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暗恋
长福县实在缺少娱乐场所，这天晚上康存礽也往河上来寻消遣。
安行舸正在楼上高高兴兴地看画舫表演，下一刻康存礽就从船上冒出来。
真扫兴！
她现在只是想到他就开始难过，他还要在她眼前晃！
船头并肩而立的是他买回来的小丫头，康存礽发现她忘穿披风，所以急急地送出来。
朋友们在船舱内朝他招手，不许他躲酒，小丫头则兴奋地指着画舫表演，让康存礽陪她一起看。
康存礽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最后选择和小丫头一起赏玩。
画舫表演确实精彩。
河岸两边架高台，高台之间系软绸。漂亮舞娘会一点儿轻功，借力软绸在河面和画舫间上下翻飞。
舞娘有时候落在船上，便陪那艘船上的客人喝一杯。天下落下来的仙女陪你喝酒呢，游客自然欢喜。
舞娘落在康存礽船上，见是一对璧人，这次不喝酒了，变戏法似的掏出来一个同心结。那同心结不值什么钱，但编法精致……
安行舸暗骂一声：“呸，看那么清楚做什么！”
“怎么没看到秦师兄？”风聆认真地在人群中搜寻。
场面这样热闹，表演这么精彩，他却一心想着学本领，真是个上进的好孩子。
“秦师兄自己不现身，我怎么可能看得出来呢！”风聆懊恼道，“我果然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
此时，对面楼上有个败家子，正乐呵呵朝河面上撒铜钱。这是传统助兴节目之一，当地官民都鼓励的行为。如此，河道闲时便有人自发去淘淤泥，再也不愁河道疏通的问题。
爱出风头的乐呵，爱占便宜的乐呵，爱家乡的也乐呵，皆大欢喜。
只是今天的情景有一点反常，撒铜钱的家丁是个练家子。虽然他的动作并不特别，但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甩腕那一下，很能看出劲道。
康存礽乘坐的画舫划到这一段时，“家丁”终于动手。他扔出一把铜币，其中一枚恰巧击断绸带，正在表演的舞娘便垂直掉下来。如果没有意外，她会掉在康存礽怀里。
结果很好，没有意外。
安行舸笑道：“有意思，可着一只小羊死命薅。”
河道两岸都在鼓掌，见证这英雄救美的精彩一刻。小丫头当然吃醋，一扭身走回船舱。
气氛烘托到这里，舞娘便羞羞怯怯地在康存礽脸上轻轻一吻。她的动作很慢，吻的停留时间却很短，很懂勾人的精髓。
舞娘随即道一声万福，行礼后翩然而去。
安行舸单手托腮，靠在栏杆上看得津津有味。
有意思，太有意思！
风聆虽然天真，也能看出其中门道，直白地问：“舞娘勾引康少侠吗？”
“查她来历。”安行舸突然严肃起来。
“得令！”风聆快活地飞奔而去。
对他而言最快乐的事就是出任务，这样显得他有用。
康存礽的画舫中途靠岸，小丫头率先下船，走路的姿势显示她正在生气。随后康存礽下船，一群朋友欢送他，都是幸灾乐祸的模样。
安行舸脸上表情未变，两行清泪已经滑下来。
这样的情形已经三个月，她见天地看着人家小情侣打情骂俏，看他的朋友们对此或祝福或调侃，一切热热闹闹。也看他们肩并肩游山玩水尝尽天下美食，看她如何娇俏活泼，他又如何温柔呵护。
有时候练功时脑海也会浮现他俩甜甜蜜蜜的身影，惹得方寸大乱。她还不曾与人相恋，倒先走上暗恋这条坡路、绝路、黄泉路！
有时候想着，康存礽何德何能。
但再一细想，又觉得合情合理。
康存礽条件不差，她成长后整个少女时期最关注的男性就是他，喜欢他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儿。
师父觉得派出亲传弟子才算负责人，不知道她有没有想过让一对少男少女日夜相伴，会发生一些意外。
康存礽已经走远，安行舸留下酒钱后悄悄跟上去。她总觉得这一夜会发生点儿什么，秦师兄一个人可能应付不了。
小情侣一路别别扭扭，回到客栈时还没和好。说实话，康存礽哄人挺不真诚，说笑的成分居多。安行舸觉得不怪小丫头脾气大，这种程度的道歉，换作自己也不接受。
秦师兄朝她打手势：「怎么跟来？」
安行舸比划一下：「舞娘，可疑。今夜两边一起行动，秦师兄一个人难以应付。」
秦师兄表示：「了解。」
安行舸低头偷笑，其实山庄没有很完善的手语，全靠大家心有灵犀。
小情侣叫了一些宵夜，又有一桶一桶热水送进去。安行舸立刻黑脸，按照这节奏，他们不一会儿就要做点儿小情人之间的快乐事。
秦师兄也懂这个节奏，朝她比划手势：「你先回避。」
安行舸一挑眉，比划着：「我一个人出任务的时候，这种时刻也能回避吗？」
她什么场面没见过！
秦师兄忍不住大乐，她继续比划一个：「严肃！」
屋里喘息声渐浓，夹杂一些调情的话。康存礽在外一副少年有为的样子，床上玩得非常花，嘴上更是粗俗。但是，他越放浪，小丫头似乎越欢喜，声儿越来越高。
这么大动静，门外自然都能听到，就连小二经过门前都要停驻一会儿。康存礽耳力不错，立刻扔一个物件到门上，吓得小二连声道歉告退。
安行舸无语望天，她看上的这是个什么东西！世上优秀的男子那么多，她一定是见的世面太少！
舞娘事件后续一如安行舸所料，屋内好事还没完，舞娘便惊慌地跑进客栈，身后跟着一长串凶神恶煞般的壮汉。
秦师兄朝她比一个大拇指，料事如神女诸葛。
这群人做事是真不讲究，就这么踉踉跄跄跌进康存礽房间，床上俩人都吓一大跳。
舞娘喊着：“少侠救我！”
一群壮汉约好似的一拥而入。
康存礽便发出掌力，一下子把门口壮汉全震得滚到楼下。
他真怜香惜玉，打退所有人，独独放过舞娘。
康存礽已经穿好衣服，把舞娘扶起来。小丫头躺在床上，她不想康存礽接触舞娘，但总不能光着身子跳下来。何况现在门板损坏，屋外全是看热闹的大眼睛。
壮汉们在楼下大声呼喊，说一些“你给我等着”、“扒掉你的皮”、“脱掉你的衣”之类又暴戾又下流的狠话。他们喊得好卖力，比哭丧的嗓门还大。
舞娘见康存礽始终没什么表示，便绝望地发出呐喊：“我就是死，也不会跟你们回去！”
然后，她真的一头撞在柱子上，把自己撞的头破血流昏死过去。
以康存礽的身手，他一定能拦住，却没有出手。
小二探头探脑地问：“要不要请大夫？”
康存礽好整以暇地说：“先把门板给我装上。”
康存礽自己给舞娘处理伤口，这种外伤处理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小事一桩。门板安好之后，他就对着舞娘上下其手。
看到安行舸眼里的鄙夷，秦师兄鬼使神差地跟她解释一下，康存礽这是检查舞娘身上有没有武器，以及确认她是否习武之人。
习武之人的根骨异于常人，摸一摸更清楚。
「不用跟我解释。」安行舸比划。
「男人不总是想那样。」秦师兄再解释。
小丫头终于能披一件衣服从床上下来，现在轮到她为难了。她是善良的，舞娘这么可怜又昏迷不醒，总不能这时候跟康存礽说别管她。
“我们给她些银子，送她去外地谋生吧！”小丫头说道，“如果她还有亲人，哪怕请一个镖师护送她去寻亲。”
康存礽连连夸赞她善良又懂事。
小丫头倒是不装，说：“我不善良，我是不想把她带进家里，她这么美。”
安行舸啧啧称奇看好戏，小丫头对上舞娘，这回可是高手过招。
虽然查无实证，但是大约可以确定这些人都是冲着康大侠留下的秘籍而来。因为，除此之外康存礽实在没有什么价值。
只是不懂，已经十几年过去，这些人为什么突然一下子全都冒出来。
其实，那本秘籍是由安行山庄保管，就等着康存礽娶妻生子之后交给他。
康存礽刚成年，凌盷就想着提前把秘籍给他。安行舸听见“娶妻生子之后再交给他”这个说法之后便凭着直觉猜测：“难道练习功夫之后就不可以生孩子？”
当时安行舸还是小姑娘，不懂啥叫自宫。
一语惊醒梦中人，凌盷连说对对对，从此打消了提前归还的念头。
后来，安行舸仔细研究过这本秘籍，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她还偷偷练习一段时间，也没出什么差错。
凌盷说：“这是人家的东西。”
安行舸回答：“康大侠又没说不让看，也没拿个小盒子锁起来。哪怕他用绳索缠一圈意思一下，我也就不看了。师父您瞧，绳索都没有嘛！”
凌盷不恼，还挺高兴，说这才像她的徒弟。
风聆回来，打断了安行舸的回忆。
安行舸问他：「查出什么？」
风聆皱着眉，好半天之后才比划一下：「我比划不出来。」
安行舸摸摸他脑袋，真是个大可爱。俩人便跟秦师兄告别，去个能大声说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