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一座高山之上，原本荒芜的地方一座小房子平地而起，接着便是鲜花盛开，桃树拔地而起。
瀛茗站在桃树之上，衣袖一挥，一圈篱笆凭空而生，她满意地点了点头，“还不错，总算有个落脚的地方了。”
钦珏倚靠在桃树上，“这么多年了，你喜欢的东西就没有变过。”
“怎么说？”瀛茗落在地上，边走边给自己变出了一套桌椅，她坐下，“这么多年了，我都快记不清在凡间生活的感觉了。”
钦珏打量着她变出来的这些东西，“十万年了，或许你已经忘记了在凡间生活的感觉，但你可没有忘记在凡间造过的房子。”
“是吗？”她抬头打量自己建造的小院子。
“和十万年在微明山上建的房子简直一模一样”，钦珏也不禁感慨，“有些东西，无论过去多久，都无法被磨灭。”
瀛茗随手给自己变出一张躺椅，然后舒服地躺了上去，“麻烦快点去做饭，本殿饿了。”
钦珏还在追忆往昔呢，就听见一句这么煞风景的话，瞬间变脸，“做什么饭，你自己变一点出来不就行了？”
“你能变的话，你就变咯，我没有意见”，瀛茗翻了个身，“反正我要吃饭。”
法术变出来的东西都是障眼法，全靠施法之人的法力维持着，但是食物是要进入人的身体的，术法难以在人体维持，而且施法之人还很容易受到反噬。
钦珏拎起买来的食材去做饭，恶狠狠说道，“把那些花都给我变走，别占我种菜的地方！”
“花多好看啊……”
“那你吃花吧！”
瀛茗扬手把花都给变走了，耳边还能听到钦珏抱怨的声音，“给你做了快十万年的饭了，难道你都吃不腻的吗？”
眼前的一切都那么熟悉，好像十万年前住在微明山上一样，要是她还在就好了，那么这一切都不会让她这么难过。明明可以变一座不一样的房子出来，可她还是想要睹物思人，她不想忘记她。
十万年了，罗梦龄，你在哪里呢？你还在我能找的到的地方吗？山川河流，花草树木，我该到哪里去寻你？
她把头埋进双手之中，轻声回答，“吃不腻啊……”
钦珏择菜的手一顿，远远看了一眼蜷缩在躺椅上的人，目光复杂至极。都说神仙的寿命很长很长，不知道有没有长到忘记曾经得到又失去，选择相信又被背叛的痛苦？
三菜一汤上桌，钦珏拍了拍瀛茗偷吃的手，“用筷子！”
瀛茗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立即拿起筷子，刚要伸手夹菜，神色一顿。
“怎么了？”钦珏吓了一跳，如临大敌。
“我好像忘记怎么用筷子了……”瀛茗趴在桌上，眼巴巴看着桌上的菜肴，“十万年没有吃饭了，我都忘记了。”
当年是罗梦龄亲手教她用筷子的，如今她竟忘记了。
“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呢……”钦珏把菜夹进瀛茗的碗里，“重新学不就好了？你又不是没用过，用着用着就记起来了。”
“为什么你还记得？”
“我一直觉得我比你聪明。”
瀛茗袖子一挥。
钦珏堪堪接住这一击，高声道，“要是饭菜打翻了，我绝不去做第二回啊！”
“我有分寸”，瀛茗拿起筷子，然后白了他一眼，“等我的修为再恢复一点，我就能让你去天边看日出。”
“那正好，我也不想做饭。”
瀛茗不再说话，专心对付手上不听操纵的筷子。
“你既当了人家的夫子，你可得对人家负责啊”，钦珏把菜夹进她的碗里，嘱咐她，“人家好歹和你订了契约，用自己的气运给你挡住了九重天的追查，你怎么的也要对他好点。”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瀛茗终于把菜夹进了嘴巴里，“人家有夫子，用不着我教。”
“那你这个夫子存在的意义是什么？”钦珏就知道瀛茗是一给责任感薄弱的人，必须得好好敲打敲打她，“你不要到处去游山玩水，离了宋暗太远，你可就被九重天给发现了。”
“我知道”，瀛茗没好气地说道，“那是你儿子吗？你这么关心人家，你烦不烦啊？”
“我有没有儿子你不知道？”钦珏说起这个就来气，“托你的福，被关在七阴古墓里十万年之久，别说儿子了，我连个女人都没有。”
又来了！瀛茗放下筷子，扬起手作势要掐诀，“来来来！我给你变个大美女出来！”
“哼！”钦珏瞪她一眼，端着碗走了。
…………
本想好好休息一晚，可是半夜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瀛茗手中握着一把红色的剑，身边缭绕着一缕一缕的红色，不成形，伤人却足够，她看向眼前站着的人，眼神空前凌厉，“云中，我说过，不要再来招惹我。”
云中单手解开结扣，披风落在地上，他迎向她的剑。与她相反，他的眉眼间满是温柔，“阿茗，你我之间，何必如此？”
“你是专门来恶心我的吗？”瀛茗把手中的剑往前送了几分，恰好抵在他的喉结之下，“你以为我修为没有恢复，就不能耐你何了吗？”
云中看着瀛茗原本的模样，她就像她手中的剑一样，如此凌厉，出鞘就要见血。
“阿茗，我是因为想你才来找你。”
瀛茗眯起眼睛，云中的模样和十万年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苍白的脸上有着英气的眉毛，五官很深邃，看人还是同样的深情，现在的他并没有笑就已经很好看，若是笑起来，眼睛里仿佛有着灿烂的星辰。
可惜，这都是他假装的。
她收起剑，“十万年前我们杀的你死我活，如今你却说想我，可笑……”她躺回自己的躺椅上，双手枕在脑袋下方，“魔尊大人，你是一直惦记着我死没死，是吗？”
云中盘腿坐在披风上，靠在她的躺椅旁边，“本以为十万年不过须臾之间，但还是太久了，阿茗，我曾经后悔过。”
“云中啊，你还想再骗我一次吗？”瀛茗只觉得心中发苦，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于是嘴上更加不饶人，“十万年了，我只想你死。”
“可你杀不了我，不是吗？”云中看着她的侧脸，终于她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笑了一声，“阿茗，等你修为恢复了，我等着你来杀我。”
“滚！”瀛茗不想和他废话，起身想要离开，却被他抓住了手腕。她垂眸看着他握住她手腕的手指，苍白修长，骨节分明。
红光一闪，云中只觉得自己的手在被火灼烧，他本可以压制回去，但他没有。
他用力将瀛茗拉进自己的怀抱，她落入他怀中的那一瞬间，就算再痛也是值得。
“阿茗，我们从前就是这样的姿势一起看星星，你还记得吗？”
瀛茗没有挣扎，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冷，“你非得一遍遍提起我那愚蠢的过去吗？”
他的手指轻柔抚摸她的长发，从头至尾，爱不释手。
“云中，我早晚有一天会亲手了结了你。”
“能死在你手下，我甘之如饴。”
他倾身去寻找她的唇，鼻尖相碰，他看见了她眼里的厌恶，□□裸的厌恶，他停在她唇的上方，眼睛里的柔情夹杂着悲伤仿佛要溢出来，“阿茗，我现在是不是像一个强占良家少女的恶霸？”
“我不是良家少女”，瀛茗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你应该知道啊，惹到我的下场？”
她抬手轻抚他的眉眼，语气变得邪魅轻佻，“让魔界血流成河，哀号遍野，我能做到一次，我就能做到第二次。魔尊大人，你知道你现在抱着的是谁吗？”
“我抱着的是我的阿茗。”
最终，他的吻落在她的额头。
云中放开对她的禁锢，也承受了她随之而来的一击。他张开嘴，吐出一口鲜血。
他抹去嘴角的血液，站起来和瀛茗对视。
瀛茗抬起手，红光将她的脸衬托出几分柔和，“不还手？那我可就要再来一次了。”
“不还手。”他直起身子，视线始终落在她的脸上，“既是我欠你的，我还你。”
话音一落，他的胸前就受到重重的一击，他瞬间被掀翻在地，鲜血从他的五官中震出，好一会儿，他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红色的衣裙落在他的身边，她就站在他身边，他却看不见她的脸。
“苦肉计已经对我没用了，云中，你的手段落后了呀，你知道了吗？”瀛茗居高临下看着他，“从前你与我之间就是虚情假意，如今你又何必装得情深意重，自己骗自己有意思吗？”
说着说着她就笑了，忍不住想笑，“你以为我是那些怀春的小姑娘吗？从前没有仇怨，我没有爱过你，如今我们之间血海深仇，我岂会爱你？”
她指尖红光再起，她落下今日的最后一击，如此，才能稍解她的心头之恨。
终于舒心，她转身离开。
云中脸上已经全是鲜血，耳朵里面充斥着繁杂的声音，他张开嘴，任由胸腔里的血液涌上来。
麻木了十万年，今日终于有了一些不同的感受，肝肠寸断，不过如此。痛一些也好，起码他知道自己还活着。
没有爱过吗？从前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你的眼神那么不一样，让我如何相信你没有爱过？
阿茗，我爱你，你也是爱过我的，你忘了吗？
雪花落在他的身上，迷迷糊糊间，他仿佛听见了阿茗的声音。她仰起小脸问她，“云中，你这么怕冷，怎么还不进屋去啊？”
他说，“因为你喜欢堆雪人啊，所以我要陪着你，一直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