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难言
没有阳光照射的操场少了份生机却依旧热闹着，高一男子组4x400米的比赛结束。
“待会高三组比完就到混合接力了，”陈晖撩起衣角擦掉了脸上的汗，跑得冲还喘着大气，一手靠在了赵晨果的肩上，“狗子待会好好跑啊。”
赵晨果对靠在肩上的行为并没任何反应，只是偏头说:“知道啦，你要不要先回营地休息？”
缇江续也顺势看了眼徐阳成，依旧浅浅笑着视线停留在陈晖他们身上。
“你要不要也去休息一下？”缇江续问道。
徐阳成转头看向她，“不用，我都休息了一圈的时间了，还有一阵才比赛我去打会儿篮球。”
缇江续跟在了徐阳成身后，没有阳光只一阵淡淡的微风拂过，缇江续往校服里埋了埋头，“徐阳成，你真的挺适合实力型选手的头衔诶。”
“嗯。”甚至头都没回。
“你都不问为什么嘛？”
徐阳成停下脚步转过身微弯了些腰，“不需要问，本来就是。”
本来就是实力型选手……少年深色瞳孔里映着缇江续，小小一只如此稚嫩，哑了片刻的言又吱声道:“还挺自恋。”
徐阳成笑着继续往篮球场走。
缇江续还是如以往一样，对篮球没什么兴趣乖乖坐在场边玩着手机。一直到广播喊着混合接力到检录处检录才收起了手机。
陈晖是第一棒，然后依次是赵晨果、徐阳成、缇江续。
其实缇江续不擅长这种爆发力的短跑，但男女顺序又不能改变，只能乖乖站在最后一棒的交界处。
“嘭——”随着一缕白烟升起，场边的呐喊助威齐声响起。
缇江续远远看着，一棒接着一棒，然后接力棒到了徐阳成手中。围观感受不到的那种感觉，很快速很快速地奔向自己，头发逆风扬起，然后不断靠近自己。
缇江续握住了接力棒，脑海一片空白只知道往前冲，前面有领先的人嘛？周围有为她响起的呐喊声嘛？
模糊了，一切都模糊了，缇江续只看见了前方被拉起的红色终点线。
终点线扬在腰间，秒表按下。
缇江续回头看向了身后，一个个奔来的人，而第一名是她，是他们。
“续续你也太厉害了吧，连超两个！”赵晨果涌入了缇江续的怀中，紧紧抱住了她。
缇江续笑着，从前比赛时也如现在这样只顾着跑，有很多人在终点迎接。
记忆只闪过那一瞬，但此时的拥抱却停留了很久。缇江续看着不远处，徐阳成嘴角扬起，一手竖起了拇指摇了摇。
说了吧，姐的实力尽管瞧着……缇江续脸上带着喜悦的笑容，“实力摆这儿了，没办法谁叫姐优秀呢。”
各样比赛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也迎来了运动会的最后一天。全是跑完累成狗的项目，3000米检录完毕，缇江续站在跑道上深呼了一口气，做着拉伸。
“不用那么认真，跑不动了就走。”陈晖站在一旁看着缇江续。
“哦。”
怎么可以一来就泄气？缇江续实是不喜欢这样的话，尽管已经默认了这个朋友但还是很无语。
徐阳成似乎没来，应该在为5000米做准备吧。
哨声响起，身边的人争先恐后跑在了缇江续前面，缇江续放缓步子以最轻松的速度跑在内沿。
低头不断调整着呼吸节奏。
“跟着我的步子就行。”耳边一声熟悉的轻言，徐阳成迈着同样的步子跟在缇江续的身侧。
“你待会要跑5000，别陪跑了。”
“别说话，浪费力气……其他女生都有人陪，我可不能让我好面子的同桌丢脸。”
缇江续分神看了眼周围，确实很多人身边都有个陪跑的，有女生也有男生，徐阳成的出现不算突兀。
长跑周围没有那么热烈的助威，更多的是陪伴。
一圈又一圈，缇江续到后面已经忘记数圈这件事了，只是全身心专注着调整呼吸。很累很累，已经感受不到是自己在支配腿还是腿自己在行动了。
缇江续看了眼徐阳成，轻喘着气说:“徐阳成，你别陪了，待会还有5000，别陪了。”
“我自己能行，而且，”本就调整得不那么顺利的呼吸因说话更不规律，“而且他们很多人都没陪了，你也别陪了吧。”
徐阳成“啧”了一声，“让你别说话，浪费力气。”
“还有两圈半，陪完我就走。”
什么啊？全程陪完然后又去跑5000，疯了吧。
缇江续实在没力气骂他，只是摆了摆头继续跑。
嗓子有些干，腿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只是脚底很热，汗水浸透了衣服。好累——但是，有个人在旁边用实际行动支持着，不能停，不能停。
两人喘气声交叠，太多人泄了气被缇江续甩在了身后，又跑完了一圈，还剩一圈半了。
还剩一圈半，他就可以休息了——徐阳成，你马上可以休息了，谢谢你陪我。
缇江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跑。又跟着徐阳成在转弯处提了速，想要冲刺但是太难了。
又跑完了一圈……马上，终点就在前面了。
太多人放弃，放弃助威、放弃陪跑、放弃比赛，但是他们没有——徐阳成没有放弃陪跑，缇江续也没有放弃比赛。
很累，但是……赢了。
在最后的五十米，徐阳成冲向了终点，在终点展开了怀抱，缇江续扑了进去，腿软顺势倒了下去。
“徐阳成，谢谢你。”缇江续喘着大气，咽了口水，被风吹了太久眼睛里的血丝和眼泪都很明显，“我们，赢了。”
很激动，但是没力气喊出来了。
再紧接着的是符诗丞一瘸一拐走来，蹲下抱住缇江续，“你傻吧？报这玩意干嘛？”
徐阳成站起身，“她就交给你了，先别喝水，缓一下了之后就起来走几步。我去检录了。”
“艹”符诗丞忍不住骂了一句，没见证但是看他那个样子也知道他肯定也跟着跑了不少，“就还有个5000米了吧，他报了？”
缇江续看着徐阳成的背影，点了头。
“你们同桌俩是疯了吧？”
缓了这么一会儿，缇江续站起身喘着气，“你腿怎么了？”
“前天出了点儿意外，没事儿。”符诗丞淡定地回答道。
“所以就因为这个，这两天连你人影都没见到？为什么前天不和我说。”累但是没忘记生气。
“在医院，手机……没电了。”
缇江续慢悠悠上台领了奖，又从领奖台走到了5000米的起点，徐阳成还没来。
她便坐在了地上等着比赛开始。
“你不会也准备陪他跑吧？”符诗丞一下就猜出了她的心思。
“不是应该的嘛？他陪我跑了那么久，应该的。”
“应该个屁，你腿不要了啊？”
缇江续没说话，静静听着符诗丞的责骂。
徐阳成走来，身上的号码牌没固定好被风扬起掉落在了缇江续跟前。缇江续捡了起来，重新给他别上。
徐阳成目光落在了缇江续手里的金牌上，“为什么不戴着？”
“跑完告诉你。”
徐阳成笑了笑，“行，待会就在这儿坐着看。”
缇江续没说话，在比赛开始的那刻跑在了徐阳成身侧，虽然休息了这么一会儿，但腿现在软的发麻。
符诗丞一瘸一拐没拉住，只是扯着嗓子骂了一句。
徐阳成看了眼旁边只到他肩膀的缇江续，“休息去，别跑。”
“别说话，浪费体力。你续姐很犟，所以你再怎么说也没用，省省力气吧。”
“让你休息。”
“让你别说话。”
徐阳成停下了脚步，“缇江续，听不懂吗？让你别跑。”
很多人从身边掠过，缇江续有些愣住，也有些委屈。
非跑不可嘛？不是，只是真的欠了好多东西，连最好还的一种都没还上……
缇江续愣在原地，然后看着徐阳成从身前跑过。缓过神后便站在了原地看着他一次一次从身前经过。
符诗丞一瘸一拐走来的时候，刚准备开口骂，缇江续又跑了。
符诗丞又一次被丢在了原地，“艹”
徐阳成的白色短袖被汗水浸湿，贴在他的身上，身体的线条模糊在短袖内。脸颊的汗水不断滑落。
缇江续跑到了徐阳成身边。
徐阳成看了一眼，没说话。
缇江续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平时清冷疏离的侧脸此刻仿佛有些厌烦。
“对不起，徐阳成……我不应该擅自给你报名的，对不起，对不起。”那种愧疚弥漫在每一声的对不起中。
从停在原地看着他一次次经过时就延伸的愧疚，如果没有那么任性给他报名，他就不用这么累了。
这人又犟，每次都要拼尽全力去做。
“买水，终点等我。”徐阳成喘着气，步子没有放慢。
“原谅你了，买水，终点等我。”然后又重复了一遍。
缇江续停下了步子，奔向了小卖部。
不能再买橙汁了，买点有用的。缇江续拿着手机搜了一下，把货架上所有运动饮料都拿了一瓶——有用也要他喜欢。
缇江续提着一袋饮料，走向操场。这一程也许有些久，缇江续的脚步停在了台阶上，远远看见了徐阳成跑过了终点，弯着腰手撑在膝盖上。
然后……
然后余惜菡拿着瓶饮料递给他，他头都没带就接了，又仰起头往嘴里灌。
缇江续突然想起来了，顾洋说他们不只是认识，他们兴许是在谈恋爱的。
很多次缇江续看向篮球场时总能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是球场上的徐阳成一个是站在场边围观的余惜菡。
所以，他只是没明说……让自己不要陪跑又或是支开去买饮料都只是刻意拉开距离。
那为什么还要陪我跑？
手上的饮料好重，没人要它们了……
缇江续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淡定地笑着，把饮料一瓶一瓶打开，又一瓶一瓶盖上。
“没人要就没人要呗，自己喝。”
5000米结束了，运动会也结束了。
缇江续提着一袋饮料，一个人走回了家。
兜里的手机响了很多次，但饮料太重了，手软了没力气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