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监生卢朴信
宸贵妃给身边人使了个眼色,秋鸾会意,将一小瓷瓶递到了苏皎寒手中:“那就直接下手,别等了。”
她是楼兰送来和亲的,如今楼兰需要她搅乱天启局势,她便尽力而为。
老皇帝日渐沉迷美色,已是昏庸无能,没了少年时的明君风范。太子她也试探过,是个琴棋书画样样拿得起放得下的骚客,却毫无政才,阿斗一个。
林晏清一死,这天启可就安稳不了几日了。
苏皎寒拿着瓷瓶的手隐约可见的在抖:“娘娘,再给草民一些时日,凭着这张脸,林晏清爱上草民是迟早的事。”
“怎么,不敢下手?还是说你对林晏清动心了?”
他这话一脱口,宸贵妃的黛眉狠狠一皱。
她起了身,绕着苏皎寒慢慢地走了一圈,语气漫不经心:“别忘了你父母是怎么死的,林晏清,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林晏清八岁那年随帝微服私访,见民生疾苦,提惩贪污之法,作南水北调之论。
他爹一介长工,在修南水北调工程时被那些官吏动辄打骂,终致过劳而死,尸身还被拿作填堤坝的砖瓦。他娘知晓此事去报官申冤,却被那狗官奸杀。一夜间,苏皎寒没了爹娘。
身居高位,视民如草芥的这些上位者,他恨。
他最恨的,便是提出南水北调的林晏清。倘若没有南水北调工程,他爹不会死,他娘也不会去报官。
苏皎寒袖下的手死死握紧了那瓷瓶:“……是。”
今日,亦是慕怀瑾入国子监读书的头一天,可他万万没预料到,自己会在散学后被堵在国子监的角落里。
“哟,瞧瞧这是谁啊,这不是丞相府的庶子慕怀瑾吗?”
“就是,生母是个伶人的那个?”
伶人一词一出,引起此起彼伏的奚落之笑。
慕怀瑾面色无波,不欲搭理他们,转身欲离开却被拦住了去路,他拳头微紧:“我与你们不熟。”
“没事,不打不相识嘛。”拦他路的公子哥儿身披绮绣,头戴金冠,虽着国子监监生的统一衣裳,却带了诸多配饰。
作为世家嫡出子弟,他们最恨也最瞧不起的,便是庶出。
自古以来,杀嫡立庶都是非法的,后宅腌臜,而相府嫡子慕北辰又死得莫名其妙,从中得利的慕怀瑾,自然为人所不喜。
甚至,慕北辰之死不得不让人下意识的往某些方面去想。
“兄弟们,让他好好认识认识咱们。”
国子监里的监生个个都是大户出身的公子,便是做了些什么打架斗殴之事,只要不闹大,平日里夫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得罪不起,且法不责众。
“你可记好了,把这一拳打到你脸上的,是太尉府嫡子卢朴信!”
话音刚落,拳头便破空而来,直奔慕怀瑾的脸。
这些纨绔子弟不过是些三脚猫功夫,慕怀瑾轻易地避开了这一拳。
一拳落空,卢朴信无疑觉得面上无光:“哟呵,还敢躲?”
他松了松筋骨,跟身后的几个人对视一眼。
“一起上!”
面对群殴时,纵然慕怀瑾有些武功底子,却不敢彻底暴露,只守不攻。
“好小子,跟个泥鳅一样!”打了半天,他们愣是连人衣角也没碰到,像个猴一样被耍得团团转。
几个世家子弟换了赤手空拳,改用真家伙,捡起脚边石径的石子,朝慕怀瑾砸比鸡蛋还大些的鹅卵石。
鹅卵石在瞳孔中不断放大,慕怀瑾眼疾手快闪身避开,堪堪躲过。
谁知,身后却传来了一声闷哼。
那鹅卵石意外砸中了一过路人的腿,那途经此处的不是别人,正是林晏清。
循着石头砸来的方向探去,就见密林深处,一群世家子弟围着一个人,在做什么显而易见。
没想到啊,本来为了新建书院考量,想过来寻司学参考一下国子监的教学方式,居然还能撞见这样一幕。
她瞬间冷了脸,上前:“你方才丢的石头砸到我的腿了。”
国子监里怎么会有女子?
林晏清这张脸属实是让对方看呆了一会儿,见他傻傻地盯着自己半晌没有应答,林晏清蹙起了眉头,加重了语气又重复了一遍:“你,砸到我了。”
这样不满且不耐烦的语气让卢朴信回过神来。
在几个兄弟面前,他自然不能丢面子,于是抱胸嗤笑:“怎么,你难道还想要本公子跟你道歉吗?”
“砸到了我,你不应该道歉吗?”她反问,却未注意到被几个世家子团团围在中间的慕怀瑾看着她,失了神。
现在的监生都是什么教养,礼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哈哈哈哈你算个什么东西,还配让我低头道歉?还是快滚回你的后宅相夫教子吧,少来小爷面前找存在感!”
“卢兄莫气,甭跟这小女子一般计较。”突然,有一个锦衣少年站了出来,小声提醒,“她可是昭华公主。”
那卢朴信愣了一愣,旋即丝毫不惧:“公主又怎样?就连皇太子见到咱们都得礼让三分,她凭什么狂?”
这句话不假。
在所有的世家大族之中,有五姓世族最为尊贵,——李氏,崔氏,卢氏,郑氏,王氏。
姓氏传承的是家族的荣耀,五姓之间相互通婚,决不会与五姓之外的人有姻亲关系,否则会被视为“血脉不纯”。
五姓世家,只有在落魄之时,才会迫不得已与外族通婚。但就算是家族落魄,五姓之庶女也能嫁作高官显贵之正妻,这亦算作低嫁。
这五大世家世代簪缨,甚至足以蔑视皇室。
盖皇室可易姓,江山可易主,世家不倒。
“你确定不道歉?”林晏清美眸微眯。
“就算天皇老子来了,小爷今儿也不……啊!”
林晏清直接一拳头挥了过去,打断了他的话头。
“你……你敢打我?!”他简直难以置信,这是他活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被人打,他爹娘都不打他。
“打你就打你了,还需要挑日子吗?”只是没想到一拳头下去,居然就打结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