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二次定义
操场上零零散散的人群，只有篮球场边围观的人却很多，高两届的学姐还是同届的女生都有。
缇江续站在后排，透过缝隙看见了场上的徐阳成。
又默默坐到了一边，拿起绘画册抬眸思考画些什么的时候眼前映入了一个身影。
“缇江续，还没回去呢？”陈晖眉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似乎从那天拒绝之后，陈晖便不再那么亲昵地称呼缇江续了。
缇江续点头，“等人，徐阳成还在打吗？”
也是从那天之后，缇江续也默默接纳了陈晖以朋友的身份站在身边。
“嗯，有几个高二的加进来，我们班就他还在打了。”
“好，你喝水嘛？”缇江续从一旁拿了瓶水抬手递给了陈晖。
陈晖接过，拧开瓶盖默默走了。
也不知打了多久，缇江续最后也没想到画些什么还是玩起了手机。
还是那款不怎么有趣的游戏，随着等级提升装备的进化，之前那个副本现在去打轻松得不需要操作。
人流渐渐减少，缇江续被敲了下脑袋。
徐阳成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浸湿，眉间还挂着汗珠，“走吧。”
缇江续抓住徐阳成的手腕，向下一拉。
徐阳成顺势坐在了一旁，“怎么？”
缇江续把手机递给了徐阳成，轻声回答:“又卡副本了。”
说着把一旁的水递给了徐阳成。
徐阳成手上操作着，督了一眼水后笑着说:“怎么？这么穷，两人喝一瓶。”
缇江续愣了下，看着少了小半瓶的水反应过来原本打算给徐阳成的那瓶给了陈晖……
“嫌弃就渴死吧。”缇江续拧开瓶盖喝了口凑近看着徐阳成手指的操作。
明明同样的技能和装备，在徐阳成手下莫名总是打出暴击伤害。
boss倒下的一刻手机被丢回缇江续怀中，“我还不想渴死，自己坐会儿我去买水。”
缇江续退出游戏，起身的一刻被一个女生戳了一下。
长发披散在肩上，一缕孔雀蓝的挑染不算明显却也一眼能看出，艳丽的口红抹得匀称，身着校服依然明艳，“你好同学，我想问一下刚才那个男生是你男朋友吗？”
声音却出奇有些温柔。
“不是。”缇江续抱着书，微低着头对视上女生。
“你们是同学嘛？”
尽数的废话，只是女生语气温和，缇江续还是点了头站在原地看着女生。
“那个……可以给一下他的联系方式吗？”
“得他本人愿意才行。”原本是想说没有的，可是女生语气实在温柔又长得好看，缇江续也没忍心拒绝。
“他说你同意就给。”
这句话来得突然，缇江续突然明白徐阳成先走一步的原因了，“我手机没电了，你下周来找我吧。”
“高一十一班，缇江续。”此话来得仿佛自报家门的威胁，还好缇江续的语气还是温和的。
……
徐阳成买完水回来的时候，女生刚走。
缇江续歪着头看着徐阳成一步一步靠近，嘴角的笑意伪装得明显，“哟！回来还挺是时候。”
“感谢续姐！”徐阳成把手里提着的大袋零食递给了缇江续，“大恩不以言谢。”
一如往常，这股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两个人一起回了家。
“你周末也还是待这边嘛？”
“嗯。”
“那女生还会来哦。”
“嗯？”
“我跟她说我手机没电，让她下周来找我，到时候就靠你自己了！”缇江续嘴角笑着，“感谢你的零食啦！”
缇江续甚至懒得出门，晚上就吃了两包零食。
隔天一觉睡到自然醒，缇江续睁眼时，秋天里难得一束温暖的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照亮了整个房间。也许是因为阳光明媚又或是这觉睡得安逸，缇江续心情格外好。
还特意挑选了一件米白色的长裙，化了个淡妆…生得清纯在妆容的加持下只显精致而不妖艳。
带着满身好心情换上了鞋在开门的一刻，对户的门也打开了。
光中的微尘在空中乱飞，仿佛一层白色的薄纱，薄纱下缇江续对视上徐阳成…
顷刻缇江续开口，带着周末愉悦的好心情，“挺巧啊，徐同学。”
徐阳成的头发还带着些无法忽视的凌乱，穿了件黑背心，露出了整个手臂。
如果当时再细心一点，也许缇江续就可以看见他那胳膊处的纹身。
“嗯哼。”语气中带着些意味不明的调戏，“感觉遇到我，你还挺高兴啊。”
徐阳成打量了一下缇江续，“还特意打扮了一下，挺好看。”
“用你说？”
不同于其他女生，缇江续对自己的颜值很有认知——不会夸自己，但有人夸的时候绝对全数收下。
两个人一起下了楼，在早餐店买了点吃的边吃边走着，缇江续默默跟在徐阳成身后，并不知道目的地是哪。
把手中的早餐消灭殆尽后，才快走了几步和徐阳成并肩，“你准备去哪？”
靠近的这一刻，缇江续闻到了徐阳成身上除了熟悉的烟草味还有一股甜淡的香气，似乎是桂花香。
徐阳成低眸看了眼缇江续，没有回答，而后摸了摸裤子口袋，准备拿东西的时候又收回了手，“缇江续，你介意抽烟嘛？”
缇江续眼神里有些疑惑，还是柔声回答，“不喜欢，但是倒不介意……”
“顾洋不就抽嘛？”片刻又补充道。
直到现在，缇江续依旧清晰记得当时刚成为同桌时，徐阳成身上些许浓厚的烟草味。
他说那是他朋友抽的……
徐阳成点了下头，“去看我妈。”
“那我就先回去了。”
“一起去吧……”徐阳成的声音低而深沉，和以往每次的语气都不同，这次竟掺杂着些许柔和，“反正一年也就这么几次。”
缇江续顿下脚步，拉住了徐阳成的手腕，踮起脚的同时拉了一下徐阳成。
徐阳成的身子往缇江续的方向倾斜了一些，缇江续凑到了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哪有带同桌见家长的？你该不会喜欢我吧！”
缇江续刻意放缓了语速，嘴角带着笑意，调戏得格外明目张胆。
徐阳成转头微弯了些腰，“0613果然计划已久啊！”
莫名之间，每次提及这个数字时，调戏的那股意味总会被翻倍…特别是徐阳成好像格外擅长用这种语气说话。
缇江续此时才意识到一件事情，明明主动加联系方式的是他，后坐下的也是他，为什么每次提及这个数字还像是他有理一样。
“但我怎么总感觉这一切都在你的计划里呢，实力型选手？”缇江续模仿着徐阳成的语气，自然地对视上。
徐阳成没继续下去这个话题，食指轻轻推了下缇江续额头，“行，我蓄谋已久……那0613走不走？”
缇江续笑着回答道“走呗！”
缇江续走在徐阳成旁边，一起坐上了出租车。
四十出头的司机大叔有些发福，看着后视镜中，两人并排坐在了后座，笑意洋溢在脸上，“去哪？”
缇江续转头看向了徐阳成，少年平和地说出了——“北山墓园。”
司机大叔愣了一下，原本想要逗趣二人的话咽在了喉咙里。
缇江续久久无法收回注视，阳光透过车窗还是有些刺眼，打在徐阳成身上，那种平时来自光的偏爱变得模糊，具象化的是少年依旧平静地看着手机。
——去见他的妈妈，在墓园……
徐阳成其实从一开始就意识到了身上的目光，只是不敢抬头去看她的表情。
也许会是同情也许会是疑惑，至少肯定和平时不一样。
“徐阳成……”缇江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喊完名字后一句话也没说。
徐阳成抬起头看了眼她，就那么一眼又低下了头……
缇江续的脸上仿佛写着愧疚二字，明明平时不笑也很温柔的脸上出现这样的情绪让人有些心颤。
为什么要喊上她？
徐阳成当时只想到了一件事，缇江续似乎是喜欢他的，比起那些直面推开的话术，这种默默无闻告诉她，自己有个残缺的家庭似乎更好。
只是这好像并不是推开她的办法……
徐阳成关掉了手机抬眼看着前方的路，“师傅，大概还有多久？”
“前面有段路堵得很，那段路过去就要不了多久了。”其实这个司机平时是个活泼性子，平日里总会和乘客聊很多，但这种情形司机也不知怎么开口。
话音落下，车上又恢复了一片沉寂。
缇江续此时正默默靠在窗边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只是出神得明显。
车停在了墓园正门前的路上，墓园的大门比较高大，两侧的石柱上分别刻着“岭上梅花香五里”、“墓前明月照三更”
缇江续跟在徐阳成的身后走进了墓园，松柏因为坡度微微倾向道路却又格外笔直，路边的草好生绿油，却依旧让人感觉凄凉。
阳光透过松柏不多的空隙洒落在路面，斑斑点点的光束更显苍寂。
徐阳成极其少见的沉默寡言，这一路上除了问司机那句话之后就没再说过话了……
从前来这儿时总是一人，每次都会带一捧桂花，而正值九月中旬的桂花最为香气迷人。
徐阳成的脚步停在了一座墓碑前。他从裤兜中拿出了一个信封，从里面抓出了一把挂花撒在了墓碑上。
挂花掉落在草地上、墓碑上，淡淡的香气在空中弥散开。
“昭娣姐，我今年带了一个女生来，还挺好看的，比之前你见过的几个都好看……”徐阳成蹲在了碑前，语气轻和。
“可惜你不能亲眼见到了……”
缇江续站在身侧低眸看着墓碑上的字，不是某某妻，不是某某母，也不是某某女。
没有任何前缀，只有干净利落的五个字——“徐昭娣之墓”字迹张狂而又潦草，却每个字都认得出，缇江续认出了这是徐阳成的字。
缇江续站在徐阳成身侧，默默听着他说话。
他说:“姐，今年过年的时候我回了趟徐家，他们过得好对我也好，但明年我就不去了……他们不喜欢你，其实也应该不喜欢我才对。”
“我有些日子没见过爸了，我不太喜欢回家所以来看你了。”
“今年的桂花开得挺不错的，挺香的你应该会很喜欢吧。”
……
每一句话都用最淡然的语气说着，好像什么都不在乎，没有任何波澜的陈述句。
其实也没过多久，徐阳成起身离开时没有任何留恋，就如来时一样又默默地离开。
“为什么要叫姐？”缇江续在离开墓园的一刻才开口问道。
“她是三十八岁那年去世的，于她而言所有事物都停在了那一刻…所以我不应该把她叫老了，再说了小姑娘不都希望自己永远十八嘛？”
不知从哪一刻开始，徐阳成身上的光芒好像被收走了，现在全身暗淡着，黑色的背心、黑色的短裤……整个人阳光的那面一瞬萧然。
“三十八岁？发生了什么意外嘛？”缇江续放缓了语速，柔和温顺。
徐阳成低眸看了眼她，长发被挽成了丸子头一些碎发被微风浮起，方领的长裙露出了大片锁骨，脸上淡淡一抹红。
少女清新淡雅和周围苍寂的环境泾渭分明。
“渐冻症…听过吗？”
为什么要让缇江续一起来？
徐阳成当时觉得缇江续喜欢他，比起直当了断地推开，这种告诉她自己的家庭破碎好像更好。
只是这根本不是推开她的办法，相反这更像是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