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掐脖子就是不行
安行舸搂着毛球睡,毛球却很精神,圆眼睛滴溜溜转。
看见康存礽,牠便身长如蛇地塌着腰从安行舸手中挣脱出来。
原来牠不耐烦睡,也随时能走,就是陪陪她。
毛球没走远,蹲在被子上慵懒地舔一舔爪子。
安行舸被这动静吵醒,一睁眼看见康存礽站在床边挺惊讶。再看见陈格在门口探头探脑,便甜甜地笑起来,算是给康存礽赔罪。
他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明目张胆地监视吧!
“陈格,帮我准备一下笔墨。”确定陈格离开,她才抬头看着康存礽,“别介意,他就是紧张,不是防着你。”
“哦。”康存礽阴阳怪气。
“金老都能被暗算,他见我这么虚弱自是不放心。”
“我会暗算你吗?”
安行舸仍然堆满笑:“他怎么确定是你?兴许是戴着人的皮面具呢!他又不能跟你动手过两招试一试深浅……”
她说完假意咳嗽两声,想结束这个话题。
他却拆穿道:“不是不咳吗?”
哦,这是在她身边安插人了!
山庄弟子不会向着他,能做小间谍的大概只有小二。
安行舸没生气,想来小二应该没什么坏心,只是觉得夫妻和顺才好。她警觉一些,自己以后得注意说话的分寸,小二不是武林人士不懂尺度拿捏,万一知道什么重要的情报一不小心说漏嘴。
见她分心,康存礽不满地坐到床沿,伸出手拍拍她的脸颊。
她的脸颊冰凉凉,便忍不住摩挲起来。
她觉得不合适,把被子拉高蒙住半张脸,脸颊都藏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怎么了?”他问。
“我们和离吧!”她说。
他强压着怒气,道:“安行舸,这种话不要一直挂在嘴边!”
她好像是害怕,脑袋更加缩进去。
“盟主,我反思了很久。杀掉倩倩是我不对,你掐我也是应该的。”
那一天他确实掐她了,还挺用力。
她刚刚的动作是缩脖子吗?
怕他再动手?
康存礽有些愧疚,想靠近些哄一哄,安行舸却拥着被子往远处躲。
俩人好像不亲密了,彼此之间没有吸引力,他不禁升起一丝不安。以往就算安行舸再生气,只要他示好,她就会或快乐或别扭地投向他怀抱。
一切好像都不一样了。
安行舸也不安,她原本只想着同往常一样拿捏一些他的错处,然后哄着他把风扬秘籍任由处置。
可是,他好像不上套。
以往他会自信地耍赖,今天却好像真是认错了。
这个指控很严重吗?
他们都是习武之人,动起手来掐掐脖子跟寻常夫妻之间的殴打不可混为一谈,并不是什么大事。
她原来还怕这罪名太轻呢!只是他如今也没什么大错了,便还拿倩倩那一日的情景说事儿。
是不是他累了,和离倒是称了他的心意?
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他想分开的话,也正常。
俩人一时无话,安行舸觉得肚里搅痛,呕出一大口鲜血。
鲜血落入水盆晃晃荡荡,映出她一张扭曲的脸。
是她太贪心了,怎能总是算计康存礽呢?
其实,席柏那套阵法就很好。学一学人家的长处,然后多收一些内门弟子,山庄的实力也可以增强一点。还不到生死关头,管家不见得能轻易吃掉山庄,慢慢来吧!
罢了,放过康存礽!
“对不起,我是吃药了,自作自受。”她轻轻笑着,脸上并没有悔意。
“我知道。”他轻声说。
她笑着,脸色还不错,也许是气血上涌导致的。
“想来我时日无多了,不能总让你死老婆,背上克妻的罪名。”她深情地望着,却故作顽劣的样子,“我当时真是希望勿用能破坏你的喜宴,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她轻轻拉着他的手,真诚地道歉:“对不起,若你顺利娶了小丫头,她又乖又可爱又听话,肯定不与你闹腾。你现在不知道多快活!”
他说:“舸儿,那不怪你。”
她轻轻地摇头,眼泪成行地落下:“结局不是我能掌控的,但人是我故意放进去的。”
“我不怪你啊!”他怒气渐高。
小丫头的事情在他这儿早就翻篇,哪有为此和离的道理。这些都是安行舸的借口,她就是觉得时日无多,不想跟自己周旋了。
多气人!
他要是也能吐血就好了。
安行舸自责,康存礽也是。
他觉得这一趟没有早些上山,实在太懦弱,懦弱得他甚至不好意思承认。
人人都为安行舸不顾生死,就连陈格这样弱小的人都敢为她挡在门前。
陈格能保护她什么呀?若是真的遇上席柏,最多来得及示警一声。
康存礽没了信心,他凭什么拥有安行舸?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他终于松口。
“嗯。”她现在真觉得和离也没什么不好。
她之所以选择这段婚姻,就是因为当初康存礽够坚定。他一定要成亲,好像很有把握的样子,她便信了他。
如今他没信心了,她更没有,那真是没戏唱。
药丸的事情已经没法儿说清楚,和离以后若出事倒可以不拖累他。若再有人中毒,到底是管家下药呢,还是安行舸下药?若中毒之人与安行舸有过节,那就更可疑了。
陈格送了笔墨进来便没有离开,盟主夫妇应该都不研墨吧,他接过这活儿留下来,合情合理。
他有些担心,也有些好奇。
「和离书」
安行舸写了一个开头,陈格惊讶地把墨汁洒得桌面到处都是,也把和离书上弄出一些污点。
“应该没关系吧!”她头也不抬地问康存礽,“要重新写一张吗?”
“总是要打草稿的,一会儿再誊抄。”他说。
毛球站在康存礽的肩头,伸长脖子好奇地看安行舸写字,好像很关心的样子。
怕毛球栽下去,康存礽伸手轻轻按住牠的前爪。毛球以为他想要获得关注,便回头在他脑袋边蹭一蹭。
“毛球一点儿都不像你。”康存礽语带玄机。
毛球多亲人!
“你要把牠带走吗?”她只当听不懂,说,“毛球有自己的大院子,牠不想走吧!”
她手上一顿,又说:“就按原来说好的,安安交给奶奶抚养可好?”
他当然说:“好。”
“我给安安拜了一个师父,等到安安五岁就会来接走。”
“谁?”
“高开欢。”
康存礽不太反对,只是说:“你了解高开欢吗?”
她老实回答:“不了解。只是师父和严大人都信任他,想来不会错。”
他没接话,等她写完安安这一段才开口道:“严大人派了人过来接你,你要是觉得武林纷争没意思,去他那儿歇息一阵儿也好。”
陈格憋着气儿,一声儿都不敢喘,研墨的手也不敢动了。
同为男人,他太知道厉害,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把妻子交给别的男人照顾。
安行舸正要说话,陈格冒死打断。
至少他觉得是“冒死”。
陈格说:“高堂主听了副庄主的建议,最近都拿席柏那些人陪练,进益不少。”
他在康存礽的注视下越来越心虚,声音越说越小,但仍然努力把话说完。
“副庄主还有好些事要办,不能离开。”
“嗯。”安行舸淡淡地笑着,又说陈格,“你是真的操心。”
这样八面玲珑的人,顶萧旗主的缺挺好,就是还看不出来他的真实品性如何。
安行舸终于写好了,把和离书拿起来抖一抖甩干墨迹之后递给康存礽。
“你看看,可还有需要补充?”
纸张被抽走,划过指腹时像针刺一样疼。
他的双手宽大温暖,以前总在她身上作怪。安行舸眼看着这双手离远,便忍不住伸手抱着,把额头轻轻抵在他手背。
“我以后要是想你了怎么办呀?”她带着哭腔。
“舸儿?”康存礽被她弄得糊涂,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陈格看着有些生气,觉得是康存礽这趟过来逼着安行舸写和离书。
但是下一刻康存礽又深情款款地说:“舸儿,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保护不了你。看着你病重只能一个人躲去塞北荒漠,便想着我娶你吧,以后你再遇上什么事儿,就能护你周全。”
陈格气消一些,看来康存礽不是无情。可是细一想,康存礽还不是什么都没护住?
光会嘴上说哦!
安行舸说不清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情,她不想利用康存礽了,也不能给他幸福,赖在他身边毫无作为,可是就这么放手又有点儿不甘心。
这时候要是能晕就好了,不用亲手把他推开,不用看着他走。
可是,她现在精神格外好。
“我再誊写两份。”她转身坐好,问,“是两份吗?见证人要一份吗?”
“不用,一同签字即可。”
康存礽比较有经验,他调节各种武林纠纷,其中十之二三是夫妻之事。
以前觉得好笑,这么些怨偶是怎么走到一起害人害己,没想到如今自己也……
“我……我签字?”
陈格有一丝犹豫,他怎么都算不得六亲眷属,凭什么当这个见证。
夫妻俩很快签完字,一起看着陈格催促。
“我……我!”
陈格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他不签,他们是不是就离不了?
不是觉得他们和离可惜,就是觉得这么大个事儿……
“你不会写字吗?”安行舸天真地问,“按个手印也行。”
她做事利索,快速地在两张文书写上“陈格”,打开印泥推到他手边。
“我……我能行吗?”
“噗嗤!”安行舸愉快地笑起来,“瞧你为难的样子,好像是逼你娶我似的。”
“不为难,不为难。”他连连摇头,好像不对劲,改口道,“不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