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贰·西窗月（八）

    新年到来的时候，林珊和唐覆舟更加亲近。

    唐覆舟接到了唐家的书信，夏天结束后，唐覆舟便要离开学宫去继承唐家的家业。未来不知在何处，他们心照不宣，属于两个人的安逸宁静的时间已经不多，故而更加珍惜现在的此刻。

    苏牧看着两个人和好，终于还是没有再次上前阻止。他想：“有些道理，只能让孩子们自己去经历才能品尝。有些结局虽然遗憾，也是美丽的。”苏牧年岁已高，可看着林珊与唐覆舟彼此相视时烂漫明亮的目光，他竟然也有了重新年轻的感觉。

    所以黄昏月下，当林珊与唐覆舟分开后，有时带着羞涩的笑容推开殿门，看到正在读书习字的苏牧，想要躲避目光时，苏牧率先给她一个宠溺地微笑。林珊便低了头，耳朵微微发红。林珊知道，这是义父对他们的默许。

    唐家派来了老管家，教唐覆舟一点点地了解接手唐家的生意产业，有明面上的，也有暗地里的。唐覆舟也比唐家料想的更加积极主动，常常在告别林珊后，独自一人在书房中读着账本卷宗到深夜。他在悄悄谋划着，能够尽快成为唐家的主导，也许那时便有了选择自己人生走向的权力。

    而林珊并没有发现唐覆舟的这些变化。唐覆舟在她的面前从未表现出任何疲态，而且比以往更加细腻浪漫。

    忽如一夜春风来，春节后的第十五天，春风坛的花朵盎然盛开，像一个个曼妙多姿的美人在和煦的暖风中摇曳着裙摆衣裳，蝴蝶和青鸟也在花海中缭绕。弟子们在春风坛下围坐，被复苏的喜悦所笼罩，苏牧的心情也很好，取出了许久未弹的琴，弟子们便在唐覆舟弹奏的《幽兰》生里唱起了春日的第一首歌谣。

    林珊的眼眸里倒映着坛上那个温润儒雅的少年，看他从容优雅地弹挑抹摇，丝弦便流淌出严格的正音。多年后，林珊总觉得自己再未曾见过如此美丽的春天，似乎所有的美好都只因为他而存在。

    唐覆舟似乎感知到林珊的目光，便也抬头看看林珊。见林珊直直盯着自己，唐覆舟不禁嘴角轻笑，用眼神示意林珊低头看看她的桌案，整个人也多了几分调皮。林珊第一次见唐覆舟如此，心中甚觉有趣，便沿着他的目光，悄悄地低头寻找，最终摸到了一张字条。

    林珊在书案下打开，是唐覆舟的字迹，上书九个字——“山花烂漫时，你我相见。”文字结尾，静静地卧着一朵盛放的杏花，浓烈的绽放着它的香韵。

    林珊不禁想起初雪降临的那个夜晚，她伴着唐覆舟幽雅婉转的笛音在梅花树下跳的《落梅》，她莞尔一笑。

    待唐覆舟的琴弹罢，重新落座后，林珊握了他的手，递给他一张字条。唐覆舟打开，笔画是独属于她的清丽隽雅——“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于是当夜，林珊的西窗外，明亮的圆月映照临水的杏花，一双璧人悠悠吹着长调。这合奏的笛音，便随着春风散落了整个学宫，整座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