。”
然后他挥挥手带着两个小弟准备离开。
白晚却出声拦到,“大哥,你价值一千两还会升值的精品兰花忘记带走了!”
说着,白晚指了指地上的花盆。
那壮汉气急败坏,转身抱起地上的花盆快步离去。
白晚看着那些人离去的背影,这才舒了口气。
白晚赶忙转身进屋,想要去看看白付的情况。
可白晚刚才关上屋门,那道门便传来微弱的扣门声,还伴随着一声有气无力的“救命”传入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