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军营危机
陆允之原名陆衡,允之是他的字。
南桑虽与北祁交好,但这里是边关,堂堂南桑戍边军将领孤身进了北祁边关营,若被有心人得知,即便是没有阴谋也会被人过度曲解,背后算计。
好在他的字是他自己起的,并未对外公布,知道此名的人也不过谢吟川一人而已。
那日陆允之与谢吟川久别重逢,二人正兴致勃勃地在棋盘上厮杀,忽然帘子被人掀了起来,人未至声先至——
“吟川,那个小毛孩醒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是道听起来尚还有些稚气却又十分清脆的女声,陆允之心下诧异,北祁军中竟有女子?
来人步伐轻巧,脚步声几近于无,看来还是个练家子。正巧他刚刚落完一子,便抬眸看了过去……
是那时陆允之才知晓,原来先人们的诗词中那些对于美人的盛赞之言并非是夸大其词,不过都是真切存在过的美罢了。
也是那时他发现自己此生唯一的挚友,虽然在经过三年前的那场事故后转了性子,看似心若磐石,却也终有他舍不下的牵挂。
像他们这种整日都游走在刀剑之下舔着刀口上的血过日子的人,心里若是有了牵挂,便相当于有了软肋,而那将会是对他们而言最致命的弱点。
即便是再坚硬的铠甲,也终有护不了他们安危的时候……
而这一切也都在两年后得到了佐证。
只是当时的他们都还太年轻,总以为自己还有机会,能够盼来功成身退的那一日。
……
因着南歌的到来,陆谢二人的棋局终究是未能分出个胜负。
他们一同去了岁涯所在的营帐,莫军医刚刚替他把完脉,见几人进来便起身提着药箱退了出去。
那时候岁涯还不叫岁涯,无父无母自然无名无姓,只有村里人见他可怜给他起了个好养活的贱名“狗儿”,“岁涯”是后来这三人替他重新改的名。
因他本是劫后余生,故而盼望岁月无涯。是对岁涯的祝愿,亦是对他们自己。
诚然到最后他们四个人除了南歌,其他三个都死在了他们本该风华正茂的年纪,而那活下来的一人,最终也舍弃了一切在浮生境中孤寂千年……
陆允之回南桑时将岁涯一并带了回去,临走前他还特意交代谢吟川务必要小心东平。
“近日时常有东楚的人乔装绕路偷偷潜入了中州,看方向应当是去了东平国。”陆允之对着身侧的谢吟川如是道。
“我便知晓陆大哥此番前来定然不只是为了与我叙旧。”谢吟川轻笑道:“多谢陆大哥告知这件事,我会多加小心,不日便差人去东平探听消息。”
聪明人无需多言,谢吟川已经知晓陆允之话中意思,只是后者却仍是放不下心。
“若是东楚当真和东平勾结,一起对北祁发难,定然是冲你而来,毕竟六年前是你亲手杀了东楚太子。”
六年前谢吟川初入南桑之时,正好赶上东楚太子带人偷袭陆允之,眼见着东楚太子的箭将要射中陆允之,谢吟川忽然出现挥剑替他挡下了那一箭。
东楚太子气急败坏,举起弓便要对着谢吟川射出一箭,谢吟川不躲不闪,反倒邪魅地勾起了唇角。
就在那只箭离谢吟川的眉心仅剩一指距离的千钧一发之际,他抬起手抓住了箭。
谢吟川低头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弓,伸出一脚踩在弓梢处借力捡了起来,将方才那只箭搭在弦上,拉开弓……
只见那只本是射杀谢吟川的箭又朝着箭主人返了回去,不偏不倚,正好贯穿了东楚太子的眉心。
可怜东楚太子临死都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瞪大的双眼再也无法自主地闭合。
也是自那以后,谢吟川和陆允之便成了彼此最要好的朋友。
“如今边关营的指挥权不在你手上,瞿千城又与你不对盘,吟川,若他们真要联合算计你,只怕你的处境会很危险。”
谢吟川闻言却淡然一笑,道:“若真到了那时……还烦请允之兄再来一趟北祁,为我收尸。”
“我同你说认真的。”陆允之眉头微蹙,这都什么时候,这人竟还能同他开玩笑。
“陆大哥。”谢吟川收敛了几分笑意,他自然知道陆允之是真心实意地在担忧他。
“陆大哥不必担心,我还有事情尚未做完,断然不会让自己现在就去见了阎王。若是东平真的受了东楚挑拨而不自量力,我不介意先荡平了东平。”
谢吟川说最后一句话时神情十分严肃,无端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陆允之眸光沉了沉,他只当谢将军死后谢吟川不过是性子变得清冷了些,未曾想如今倒是杀伐果断得像个真正的将军了。
说不上好与不好,他只是觉得谢吟川原本应该有个更加光明的未来。
毕竟从前那个活得像骄阳一般的朗朗少年,一心所愿不过是“海晏河清,四海承平”。
虽是将门之后,从小就在战场摸爬打滚,却只希望天下再无战争,惟愿终有一日可以无需再以战止战。
谢吟川本来是这样的一个人。
……
有了陆允之的预警在先,东楚派人来刺杀时谢吟川早已有了防备。
又一月黑风高的夜晚,几个杀手悄悄潜入边关营,领头的那人刚刚走进谢吟川的营帐,便觉得自己脖子一凉,一柄长剑正抵在他的咽喉,随后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清越的女声:“东楚的人?”
这些杀手本就是死士,眼见任务失败便咬碎了含在嘴里的毒药,自行了断。
看到眼前的人忽然倒下去变成一具尸体,南歌不慌不忙地收回了手中的剑,神色异常平静,她本也没指望能从这人口中探出什么口风,对此结果早有预料。
毕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刺杀了。
自从陆允之走后,这几个月里总是断断续续地有人来边关营行刺谢吟川。
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点:他们进来时都十分小心地避开边关营众人,非常擅长藏匿身形,且每一次都是直接奔着谢吟川的营帐而去。
毫无疑问这些人都是东楚派来的。
奇怪的是,尽管每一次都失败他们却依旧乐此不疲地差人来,目标只有谢吟川一个人。
就好像,他们是故意让谢吟川发现一样,如此明目张胆的行事作风,摆明了东楚在挑衅他。
南歌气愤道:“东楚这也未免太猖狂了些,吟川,你怎么想的?需不需要我也潜入东平那边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东楚与东平早已结盟,是以东楚的刺客如今都待在东平境内,只是不知为何东平的人迟迟没有动作。
谢吟川按捺住南歌蠢蠢欲动想要报复的心,轻笑道:“东楚现在应当只是在试探我,看看如今的边关营是否还掌握在谢家人手里,我又能否调遣兵力,以及……”
谢吟川眸光微沉,声音也冷了下来:“我是否如传言中说的那般,武功尽废。”
闻言,南歌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她最是不喜有人揪着谢吟川不能习武这点不放。
易身处之,若是换做自己再也不能练剑,她的心里定然十分难过,未必能有谢吟川做得好。
这么一想,她更是觉得东楚之人该死。
谢吟川见状笑了笑,调侃道:“不过他们大抵是没想到我身边还有个你。”
清风阁从不入世站队参与各国党派之争,是以南歌的身份在军中尚且是个秘密,只知道她是秭归山的人。
南歌只觉得谢吟川在变相夸她,心中窃喜,当即保证道:“放心吧,我定会护你周全,叫这些什么东楚东平的人都伤不了你。”
听到这番话,谢吟川心里涌过一股暖意。
虽然他偶尔也会有些失落,在与南歌相处时他们好似总是性别调换了过来,往往都是南歌在替他扫清危险保护他。
其实他也很想,认认真真地保护一次眼前这个傻姑娘……
自那夜后,东楚便再也未曾派人来刺杀谢吟川,他们好似在准备一场更大的阴谋。
那时南歌他们尚且不知,这个阴谋会在不久的将来让边关营损失惨重。
“瞿千城!”
谢吟川一把揪住衣领将躺在床上正酣然大睡的瞿千城薅了起来扔在地上,顺手抽出一旁的剑横在瞿千城的脖子上。
他双眼冒火地怒视着眼前这个外表肥头大耳内在胆小贪婪,每日只知吃喝玩乐消遣度日的边关营主将,咬牙切齿地叫着对方名字。
刚从睡梦中惊醒的瞿千城一动不敢动。
这是瞿千城第二次被人用剑架在脖子上,第一次是沈南歌为了谢吟川威胁他,如今谢吟川这又是为何?
瞿千城不能理解,他真的不能理解,是以他靠在床边哀嚎道:“谢……谢吟川!本……本将又怎么得罪你了?!”
“你没有得罪我,可你何曾对得起边关营的兄弟们?!”
谢吟川又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薅起来,推怂着瞿千城出了帐子,边推边道:“你自己出去看看,去看看他们因为你干的好事都变成了什么样子!”
乍一见到强光,瞿千城只觉得十分刺眼,条件反射地闭上双眼,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然而映入眼帘的一幕却让他直接傻了眼——
只见边关营的将士们都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痛苦哀嚎,有些甚至已经七窍流血失去了意识。
“这……这是怎么回事?”瞿千城回头看着谢吟川,眼里也带着询问。
谢吟川讥讽道:“你还好意思问我?是不是你克扣军粮中饱私囊?是不是你以次充好与北平人勾结换了军中粮饷?”
瞿千城被质问得一愣一愣的,木然反驳道:“我没有与外人勾结!”
忽然他又想起了什么,喃喃道:“原来他们是北平的人?怪不得把价格压得那么低……”
没等他嘀咕完,南歌的剑又横在了他的面前,面无表情地道:“还废话什么,我早就看这个脓包不顺眼了,今日正好解决掉。”
说罢南歌便当真要动手,瞿千城吓得瘫坐在地上闭着眼睛惊恐道:“别别别,你们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军权,军权我也给你!”
南歌和谢吟川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