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正月十五,年关已过。
笼罩在卯时薄雾中的柳州初县,四处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气象,富豪乡绅门楣屋檐下的红灯笼彻夜未息,镂空的雕花窗棂里,富家少爷小姐们还睡得酣甜。
高高的城墙外,白晚背着一背篓煤炭,身着一件洗得辨不清颜色的破棉袄站在长龙般的人群中排队。
寒风吹过,已经走了三十来里路的白晚觉得浑身闷热。
她额前的碎发间生出一颗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滴入脚下的土地。
今日,是白晚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日。
原来,白晚本是世界一流a大的博士生,一朝熬夜内卷同窗猝死实验室。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入目的是破败不堪的茅草屋顶和被寒风刮得嘎吱作响的漏风窗棂。
寒风让白晚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哆嗦。
陌生的一切让白晚有几分恍惚,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拉着背上这沉甸甸的煤炭,走了三十来里路来到此处。
白晚抬眸,望向前面那位同样穿着破棉袄,身背煤炭,被压弯腰、瘦骨嶙峋的男子。
那人缓缓转过头来,扯出一个笑,道:“可还走得动咧?”
“还可以。”白晚答道。
这人是她在这个世界的父亲——白付。
白付还是有些担心地看了白晚几眼,才回头看向长长的队伍。
白晚抬手,快速将那几缕紧贴额头的乌发别在耳后,视线终于清晰了不少。
白晚侧目,映入眼帘的是长满杂草的租地。
租地土壤黝黑,杂草也肥硕,一看便知是块肥沃之地。
这和白晚出门时看见的那片寸草不生、沙砾遍地的荒土形成鲜明的对比。
但富豪乡绅们宁愿让这些租地长满杂草,也不愿给白晚他们这样的人耕种。
白晚还未来得及收回视线,一辆疾驰的马车从城外飞驰而来,差点把白晚连煤带人撞倒在地。
白付赶忙转身伸手拉住白晚,急切道:“闺女,你受伤了吗?”
白晚踉跄两步,好不容易才站稳身形。她摇摇头,道:“没有,阿爹放心。”
没敢多作停留,白晚迅速插回队伍,生怕排了这么久的队前功尽弃。
白付担忧地又看了白晚几眼,见她确实无事,这才作罢。
渐渐的,来来往往的人越来越多。
稍不留神间长龙般的队伍已经排得在薄雾中看不见尽头。
隔着人流,白晚看见那辆马车稳稳地停在城门边。
身着黑袄的小厮开始和巡查的士兵沟通,不知那小厮说了什么,士兵的眉头紧蹙,一副愠怒之相。
那小斯似乎无法,只能躬身掀开马车的帷幔。
一位身着墨黑色云锦刺绣的男子不疾不徐地从马车上下来。
这人面容俊郎。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黑色长发被一丝不苟地束起,貂皮斗篷下,腰间的玛瑙比目玫瑰佩显示出他与排队众人不同的身份,亦彰显他的特权。
城门口检查的军官看清楚来人的面容后,顷刻收起方才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露出一副极具讨好的笑容来,对着那男子点头哈腰。
然后那军官恭敬地把那位公子哥迎进城内。
等那人一走,这些军官又露出方才那副严厉得要吃人的表情继续盘查下一个进城的人员。
轮到白晚和她阿爹了。
二人将煤炭放下,让两位士兵搜身。
搜完身良久,士兵并没有要放行的意思。
白晚皱眉,对于士兵的行为很是不解。
她看不懂那两人眼里未明说的意思。
正在白晚疑惑的时候,她看见一旁的白付从那个带有补丁的粗麻布荷包里掏出银钱来。
紧接着,白付将银钱塞给其中一个军官,还要迎合地说几句中听的好话。
这样一番折腾,那两位军爷果然转严肃为笑脸,甚至还十分关切地叮嘱道:“进城小心些,记得按时出城!”
一进城,繁华的气息扑面而来。
青砖修砌的楼阁,精致的窗棂,连房顶的灰瓦都透着一股奢华。
白晚背着煤炭跟在白付身后,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
阁楼上的小姐将编得精致的竹篮从小窗上用绳子放下来。
楼下的小商贩将篮中的银钱拿走,再将一支珠钗放入。
绳子缓缓提起,阁楼的小窗板被放下来,窗户关上。
再往前,垂下来的就不再是竹篮子,而是上好的紫檀木,上面雕琢着精美的花纹。
绳子也会换成云锦或丝绸,上面会秀满精致好看的刺绣,不知是出自那位能人巧匠之手。
白晚二人挤着攒动的人流还在往里走,走至闹市中央,也是这整个初县最是热闹的地界——元稹街。
在这里他们的煤炭才会有更多的机会被那些乡绅富户的家丁选上。
白付眼尖地找了一处招眼的地方将煤炭摊开后开始叫卖。
白晚跟着蹲在一边。
按常理来说,白晚这样未出阁的姑娘是不应在外抛头露面的。
只是白付前些年砍柴途中从山崖落下摔伤了腿,家中又无可出力的男丁,母亲白氏又身患旧疾,家庭的重担不得已落在白晚身上。
长此以往,白家人也就习惯了带着白晚进城做事。
即使白付的腿脚已经好得利索,也仍旧带着她。
二人蹲在街头进出口,叫卖声混杂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穿行于闹市。
每个人穿着各异,但都比白晚他们二人体面。
两人上街时的衣着虽说已经是家中最好的,但仍旧和这集市上的光鲜亮丽格格不入。
远处,一位有身着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向他们走来,这种家丁一看就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也就是个小富。
那人踱步过来,斜眼睨了一眼白晚二人,对着他们的煤炭挑挑拣拣,最后讨价还价道:“十文一斤如何?”
白付陪着笑脸,将一块煤炭拿起放在那人眼前,仔仔细细的说明比较自己的煤炭比别人的好多少,然后还价道:“这煤炭的质量再怎么着也得十五文。”
随着时间的推移,集市的人越来越多。
人声鼎沸,好不热闹,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白付和那人在一旁讨价还价半天,也没有讨着一个满意的价格。
二人仍激烈的论价中,白晚插不上一句话,只能蹲在一旁看着他们。
“救人啊!有小孩掉水里啦!”
不远处的河里一个小孩正在水面扑腾,河岸边围了几个看客。
但这些围观者似乎无一人会水,都在四周观望,没人下去施救。
白晚快速目测那小孩和岸边的距离,抄起身边的扁担就往水边跑去。
白晚将扁担伸到落水男孩的附近。
可那小孩似乎太过慌乱,只是一个劲儿地胡乱扑腾,眼看那男孩离扁担越来越远。
白晚情急之下一只脚跨入水里,然后半弯着身子将扁担往前伸。
“抓住扁担啊!”她对着水中挣扎的男孩大吼一声。
那小孩听到白晚的声音,终于在一阵乱扑之后抓住扁担。
小孩一抓到扁担,周围的人也赶上来帮忙,和白晚一起将那男孩拉了上来。
男孩的母亲这才赶来,一看穿着也是个苦命之人。
男孩的母亲抱着孩子一边痛哭,一边庆幸。
白晚抬脚正要上岸,却被水中长年累积的青苔滑倒,一个趔趄载入水里。
冰冷的河水顷刻漫入口鼻,顺着气管进入肺中,冻得白晚四肢打颤。
白晚努力扑腾着想要跃出水面呼救,但几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等周围人发现她落水时,人已经飘到河流中央,再不是一条扁担就能拉上来的。
白付和那人讨价半天,没有要到心里想要的价格,那人也只能讪讪离去。
白付看着时间还早正想再蹲一会儿,却发现女儿已经不在身边坐着了!
一回头,白付就见河边围了一群人,似乎是有人掉入河里!
白付扒开围观的人群,映入眼帘的是正在水中扑腾的女儿。
“白晚!”白付吼道,但他又不会水性也毫无办法只能干着急。
白晚感觉手脚开始变得沉重,整个人都使不上劲儿,腿脚也开始不听使唤,视线和意识都逐渐模糊。
突然,河对岸,一个黑色身影“扑腾”一声扎入水中。
迷迷糊糊间,白晚看见一身熟悉的云锦刺绣向她游来。
腰间似乎被一张大手用力揽住,紧接着,身体被什么东西稳稳托起带出水面,之后她便彻底失去意识。
梦中。
白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四周一片漆黑,唯有一块块散碎的记忆在她面前不断上演。
原来,白晚是穿进这本名叫《柳州风云录》的小说,成为书中及笄之年因家贫被卖给地主顾争做小妾身亡的炮灰角色。
白晚看着那些零星的画面想起所有记忆。
突然,一道金光自黑暗中亮起,强光刺得白晚睁不开眼睛,再睁开时,眼前出现了一个光点跳动的小球。
【恭喜宿主,觉醒成功。肥料系统已绑定完成】
机械女声话语刚落,那个小球化为一个半透明的操作面板,上面写着一个指令。
【请宿主接收第一个任务——沙地种菜。】
是否
那个“是”字被加大加亮并不断闪烁,似乎在预示正确答案。
“我若是不接受任务呢?”白晚疑惑地问。
【若宿主不接受任务,您将会在不久的将来按照书中原剧情死掉。】
白晚思量片刻,食指点上那个预示正确答案的“是”字。
按下的一瞬间,四周的黑暗顷刻间瓦解。
突然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哭声断断续续,由远及近,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