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物是人非
是宋苟。
安霖在看到那人脸的一瞬间就已经和记忆中的他对上了号。至于为什么要扯个记忆之中是因为他觉得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儿，悲伤的，难以置信和愤怒委屈的，信息量太大以至于他只能慢慢消化处理眼前正在发生的事，几乎没有空挡去回想以前了。
但是在看到宋苟就站在他家门口的时候，安霖除了惊吓还是得感叹一句宋苟是真他妈牛逼，不管自己跑到天涯海角都能精准无误地把他揪出来和阴魂不散似的。
安霖的指尖还在滴血，但他仍在心情复杂地盯着猫眼中的人发呆，直到宋苟突然往后退了一步才猛地回过神儿来，下意识也跟着后退了一步。
“开门。”宋苟又重复了一遍，虽然听不出语气有什么特别，但安霖却莫名其妙打了个哆嗦。
也是之前把他一个人仍在医院里的那事儿都还没算呢，虽然后面也给宋苟打了好几次钱，但安霖对他始终还是愧疚的。
开不开？安霖还在咬牙思考，却突然听到门外一阵离去的脚步声。
这就走了？他赶紧凑到猫眼前看了一眼，门口果然已经没有人了。
“不是吧”安霖特意又看了几眼才确定宋苟真的走了，心中原本的不安瞬间被放得很大，刚要伸手开门时却听见那脚步声又返了回来，只是这次变得很沉重，像是正拖着什么重物。
“开门！”宋苟喊了一声，同时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狠狠一砸。
安霖看清了他脚底下是一个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灭火器，看着大且沉，要是往人脑袋上来一下绝对够呛。
“你开不开？”宋苟单手拎着那灭火器耐着性子等了三秒，然后猛地往安霖家的铁门上狠狠砸了一下，“开不开！”
“我操！”安霖在他再次举起灭火器前就把门给打开了，惊得嗓子都差点变调，“别砸了！疯了么你？”
宋苟皱了皱眉，把灭火器往旁边一扔就拍了拍手上的灰，然后站在门口处面无表情地盯着安霖的脸看。
安霖和他对视了十几秒后终于受不了了，主动往旁边闪出一条道，“你先先进来吧。”
“你手怎么了？”宋苟的视线落到了他手指的血迹上，上前两步就拽住了他的胳膊。但他的手很冷，碰上安霖皮肤的一瞬间还让他有点儿不舒服。
“没事儿，就一点小伤。”安霖一边打着哈哈，一边不甚明显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宋苟没出声，放开他的胳膊之后就开始四处打量他的房子，“你现在就住这种地方？”
“是啊，不然呢？”安霖啧了一声，在宋苟打量着他的同时自己也在打量着他：
说实话这次再见到宋苟他身上的变化还挺大的，但不是单指外貌，更具体的东西安霖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总之就是变了，而且还有点儿超乎他的想象：原来他眼睛里总是傻乎乎的那种神色消失了，变得稳重了很多，但同时也夹杂了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
“你吃早点儿了吗？”半响安霖才又憋了一句，“我还没吃，把你那份儿也给做了？”
“嗯。”宋苟应了一声，走到全屋唯一一张沙发上坐下，翘着二郎腿就开始等饭吃。
嗯你大爷。安霖看他这样儿顿时有点儿不爽，但介于自己有前科在先，还是认命地去厨房煮了两碗面，想了想又多摊了几个鸡蛋饼，两面煎得金黄焦脆，盛在白盘子里看着还挺有食欲。
不过等俩人坐下来吃饭的时候安霖觉得这人的重点完全不在食物上，因为不管是吃东西还是让他顺手拿张纸巾，注意力无时无刻都放在他的脸上，像是怕一眨眼他就会跑了似的--
“差不多得了吧你？”一顿饭吃下来安霖终于忍不住了，他看了宋苟好一会儿，还是老老实实先道了歉：“对不起。”
“嗯？”宋苟放下筷子，挑着眉看他。
“之前那事儿是我不对，”安霖咬了咬牙，“对不起。”
“你过来。”宋苟忽然站了起来，走到他的卧室门口冲他招了招手。
“你干嘛？”安霖满脸警惕地看他，像是怕他突然暴走就随手拿个花瓶给他开瓢了。
“外套脱了。”宋苟抱着胳膊看他，语气很淡。
“啊？”安霖愣了一下看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让你脱就脱。”宋苟皱了皱眉，语气居然还有点儿不耐烦起来，见安霖半天了都还站着不动，干脆直接一手把他扯到跟前开始剥他的衣服。
“干什么！”安霖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挡，不过宋苟的动作比他更快，chua一下就把他外套扯了下来扔到床上，只剩下内里一件轻薄的单衣。
“宋苟你他妈有病吧！”安霖终于忍不住吼了一声，一使劲儿抓住了他的手，“干什么你！”
宋苟没说话，顺着他的手就把他一边的袖管儿拉了起来，只看了一眼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果然，和我猜的一样。”
安霖愣了一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瞥到了自己手臂上之前受伤留下的青青紫紫的淤痕，都一个多月了也没好全。偶尔还有一两条很长的粉色伤疤，连他自己也忘了是被人划还是砍出来的了。
这还只是手臂，至于身上的其他部分就连他自己也没对着镜子照过，反正受伤什么的都已经习惯了，只要时间够久多严重的伤也总会愈合的。更何况这次某人还给他喂了带有神奇治疗功效的血。
“我看到新闻了。”宋苟盯着他的眼睛，“我要你把整件事的经过全部告诉我。”
“没什么好说的。”安霖把外套捡回穿上，神情有些厌烦，“你自己不也看见了么。”
宋苟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个冷笑：“是么，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背地里交了个杀人犯朋友？”
听到那三个字安霖猛地转过头，盯着他：“你说什么？”
“杀人犯。”宋苟说，“还被判了死刑，不是么？”
“你闭嘴。”安霖的语气冷了下来，“要是你来找我只是为了说这件事，那你还是滚吧。”
“你让我滚？”宋苟猛地往前跨了一步，近距离盯着他那张绷紧了的脸，“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安霖默不作声地盯着他，像是想从他的脸上读出点什么来。
但宋苟在情绪濒临爆发之时表情依旧管理的很好，嘴角甚至还有闲心挂着一抹冷笑，“怎么，不说话是心虚了？”
“宋苟。”安霖皱了皱眉，“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说话这么阴阳怪气的，吃错药了么你？”
宋苟顿了一下，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低声道：“都是你逼我的。”
“什么？”安霖偏了一下头，刚想说点什么就突然被人扳着肩膀猛地往前带了一下，然后就是沉重得几乎让他喘不过气儿的拥抱，扒在他背上的手用力之大像是要把他的骨头压断--
“松手”安霖有些艰难地抬了抬胳膊，不过很快又被压了回去。与此同时他听到了宋苟有些过于急促的呼吸声：他在发抖。
“好了。”安霖被勒了半天只挣扎出了一个很小的幅度往他背上轻轻拍了拍，“我这不还没死呢么？没事的。”
“你每次都这么说。”宋苟轻轻吸了一下鼻子才勉强放开他，那双有些发红的眼睛看得安霖心里一阵不是滋味儿，“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处理的不好，可是”
“为什么你以前的那些事都要瞒着我？”宋苟打断了他，“还有那些讨债的人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告诉我？”
“现在再说这些还有意义吗！”安霖突然吼了一声，“他们都已经死了！死了你懂吗！”
“我他妈知道他们死了！”宋苟也瞪着眼睛吼，语气是安霖闻所未见的野蛮，“那要是我这次来晚了，见到的是你的尸体怎么办！”
“操。”安霖简直被他气笑了，“还我的尸体呢，你怎么不直接说老子死无全尸，你来晚了连骨灰也他妈捞不着啊？”
宋苟被他这比他更野蛮的语气呛了一下，一时间没有说出话来。
“我说了我没事就是没事。”安霖一屁股在床上坐了下来，感觉这一莫名其妙的一架吵下来真他妈费劲，“我还是那句话，我的事你少”
“放屁。”宋苟冷眼盯着他，“当初你在医院躺着的时候不还是我来照顾你么？”
“是啊，那我还真是谢谢你了。”安霖还在气头上，想也不想就甩出一句：“那是不是还得我下半辈子当牛做马以身相许啊才能报答你啊？”
宋苟愣了一下，莫名就被这句气话给取悦到了，皱着的眉头也松了几分。他挨着安霖刚想坐下来，就被冷酷地阻止了：“穿着外裤别坐我床。”
“行吧。”宋苟只得站了起来，不过因为卧室太小除了床以外就基本摆不下其他的东西了，所以搜罗了半天也只能拿了一张小折叠椅才能勉强坐在他对面，“小霖，我一直都很担心你。”
安霖看着他脸上终于浮现出来的熟悉神色，眉心一跳，“我知道，但是我已经说了两次对不起了，你还想要什么？钱么？”
“我现在不缺钱。”宋苟说。
“哦？”这下安霖倒真有点儿意外，盯着他。
但是宋苟像是特意回避了这个话题，他拉着安霖的手，几乎用比刚刚软和了三个档次的语调说，“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行么？”
安霖叹了一口气：“你怎么还没放弃”
“我朋友在这个市里正好有一套空着的房子出租，装修都挺好的，你只要拎个包过去就行。”宋苟坚持把他想要往回抽的手重新扯了回来，接着说：“那个房子隔音不错，你就睡我隔壁房，我绝对不会过去打扰你的。”
“我在这儿住的挺好的。”安霖犹豫了一下说，“虽然小是小了点儿不过我都习惯了。”
“不行。”宋苟抓紧了他的手，“你一个人住我不放心。”
“啊--”安霖简直要给他跪了，有点儿抓狂地再次试图把自己的手给抽回来，“我自己住真没事儿！老子都在外面混多少年了，我”
“我每次见到你，你身上都有伤。”宋苟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说过不想再让你受伤，所以要是再让我看见有下一次，我就把你的腿打断锁在我家。”
安霖愣愣地看着他，好半天才说了一句：“你最近是不是霸总文看多了？你什么时候还好这一口的？”
宋苟没说话，突然抓着他的手用力一拽。
安霖被他拽得一个不稳，被迫把身体往下挪了挪。宋苟抓准了这个空挡就伸手抓着他的肩膀往下摁，猛地往他面前凑近的脸让安霖惊得两边儿的眼珠子都跟着一块往中心移动--
但就在宋苟一低头准备亲上来时，耳边突然听到了卧室门口传来一阵异响，紧接着一道黑色的影子迅速往他们这边移动，一头狠狠撞在了他的后脑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