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死神之眼
夜风吹拂过耳畔，周围突然变得很安静，安霖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他能感受到齐御的目光几乎化为了实质黏在他的脸上，但他却琢磨不透那目光蕴含的意义，所以也只能硬着头皮与他对视着。良久，却突然看见齐御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知道了。”齐御用略带揶揄的笑容瞥了他一眼，轻声道：“其实我是骗你的。”
“啊？”安霖愣了一下，也看着他，“什么？”
“我就算再怎么厉害，也早就已经死了嘛，人间的事情还真就管不了这么多。”齐御一摊手，“特别是钱这种实质的东西其实都是障眼法啦，以我的能力最多只能维持不超过一天就会变回原型了。”
安霖呆呆地看着他，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所以这个契约本身就是不成立的。”齐御往他这边蹭了一步，“这只是一个对你的考验”
话还没说完，齐御就感觉眼前刮起了一小阵风，他眼疾手快地就把即将砸到自己脸上的拳头给捏住了，说话间还带着笑意：“先别生气嘛，我话还没说完呢。”
“滚！”安霖奋力把拳头从他手里抽出来，脸有些微微涨红，说话都哆嗦了起来：“你怎么能你知不知道我”
“我知道我知道。”齐御握着他的手腕往前微微一带，高大的身躯像块黑色绸缎般将他轻轻裹在了怀里，“你之前的那些事我都看到了。”
安霖浑身一阵发冷，竭力想推开他，却发现自己手上使不上力，只好继续听着齐御语气很平静地道：“每个死神来到人间的时候都需要和一个人类做搭档。因为他们本身就是死物，要是不借助活人的气息就无法在人世长久维持形态。”说着他还往安霖身上靠了靠，语调变得黏糊糊的：“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身上的气息很好闻但是我讨厌心怀不轨的人，所以就想考验考验你。看到你这么善良，我真的好开心。”
“那如果我选了钱呢？”安霖的语调有些颤抖。
齐御的脸背对着安霖，所以他看不到他脸上一闪而过诡谲的笑容，语调依旧是黏糊糊的：“怎么可能，我知道你不会的。”
“我知道了。”安霖深吸了一口气，绷得很直的后背一阵阵发酸。潜意识告诉他现在这个处境十分危险，于是乎强忍着不适松开了拳头，在齐御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你先放开我吧。”
“你不愿意做我的搭档吗？”齐御握在他腰间的手没松，“我可以给你看我的能力哦。”
“你还是找别人吧。”安霖僵直着胳膊仍是试图推开他，“我平时都挺忙的，这个大任实在是”
“人类都是带着寿命出生的。”齐御突然贴着他的耳侧开口，微微呼出的气流让他全身一哆嗦，“寿命会随着人的成长而消减，而这些变化都藏在人的眼睛里，只有死神能看见哦。”
齐御的声音不大，但说出的每个字都像敲进了安霖的脑子里，平缓中带着一丝诡异的蛊惑：“你不想看看你最恨的人还能活多久吗？或者是最爱的人？要是你们的死亡日期相近，说不定还能在一起白头偕老哦。”
“我把我的眼睛借给你。”齐御最后这么说道，“作为交换，你也要给我看你的全部，这就是契约。”
安霖的脑子一片空白，连齐御什么时候松开他的都不知道。
“怎么样？”齐御伸手轻轻在他面前打了一个响指，见他毫无反应后有些无奈地摸了摸下巴，“不会吓傻了吧”
见安霖仍是瞪着眼睛看他，齐御干脆直接绕到他的身后，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淡声道：“闭眼。”
“什等等！”安霖在视线变得一片漆黑时才终于回过了神，下意识地想挣扎，却被齐御稳稳按住了肩膀，“不要动，很快就好。”
“你要干什么！”安霖又试图去掰他的手，却被眼前忽然亮起的炫目白光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因为那光线来得太突然也太过耀眼，他的双眼一阵刺痛，全身都有不同程度的痉挛，咬着牙哼了一声：“痛”
“好了。”过了也许十几秒，又或者一个世纪，齐御终于松开了他，凑到他眼前试探地挥了挥手，“怎么样，看到了吗？”
失去支撑后安霖脚下一软，要不是被拽了一把估计能直接滚到地上。他的眼前一时间都还残留着那道白光，像是得了雪盲症般看不清楚东西，直到过了一会那白光彻底褪去，安霖才终于看清了齐御凑到他跟前那张笑眯眯的脸。
“好了别发呆了，快起来。”齐御伸手把他拽了起来，眨了眨眼睛，“看见了吗？”
“你”安霖半是惊惧半是怀疑地盯着他那双瞳色浅淡的眼睛，“为什么我看不见你的？”
“你傻呀，我又不是活物。”齐御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又及时拉住了他下意识想掏出手机屏幕照自己脸的手，“看你自己的也不行，会被反噬的。”
安霖只好作罢，像是无知无觉般被齐御牵着往前走，“但是除此之外的任何人，你都能看见。”
“比如那一对。”齐御轻轻在他后腰上推了一把，“去看看吧。”
安霖被突然推到了正靠在天桥边聊天说闲话的一对小情侣面前，双方皆是吓了一跳。安霖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其中一个戴了紫色美瞳女孩儿的眼睛，当场愣在了原地：
在那双因受了惊吓而瞳孔微微缩小的小鹿般的眼睛里，他看到了一串数字。更确切的说，是一串正在滚动的数字，像是一页页被人翻过的日历，一呼一吸间都在发生着变化。
那串数字很长，虽然每一秒都在变，但仿佛看不到尽头。安霖死死盯着那个女孩儿的瞳孔中央：那串滚动的数字是白色的，且左右眼都有分布。但就在其中一只右眼的中央，却有两个数字是红色的，虽然缩得很小，但安霖还是一眼就看清了。
右眼的数字是25。
“你你要干什么？”女孩儿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再加上他这一脸匪气，哆哆嗦嗦地就要尖叫起来：“你不要过来啊！”
“干什么你！”跟在他旁边的男孩儿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一手指着他吼了一声：“想打劫是不是！”
安霖被他这一吼，也飞快地扫了一眼他的右眼：数字显示是24。
“你俩是姐弟恋？”他莫名其妙地开口问了一句。
女孩儿被他沙哑的声线又吓了一跳，但是从表情上来看和他猜测的八九不离十，说话都带了点哭腔：“你快点走开！不然不然我们就报警了啊！”
“你他妈的”那个剃着短寸男生为了在心爱的女孩面前展示自己，往前跨了一步就打算来揪他的领子，“活腻了是不是！再看一下老子就挖了你的狗眼！”
“对不起。”安霖倒抽了一口气，匆匆道了一声歉扭头就跑，剩下留在原地的两个人不知所以的面面相觑。
“跑哪去啊？”跑出一段后安霖才听到有个声音不前不后地跟在他后面，“看到了吧？我就说我不会骗你的。”
安霖猛地停下脚步，一回头差点儿和正慢悠悠跟在他后头的齐御撞个正着，“你拿回去。”
“什么？”齐御歪了歪头看他。
“你拿回去！”安霖伸手狠狠拽住了他的衣领，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我我不要这种能力！你拿回去！”
“为什么不要？”齐御像是有些不解地看着他，“看一眼就知道人家能活多久，多好玩啊。”
“刚刚那两个人，是不是只能活到24岁？”安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不，另一个人能活到25呢。”齐御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但是你说巧不巧，他们两个就正好一个24岁，一个25岁呢。”
“数字归零之后，会发生什么？”安霖低声问。虽然他自己心里早有答案，但齐御的声音仍是像给他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当然是会死了。”
安霖轻轻松开了手，神色有些恍惚，“齐御。”
“我不会告诉你的。”齐御像是早料到他会问什么，挑了挑眉，“这个绝对保密。”
安霖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眼泪却抢先一步从眼眶里滚了出来。他声音沙哑地道：“你拿回去好不好，我真的不想要这个。”
齐御挑起的眉慢慢落了回去，许久才伸出手指在安霖脸颊上轻轻擦了一下，叹了口气道：“怎么老是哭呢。”
“我不要。”安霖咬着牙被他再次抱住往背上拍了拍，感觉闭上眼睛之后眼泪流得更凶了，嘴里无意识地重复道：“我不想再看见有人在我面前死了，我不要。”
“好，不要就不要。”齐御安抚地在他脑袋上扒拉了几下，手法却像是在摸狗，“那这样，我们换种方式吧。”
“什么？”安霖被他这神奇的手法摸得有些迷迷糊糊的，努力撑着眼睛问。
“你得让我留在你身边。”齐御轻声道，同时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既然你不愿意要我的眼睛，那就得给我你的血。”
“只要你的血和我合为一体，我就能随时找到你。”齐御放下手，扯着安霖后脖处的衣服往下拽了拽，露出一小片洁白的皮肤，“当然了，作为搭档，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这是最后的契约，你愿意吗？”齐御问。
安霖还没吭声，就听齐御语气很低地又重复了一次：“说，""我愿意""，我就留下。”
“我愿意。”安霖鬼使神差地开口。
下一秒他就感觉到了脖颈上传来的刺痛，下意识就紧紧抓住了齐御的后背哼了一声，“嗯”
两颗尖锐的犬齿深深扎入安霖颈侧的皮肤，鲜血从两个极小的孔里涌出，又迅速被齐御的嘴唇所包裹。以至于让安霖还没深入感受疼痛就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从伤口处升腾起来的一种奇妙感，像是羽毛拂过脸庞带来的轻微痒意，让他忘却了血液正在一点一点从自己身体里被抽走，手脚也变得很轻
齐御抬起脸，在嘴唇离开安霖颈侧皮肤的一瞬间血就被止住了，只留下两个要是不仔细看基本不会被发现的红色小点。心满意足地伸手在那两个小点上戳了一下后，齐御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安霖不知何时已经晕过去了。
“哎，醒醒啊。”他伸手在人脸上戳了一下，没醒。再戳一下，也还是没醒。
软软的齐御又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突然感觉非常有趣，正想伸手再戳的时候发现安霖在昏迷中皱了皱眉头，像是有些烦躁。犹豫了一下只好遗憾地把手缩了回去，转而把他整个人抱了起来。
齐御四下看了一眼这座空荡荡的天桥，又低头看了一眼安霖苍白的脸，勾了勾唇角就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一下。
“真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