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铃响叮咚叮咚
“要不还是我送你上去吧?”邢飞有点儿担心地盯着他的脸,“你自己能行么?”
“不用。”安霖一只手挡在他肩上,“我自己。”
“行吧。”邢飞叹了一口气,松开手,“那你上楼的时候小心点儿啊,别摔着了。”
“嗯。”安霖应了一声,转头就往楼上走,虽然脚步有点儿踉跄,但整体也还算稳当。
“哎!”邢飞忽然喊了他一声。
安霖顿了一下,回头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之后有什么打算?”邢飞沉默了一下问。
安霖没说话,头也不回地把手往后挥了一下。
“靠。”邢飞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一下也转过了身。
安霖刚转过楼梯拐角,整个人马上就有点儿天旋地转。咬着牙撑到家门口走了几步之后马上就不行了,刚刚一直咬牙憋着的酒劲儿一股脑涌了上来,头晕头疼肚子胀,差点儿连厕所在哪都没看清。
直到跪在马桶前非常虔诚地把胃里的东西都吐个干净后他才感觉舒服了点,揉着膝盖站起来洗了把脸又漱完口才踉跄着往卧室摸,估计一会儿没等他把脑袋挨到枕头上就能睡着。
但就在经过客厅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一阵异响,像是有人正拿着什么东西一下下敲着窗户的玻璃,在一片寂静中尤其显得诡异。安霖眯缝了一下眼睛,走到窗户旁边刚准备往下望,却被突然扑腾着凑到他面前的黑色鸟头吓了一大跳,“我操!”
他吓得吼了一声,看清了那是一只黑色的乌鸦后才稍稍冷静了下来,然后是无尽的厌烦。他面无表情地和正扑腾着啄玻璃希望他把窗户打开的鸟对视良久,默默伸手拉上了窗帘。
齐御:“”
安霖刚转身走了两步,就听见窗口处传来的异样越来越响,甚至于到后面听起来像是在用力撞窗户似的,砰砰砸得安霖心头火起,转身一把拉开了窗帘,“你他妈发什么疯?”
窗外正努力和玻璃做对抗的小鸦顿时停了下来,用爪子勉强扒着窗沿眼巴巴地和他对视着,安霖甚至从那双鸟眼里看出了一点可怜来,但他的声音仍然很冷漠:“你不是能穿墙么?想进就进来了还装什么可怜?”
“嘎!”小鸦拍打着翅膀叫了一声,仍在锲而不舍地用脑袋轻轻撞着玻璃。
“妈的。”安霖揉了揉眉心,极其不愿地把窗户勉强开了一小条缝,“滚进来。”
“嘎嘎!”得到允许后小鸦非常高兴地拍打着翅膀就往窗户缝挤,最后还是安霖看不下去才勉强伸手把窗户又开得大了些。直到整只鸟都从缝里挤进来才老老实实地蹲在窗台上看着他,不时偏头梳理一下自己身上凌乱的羽毛。
安霖正眼也没看它一下,转身就往卧室走。但往前走了两步他就觉得不对劲,猛地朝窗台回过了头--
果然,就只是几个呼吸间的事儿,窗台上原本蹲着的鸟已经变成了一个坐着的人。
安霖:“”
不过齐御看到他满脸戒备的神色也没敢靠近,只是缩在墙角保持着一个相同姿势和他遥遥对望着。
“滚出去。”安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滚。”
“你喝酒了?”齐御轻轻抽动了一下鼻子,隔着很长一段距离眼巴巴看着他,“你的心跳得很快。”
“关你屁事。”安霖下意识地捂了一下胸口的位置,后退一步,“滚出我家,现在。”
齐御眼里的光芒顿时熄灭了,他闷闷不乐地从地上站起来,伸手推开窗户:一阵冷风嗖嗖刮过,吹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然后又把窗户关上了。
“外面好冷啊”他可怜巴巴地看着安霖。
“还没入冬呢,”安霖的声音非常冷酷,“自己出去随便找个桥洞什么的趴着吧。”
“你是不是讨厌我了?”齐御突然来了一句。
安霖顿了一下:“废话。”
“那我要是变成鸟,你是不是就不讨厌我了?”齐御接着问。
“都讨厌。”安霖皱了皱眉,“你少来这”
他话还没说完,齐御身上就忽然腾起了一阵黑雾,但还没等黑雾完全散去就有一个黑色的影子迫不及待地从中闪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到了安霖的肩膀上站定,讨好地拿脑袋蹭了蹭他的脖子。
“你他妈!”安霖伸手掐着鸟脖子就把它提了起来,然后走到窗边一把拉开窗户就准备把鸟扔出去。
“咕咕。”小鸦拼命在他手里挣扎着,但始终不敢伸出爪子,只是用翅膀一个劲儿地拍打着他的胳膊,一双黑色的眼睛从始至终都停留在安霖面无表情的脸上。
窗口的冷风吹进了室内,也把安霖残留的最后一点醉意吹了个干净。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扶着窗户,看了一眼手里拎着的鸟。
“咕咕咕。”小鸦见事有转机,赶紧疯狂地在他手指上一下下蹭着,也不敢发出安霖讨厌的鸟叫,只是从嗓子眼儿里憋出一点委屈的气音。
安霖犹豫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咬着牙砰地一声关上窗户,把鸟往地上随手一扔就走进了卧室。
小鸦在地上滚了滚就赶紧翻了起来,屁颠颠地跟着安霖屁股后边儿跳着走,一路跟到门口卧室的门才在它面前很无情地关上了。
“不准进来。”安霖的声音从门内传来,然后就再没了声音。
安霖闭着眼睛,非常不安地在床上翻了一个身。虽然他此刻很困,但是一想到有个危险人物正在他家客厅里呆着就简直一阵恶寒--
刚刚真应该把他扔出去的安霖迷迷糊糊地想着,头一偏还是睡了过去。但因为这段时间已经入秋他又还没来得及把夏被给换下去,所以睡到半夜他就开始有点儿不踏实,拽着被角裹成了一团也还是冷,哆嗦着就往床角蹭。
“吱--”一片黑暗中卧室的门好像轻轻开了,安霖在梦里轻轻皱了皱眉,但因为太冷也懒得睁眼,任由那串从门口蔓延到床边的轻得不能再轻的脚步声小心翼翼地按塌了一小块床垫,然后从后面慢慢裹住了他。
安霖皱紧的眉头猛地放松下来,下意识地往散发着热度的地方靠了靠,最后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整个窝在了他怀里,陷入了难得的沉眠。
齐御在黑暗中静静注视着他,嘴角刚要荡开一个浅浅的笑容,却突然警惕地抬起头,用不吵醒安霖的姿势小心翼翼地从床上抬起半边身子,静静盯着正对着床头的一块平滑墙面。
墙面上有些斑驳的杂影,但在齐御的注视下其中一块的影子颜色却越来越深,变成了墨水一般的颜色:最后一根苍白而弯曲的手指突兀地从墙里伸了出来,直直指向正躺在床上紧闭双眼的安霖。
走开。齐御无声做了个口型。
那根弯曲的手指颤了颤,然后猛地缩了回去。取而代之地是一只完整的手掌,慢慢从原来的小孔里钻了出来,越伸越长,越伸越长一直伸到了齐御面前才猛地停下,那尖锐得不似真人的指甲几乎要戳进他的眼睛里。
齐御眼也不眨地盯着那只鬼手,半响才挑了挑眉,无声地说了一句:干什么?
鬼手颤抖了一下,忽然五指收紧,再展开的时候苍白的掌心里躺了一只血淋淋的眼珠,献宝似的往齐御面前一递。
齐御垂眸看了一眼,只见那眼珠周边的血管还非常新鲜,像是刚不久前才从人的眼眶内被扯下来,一鼓一鼓地仍在跳动着。
鬼手保持着同一个动作没变,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齐御叹了一口气,像是有些嫌弃地单手把那只眼珠捏了起来,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放进了自己的眼眶里--
鬼手见目的达到,非常满意地缓缓缩回了墙里,只是临消失前趁齐御不注意,偷偷在洁白的墙面上留下了半个鲜红的血手印。
齐御皱着眉,用手捂着另一只没被放入眼珠的眼眶慢慢从床上爬了起来,把安霖安顿好后走到了窗边。
强烈的刺痛感正在慢慢退去,有光从漆黑一片的视野里升了起来,再之后就是飞快闪烁的一些片段场景,像是剪碎之后再胡乱拼起来的一张老照片。
齐御面无表情地看完了眼珠里的片段,然后猛地伸手将之从眼眶里掏了出来,单手捏得粉碎--
“下次清算的地点在哪里?”他轻轻开口,又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桥”有个晦涩不清的声音兀自在他耳边响起,说话的人仿佛此刻正泡在水里,偶尔还能听到他嗓子眼儿里的咕咚声,“水边”
“知道了。”齐御皱了皱眉,低头看着掌心里残余的血迹,随手往身上抹了抹后才转身往床边走。到一半时余光才注意到了墙上那半个血手印,不屑地笑了一下就重新爬回床上搂住了安霖。
与此同时手印的颜色也在渐渐褪去,由鲜红到浅红,最后回归了一片光洁的白色。
安霖睁开眼睛的时候久违地感觉睡了个爽,就是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看到空无一人的床侧还有些发愣。
“靠。”他伸手用力在脸上拍了拍,掀开被子下床,“发梦呢。”
不过他打开门走到客厅发现空无一人空无一鸟的时候倒也不感觉太意外,指定是昨天半夜就偷偷溜到别的地儿鬼混去了,还好意思装半天可怜求自己收留它。安霖啧啧几声,打开冰箱就打算先把做早点儿的食材翻出来备着。
“叮咚叮咚叮咚。”
“谁啊?”安霖皱了一下眉看向门口,趿拉着拖鞋往玄关走,“齐御?你要进来还按个屁的铃啊?”
门口站着的人没有说话。
安霖眯缝了一下眼睛,下意识从猫眼里往外看去:是个男人不错,但从身形上看绝对不是齐御,个子比他矮一点,衣服也穿得挺正常,就是脑袋上兜着的帽子遮掉了大半张脸,一时间看不清楚这人的长相。
“谁?”安霖瞬间警惕,手已经摸到了玄关抽屉里放着的刀片。
“我。”那个人慢慢抬起了头,在看清他脸的一瞬间安霖僵在了原地,手指不小心被刀片划了都无知无觉。
“安霖,开门。”门外的人隔着猫眼静静看着他,“我知道你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