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另一种隐婚夫妇
查清楚了,范潆得的是蜘蛛疮,许是迷路荒野又急又冷,小时候得过水痘又复发了。
蜘蛛疮会传染,但没什么可怕,严重些一个月也就好了。
范潆便傲慢地骂葛通:“庸医,耽误治疗!”
程舟脾气大,决定再也不管范潆。
他说:“我是庸医,花了三两天才能确定范大小姐病情。再不敢耽误治疗,范家套个软轿马车赶紧接回去吧!”
范家人谨慎,问:“我等可有感染虫毒?”
程舟一挥手:“你问我啊?我一个庸医哪里知道哦?”
收拾了范家人,他又忙不迭教训葛通。
他是这一行大前辈,所有人都骂得,晚辈们也乐意挨他的骂。
“她是病人,你管她是大小姐还是二小姐,犯得着供着她?”
“是是是。”
“做我们这一行,不要觉得你谦逊周到,人家就能饶了你!”
“学生谨记在心。”
“记着管什么用,要做到!”程舟拍一下他肩膀,“等你再出名一些,多的是人排队来杀你。你要狠一些,显得杀了你没好果子吃!”
葛通胡乱点头,道理是懂的,可他做不到呀!
范潆当然不会走,哪里还能找到比程舟更好的医者圣手,便厚着脸皮赖下来。
其他没病的人也不肯离开,有没有感染虫毒,总得有个说法。
盟主必须给大伙儿拿主意,这件事情谁负责,以后怎么治。
几方人马代表人物聚在一起议一议,拟个章程出来。
总这么呆在山庄里,不是个事儿。
他们公审过席柏,席柏并不提管家的事儿,只说他们上山时不安好心,着了道儿也活该。
参加武林盛会本来就是一件有风险的事儿,众人也不再说什么。
大和尚问:“桑叶寨主取回的药丸,可是能治?”
康存礽说:“那是给毒发的人吃的。”
巧啦二人欣喜道:“这么说副庄主有救了?”
康存礽记得他俩,眼中满是不悦,看得那二人不明就里。
秦利代为回答:“副庄主情况比较特殊。”
这个话题便就此打住,关于安行舸吃药的事儿,大家都有点儿心照不宣的默契。
秦利知道康存礽不喜欢处理这些琐事,全程代为主持。他喜欢搞这些,这也是他拿手的。
最终大家共同商议,造一个名册记录姓名与联络方式,若程舟研制出解药,由风扬盟负责一一送去。
所有人继续在山庄观察两天,若无症状便可自行离去。
开会是最没有效率的,这点儿小事议论了两个时辰才算完。
等到众人散去,高堂主问秦利:“风扬盟给下山的各位武林人士送什么?副庄主给诸位准备了换洗衣物和盘缠,别是给重样了。”
重样也无所谓,只是万一他们给的比风扬盟更多更好那就尴尬了。
秦利好奇地看向康存礽,小夫妻自己聊一下不就行了?
高堂主也不懂,干吗巴巴地让他找秦利通气儿,便只是嘿嘿笑。
秦利是长辈,这些年康存礽对他也敬重,便关心一句:“怎么,还没和好呢?副庄主伤得不轻,你要计较也等以后,现在让着点儿。”
秦利对于他俩的关系的理解还停留在为了倩倩而当街动手。
陈格紧张地咽口水。
合着盟主夫妇和离的事儿大家都不知道吗?
他是不是应该守口如瓶?
“你们商量着就是。”康存礽不想解释,无精打采地离开。
陈格一路跟着,康存礽没拒绝,他就越跟越近。
经过这段时间他是发现了,这些武林高手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近。
“有什么事吗?”康存礽终于停下来问他。
“盟主是不是不想和离?”他大着胆子问。
康存礽没回答。
没回答就是不生气。
若是生气,应该是像安行舸一样掰断他的手臂。
所以,他应该可以接着说……
“我看副庄主也很喜欢盟主,那为什么和离呢?”
康存礽看着他,眼中并不相信。他能知道什么?
陈格重重地点头:“嗯,是真的!山庄的人都知道,副庄主病迷糊了,他们都是打着盟主的名义哄她。巧啦二人亲眼看见的,这种事他们应该也编不出来。”
“哄她做什么?”
“哄她吃药。”
“哦。”
康存礽神情有些懊恼,他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
陈格见康存礽愿意聊,便渐渐口无遮拦起来:“盟主是不是误会副庄主与桑叶寨主?自从那情书……呸!当然不是情书。他俩已经很避嫌,各自养伤,完全没提起对方一句。”
康存礽知道那封书信,以前倒是真计较过,如今不会那样幼稚了。
他终于也有一张安行舸亲手写的书信,和离书。
真好笑。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我绝对没有任何心思!”陈格急得剖白,“不图什么利好,就是能跟盟主各位亲近一些,我就觉得舒服!”
康存礽看他诚实,便指点一句:“师父不会轻易收徒,你若想得他指点,只记住一件事,师父喜欢清净。”
清净?
清净!
陈格喃喃自语,如获至宝。
虽然暂时不知道怎么应用这二字,但好歹算是拿到了钥匙。
这场和离让康存礽心里不好受,安行舸却不怎么受影响,她睡着比醒来时间长。
她不爱吃药,葛通只是一味地哄,程舟就看不惯了,说:“捏着鼻子灌下去。”
葛通不敢,也不忍心,找个借口:“副庄主又不是功力尽失。”
灌下去,办不到啊!
“找个武功比她强的啊!”程舟嚷道,“盟主呢?”
康存礽觉得自己也办不到,便默默躲了去。
程舟无奈,气势汹汹地端着药亲自上场,苦口婆心地说熬得有多麻烦,采摘晒制有多辛苦。
“你再胡闹,我只能喊盟主来硬灌进去。”程舟软硬兼施。
安行舸被数落得一个劲儿哭,屋内光线暗暗的,她像个没娘的崽子可怜兮兮地躲在床角害怕地看着他。
“算了算了,这药也不一定有用,我再去研究研究。”程舟败下阵来。
安行舸这一生就是养病的经验多,并不觉得无聊。虽然不能练功,但能在脑海想一些招式和阵法变化,也觉得每天忙忙碌碌很充实。
何况,醒来的时间本就不多。
杜大小姐接了山庄业务,给每个离开的江湖人士准备衣服。事儿办完,便给安行舸送来一些冬衣,还有安安的。
既是关心,也是维护生意。
安安的衣服被送到康存礽那边,让他顺路带回去。
康存礽敏感地认为这是赶他走。
是啊,俩人都和离了他还有什么理由呆在山庄?
“范潆还在这儿治病,我多留一些时候。”康存礽赌气地说。
“山庄条件有限,还是接到康府里好生养着吧!”山庄弟子回呛。
康存礽是真生气了,跟山庄弟子吵起来太荒唐,但忍着真能气吐血。
他气势汹汹地去找安行舸,要吵架也得找对正主!
程舟正在问诊,问得安行舸稀里哗啦哭,搞得程舟手足无措。
他说:“胡闹!盟主怎么什么武功都教!”
程舟嗓门大,而且问的是康存礽的独门剑法。
他提起康存礽时,她就想哭了,何况他还这么凶。
“我没骂你,我就是嗓门大。”程舟生疏地哄着,“你年纪小不懂事,这不怪你。”
她不是很厉害很能打吗?怎么跟个水娃娃似的?
葛通怕自己不忍心,远远地躲到小院大门外。
陈格见他们聊的是武功修炼,也识趣地避开。他虽然好奇,但是知道武林中什么能掺和,什么不能听。
“怎么回事?”康存礽看着这两尊左右门神疑惑地问。
“程大医在里面。”陈格说,“盟主要不去看看吧!副庄主每次都被骂得大哭。”
康存礽心里存疑,觉得是陈格撮合他们夫妻的把戏。
程舟脾气是大了点儿,但为人并不恶劣,而且安行舸也不是受气包。
“那我改天再来。”他说。
“你怎么回事!”葛通忍不住抓着他衣袖,“舸儿病得这样,大家束手无策,你呆在山庄却来看过几次?你又要去哪里,看顾你的范大小姐吗?”
陈格觉得自己是唯一知道底细的,不得不来劝。
三个人吵吵嚷嚷间,程舟听出康存礽的声音,便远远地开骂:“我正要去找你呢,赶紧滚进来!”
程舟虽然恭敬地称一声盟主,但也是盟主的前辈和救命恩人。能把他敬着,也能把他当小孩子教训。
屋里昏暗,因为安行舸怕冷很少开窗。他又想起从前,桑叶给她弄明瓦。
也许可以建议毛球让一下窝。
他也有财力弄明瓦,只是现在没有身份为她张罗了。
好不容易搞得一个身份,丢了。
想到这里他便有些不舒服,脸色应该也不太好看。他选一个暗处站着,隐藏一下自己的情绪。
“你练过风扬秘籍吗?”程舟严厉地斥责道。
“没看过。”康存礽乖乖作答,还答得更细致些。
非但没练过,甚至没看过。
“你知道风扬秘籍和你的剑法不能一起修炼吗?”程舟气得把处方纸揉成一团扔他。
“你还教人心法,你知道什么叫心法?那是决定你是根什么弓,能搭什么弦;是个什么炮管,能填什么炮弹!这是能随便教的吗?”
康存礽乖乖站着任由他打骂,只是辩白一句:“我看舸儿喜欢……”
程舟又揍他:“还推卸责任!她是小孩子好奇不懂事,你多大啦?”
他虽然挨打,但是心里欢喜:“这么说舸儿的病因查清了?”
程舟:“不好说,你这娘子麻烦得很,但也有趣。”
程舟说的是病情,但这病情跟她本人真像。
麻烦得很,但也有趣。
“这药还是可以喝。”程舟摸一下桌上的药碗确认仍有余温,“你惹的麻烦,你给她喂下去!”
“喂?”康存礽有点儿手足无措。
“捏着鼻子灌下去啊,自家娘子客气什么!”
自从康存礽进来,她便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哭声倒是止住了。
“舸儿,要不……”他端起汤药小劝一句便马上打退堂鼓,“要不再拿去热热?”
捏着鼻子灌进去,他不要命了?
她敲敲桌面让他放下,说:“热了更难喝。”
程舟双手一摊:“那我不管了,你看着她喝。”
屋里只剩他俩人,怪尴尬的。
他们本来就不知道要怎么做夫妻,如今更不知道要怎么做前夫前妻。
“你去忙吧,我呆会儿再喝。”
“我没什么忙的。”
“那你早些回去吧!带小孩挺辛苦,看看奶奶需要什么。”
他有范潆这个借口可以留下来,但如今面当面不敢说了。
“你要一道回去吗?”他问,“你的病不传染,若是想安安就一道回去看看。”
她难受得皱着眉,想着他,看着他,听他说每一句话都觉得胸膛里绞痛。
“怎么了?”他问。
“你出去吧!”她说。
他气得原地转一圈才让自己忍住不发火,但是,应该看起来特别傻吧!
“程大医说让我看着你喝药。”
“我不喝的。”
“为什么?”
“我一闻就知道这是什么方子,吊着命而已,没用的。”她平静地说,“治不好就算了。”
他无奈地端起来尝一口,其实不难喝,臭是臭了点儿,憋一口气就是。
“舸儿?”他靠近一些。
不都是以他的名义哄着吃药吗?他亲自上场应该能管点儿用吧!
她眼疾手快地把药汤泼进水盆。
管他想用什么方法灌药呢,这下总没辙了吧!
他是真的生气了,一下子把她压制住。让她趴在椅子上,想打屁股。
她本来就不是对手,何况现在心虚又体虚。
“康存礽,我们和离了。”
她没有惊声尖叫,只是淡淡地开口,有种生死与你无关的疏离。
如此,显得他太冲动,太在意。
他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也学她冷静的样子,问:“你不想听安安叫一声娘亲吗?”
她没有说话,但背部一拱一拱的,显然是在哭泣。
他当然是心软了,把她从椅子里掏出来搂着。她却不乖,掏出峨眉刺扎一下他的掌心,挣开了怀抱。
扎得很轻,只是警告他一下。
“好,是我唐突了。”他忍耐着,“再去煎一碗药,好不好?吊着命也行,人生不过百年,如果你能吊上五十年……”
他说的话没什么特别,更不高明,怎么这么让人想哭啊?
她又觉得愁肠百结。
“知道了,我会喝,你别来了。”
他想拂袖而去,但看到她难受的样子又忍不住过来帮忙揉揉小肚子。
“这里不舒服吗?”抢在她拒绝之前先说,“知道了,和离了。和离了我也是你孩子的爹!安安让我照顾一下他娘亲!”
他又变成原来那样坚定的样子,想提亲就提亲,想成亲就成亲,根本不考虑别人愿不愿意。
“安行舸,我放手是为了让你好过。你要是过不好,那还是回来吧,也不会更糟了!”
这叫什么话!
“葛通能让你吃药吗?桑叶能让你吃药吗?还是严大人能放下公事过来照顾你?都不行!还是交给我吧!”
他手臂一颠把人抱起来放进被窝,又把毛球扔进去。
“先睡一觉,等药煎好了再叫你。”他细心地把被子边缘掖紧,“别胡思乱想,等你病好了,你想和离我才抓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