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折纸与花
“谢谢。”安霖顿了一下,又听齐御莫名其妙来了一句:“能给我你的生辰八字吗?”
“啊?”安霖皱了皱眉,下意识接了一句:“你是算命的?”
“是啊。”齐御的眼睛滴溜溜地围着他转,“姻缘运势我都能算哦。”
安霖没说话,但是在心里已经默默把这人归到了神经病的那档,“那倒不用了,你想喝什么?”
大概是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耐烦,齐御耸了耸肩,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随便。”
“哦。”安霖也懒得和他废话,转身就在吧台忙活起来,随便调了杯热卖的鸡尾酒就往齐御手边一搁,“慢用。”
齐御没说话,也没碰那杯酒,只是保持着同一个托腮的动作静静盯着安霖看,半天连眼睛也没眨一下。
“你”安霖被他盯得心里有点发毛,不过还没等他开口,齐御就像感应到什么似的站了起来,带着自己的酒走到了离安霖远一点儿的卡座上,抬起脸有些讨好地冲他笑了笑。
“有病。”安霖收回视线,继续忙活自己该做的事。但由于齐御的目光太过热烈直接,其他人也很快注意到了这一幕,有个叫周浅的酒保不动声色地撞了撞安霖的小臂,小声道:“哎,那边那个,找你的?”
“不认识。”安霖头也没抬,感觉齐御的目光让他有些烦躁。
“那就是看上你了呗。”周浅凑在他耳边轻声说着,“小霖哥,我和你说”
“有话直接说,别挨我那么近。”安霖有些不耐烦地用手肘推了他一把,感觉周浅这人虽然人品还行,但是说话做事都黏黏糊糊的,说话非要凑到人耳边,说着说着还要往人身上贴什么的,经常没理由就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又不喜欢男人。”
“你真没意思。”周浅撅了噘嘴,一扭一扭地就走开了,略带风骚的背影又让安霖看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个世界还能有个正常人吗”他正悲伤的想着,余光突然注意到坐在不远处的齐御伸手往怀里摸了摸,像是要掏出来什么东西。安霖眯缝了一下眼睛,之前的训练让他养成了几乎刻进骨子里的危机意识,他紧紧盯着齐御的手,提防着这个神经病会不会刷一下就掏出来把刀子什么的。
这是什么?安霖愣了一下,看着齐御从怀里突然摸出来了一大叠黄纸,坦然自若地放在了台面上。而且看样式这不是普通的黄纸,反倒是有点儿像清明回家祭祖时用到的那种铜钱烧纸。
“我操。”安霖有些不安地看了那叠黄纸一眼,在心里没忍住又骂了一声,“我操!”
“买单。”齐御单手托着下巴,看起来心情很好地冲周浅招了招手。后者屁颠颠地跑过去后他伸手在那一叠黄纸里随便夹了一张,就这么递给了他。
“好嘞,收您一百。”周浅就在安霖眼珠子都快瞪掉了的目光中坦然自若地接过了那张纸,回头就朝收银机跑去,不过跑到一半就被安霖拦了下来,“你他妈你是不是疯了?”
“什么?”周浅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手中拿着的“钱”,拿手指搓了搓后才开口:“怎么了?”
“你”安霖死死盯着他手里捏着的黄纸,震惊得连话都快不会说了,“这个?他就把这个当钱?”
“这不就一张一百吗?”周浅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你连钱都不会认了?”
安霖忍了又忍才把那句“这他妈不是冥币么”咽了下去,艰难地摇了摇头,“没事”
说完他就下意识看了齐御一眼。像是注意到他的目光,齐御心情很好地冲他笑了笑,随后在安霖的注视下缓缓把一根食指举到唇边,勾着嘴角轻轻“嘘”了一声。
安霖感觉整个人浑身一震。
这个表情!这个动作!
原来是他!
安霖再顾不上那么多,伸手把周浅往旁边一推就直接冲到了齐御的面前,手撑在他面前的台面上,声音很低地问了一句:“你?”
“嗯?什么?”齐御眨了眨眼睛,看着他那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似乎是觉得非常有趣,笑着用手指在那叠黄纸上敲了敲,“你要小费吗?”
小你大爷啊!安霖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深吸了好几口气,“那天,你是不是”
说到一半他就停了下来,有些艰难地组织着语言。
这他妈让他怎么说?难道他要问,请问那天我挨揍的时候看见的是你吗?你是人还是鬼?请问您是会障眼法吗?
安霖越想越感觉自己也要同化成神经病了,不过齐御像是没注意到他的异状,歪了歪头看着他,半天没等到回复后很遗憾地小声道:“啊原来不要啊,那太可惜了。”
说完他就低下了头,在安霖几乎快烧着的目光中慢条斯理地取了一张黄纸,接着手指上下翻飞,像是在飞快折叠着什么。
安霖愣了一下,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齐御用惊人的手速把黄纸折成了一个小巧的纸元宝,外形胖嘟嘟的,看着很是敦实。
“要吗?”齐御笑眯眯地用手掌托着那个纸元宝,冲安霖的方向递了递,“送给你。”
还没等安霖有所反应,他身后就响起了一声惊呼:“天哪!那个是金子吗?这么大一坨!!”
“啊。”安霖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不会转了,任由周浅整个人凑了过来贴在他的后背上,用无比羡慕又腻乎乎的语调说:“小霖哥,你还真是好福气,遇上个这么大方的客人刚见面就送你金子。”
“你要就给你吧。”安霖僵直着手臂,直接从齐御的手掌中把那个元宝捏了起来,反手扔给周浅,“哝。”
“天啊。”周浅小声惊呼了一声,几乎是抖着手捧着那小巧的纸元宝,“你你真的给我?你不是骗我的吧?真的不是骗我的吧?那我可拿走了,你不要反悔啊!”
“嗯。”安霖突然感觉自己脑袋有点晕,没好利索的脚踝也传来了阵阵尖锐的刺痛,他往后两步靠在了柜台上,有些疲惫地看着齐御。
齐御看着他把元宝送给别人,倒也没表示出很多不满,只是耸了耸肩,抬手把那杯冰块都化了不少的酒液一饮而尽,然后往下趴在了台子上,眼巴巴地和安霖继续对视着。
“我靠还真是金子!”那边的周浅还在小声惊呼,又看了看元宝上那个被他咬出来的牙印,感觉自己眼泪都快要出来了。他像是迷雾中的人忽然发现了一座金山,迫不及待地就想和齐御疯狂献殷勤,“这位尊贵的客人”
“你不要烦我。”齐御趴在桌子上,正眼也没瞧过周浅一眼,“我找他。”
“哦。”周浅半是狂喜半是遗憾地走开了,临走前还狠狠瞪了安霖一眼:这都什么人啊!有钱都不要,傻逼!
舞池那边传来的欢呼更加热烈了。安霖感觉自己的脑子都有点乱,他看着眼巴巴趴在台面上的齐御,好半天才听到他说了一句:“你不喜欢吗?”
安霖没说话,伸手在自己的眼睛上按了一下。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见齐御忽地站了起来--不得不说这人坐着的时候他还没发现,一站起来居然比他还高了半个头。加上他那一身黑得宛若丧服的打扮,巨大的压迫感让安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脑袋都快碰着柜子上摆着的酒了。
“你不喜欢吗?”齐御又问了一遍,很苦恼的样子,“那你喜欢什么呢?”
“你是不是有病啊”安霖终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又看了一眼桌子上摆着的那叠黄纸,“你他妈拿这个当钱用?”
“过来。”齐御冲他招了招手。
“什么?”安霖警惕地盯着他,身子却不受控制般往前走了两步,近到几乎能闻到齐御身上的酒味,以及一股极淡的焚烧物品后的糊味。
糊味?安霖还在愣神,忽然感觉有双手捧住了他的脸。随后在他无比震惊的注视下,齐御的身子微微往前一倾,重重地就吻在了他的唇上,唇齿间还带着些残留的酒味儿。
“唔。”安霖在嘴被堵住的瞬间脑子就木了,呆呆站在原地任由齐御的手扣住自己的后脑勺继续加深了这个吻,直到舌尖试探性地顶开他的牙关探进来时,安霖才终于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就在齐御温热的嘴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哈啊。”齐御一手捂着唇角,被一把推开后眼神变得有些迷茫,一屁股跌回座位上后脑袋往下一垂,整个人趴在桌上不动了。
“我操|你大爷!”安霖摸了摸自己有些肿胀的嘴唇,气得浑身发抖,直接一拳就直接冲齐御砸了过去。不过还没等拳头落在他脑袋上,安霖就被目睹一切后赶来的周浅死死抱住了腰往后拖开,“哎哎哎!小霖哥你这是干嘛呀?不就是被亲了一下么,至于像个贞洁烈女”
“滚开!”安霖想也不想就往后一手肘砸在了周浅肩上,随后就是一片混乱的厮打。也不知刚刚那个突如其来的吻让他浑身有些发软,还是周浅的力气之大让他有些出乎意料,总之没打两个回合安霖就被人从后面摁着顶在了桌子上,“你他妈到底发什么疯?你再疯一个试试看?看老子不直接把你扒光干废你!”
“干什么这是!”这边的争吵迅速吸引了一批人,其中就包括消失已久的葛晓旭。他皱眉看着一脸狼狈不堪的安霖,顺手把烟熄灭在了缸里,伸手就捏住了他的下巴仔细看了看,“怎么了?”
“怎么了?你问我怎么了?”安霖吼了一声,“操|他妈老子不干了!草!”
“行了行了,多大点事。”葛晓旭扫了一眼他红肿湿润的嘴唇,偏头用下巴指了指正趴在桌上昏迷不醒的齐御,“他干的?”
“废话!”安霖又吼了一声,竭力忍着又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烦死了烦死了!这种时候还他妈哭个屁啊!
“那他现在这样是怎么回事?”葛晓旭又看了齐御一眼,“你把他打晕了?”
“他自己晕的!”安霖又吼了一声,语调已经开始颤抖。
“那就直接拖出去扔了吧。”葛晓旭不再废话,直接伸手揪住了齐御的衣领,“这穿的什么这么丑。”与此同时他的余光注意到了桌上放着的黄纸,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哟,还是个大款啊?”
“那他妈是”安霖正想开口反驳,察觉到自己可能还有一秒就要哭出来了,只要紧紧闭上了嘴开始拼命憋,憋得脸都红了。
“一会分了吧。”葛晓旭轻飘飘地说着,直接伸手就往齐御怀里摸,不出奇然又摸出了一大叠和之前一样的黄纸,“这得是个暴发户吧?出个门儿身上带这么多现金,也不怕被人打劫。”
“拖出去吧。”葛晓旭又往他怀里摸了摸,确保已经没有东西后才吩咐后边儿跟着的几个人,“扔远点儿,免得醒了又自己爬回来。”
“是,葛哥。”后面的人应了一声就要伸手去拽齐御,而就在这是后者非常神奇地短暂清醒过来,眨了眨眼睛看了安霖几秒后突然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用纸叠的小花,“送你喜欢么?”
“他是不是精神有问题?”葛晓旭皱了皱眉,直接粗暴地劈手夺过那朵花扔在地上用脚捻了,“还是你们在酒里下什么迷魂药了?”
“那哪能啊,都是这小子自己晕的!”周浅嚷嚷道,“这小子打出娘胎就没喝过酒吧”
“还我”齐御被人揪着领子,还在以一个非常艰难的姿势伸手下去够那朵被踩扁了的纸花,“我要送”
“闭嘴!”葛晓旭抬手就狠狠扇了他一耳光,“再他妈废话老子直接砍死你。”
“拖出去。”他转过头冷着脸吩咐。
齐御很快就被人拖了出去。而酒吧内的氛围也丝毫没受这边影响,该嗨的嗨该亲的也还是在亲。
“吓着了吧?”葛晓旭点了根儿烟,眯眼看着安霖,在吐出的烟雾中冷笑着说:“这种人我见多了。”
“嗯。”安霖看着地上那朵被踩得稀碎的小花,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
“那人是怎么找上你的?”葛晓旭叼着烟问道。
“我不知道。”安霖伸手搓了搓脸,感觉这一晚上信心量大得他脑子都快当机了,“可能摊上了个神经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