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为难瓢把子
康存礽的父亲生前侠名远播,父亲去世后,祖孙俩避居此地,一直受黑白两道照拂。
一半是敬重,另一半也是不敢惹,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近日竟有小贼闯进祖母院子偷东西,还打伤护院,这……他就得找人好好说道。
康存礽找到周通时,安行舸正准备动手。
周通的手下嘴巴不干净,污言秽语地说着这种小娘子怎么滴。
风聆一鞭子抽过去,把对方打出一条从额头到嘴角的长长血痕。更难得是,风聆收着力,伤痕的路径经过眼睛,却没有伤着眼睛。
初出茅庐的小子容易下手不知轻重,风聆却把握得很好。
他才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出手竟然如此老道。周通这边再无人敢造次,果然安行山庄里连一只兔子都不是好惹的。
管家把康存礽带进来,朗声向大家介绍:“这是康少侠,也是为洪教师之事而来。”
这是康存礽第二次见安行舸,上次奶奶只是简单介绍她是故人的徒弟,却不知道原来她有这么大能耐。
“奶奶让你来吗?”康存礽显得有点儿不开心,“这种事儿交给我不就好了?”
奶奶还是对他不放心。
知道他误会,但安行舸不准备解释,驳一句:“那你同老夫人说去!”
康存礽不开心,安行舸更不爽。周通摸不着头脑,这俩不是一路吗?
“两位既是为同一件事来,那我一并解释吧!”周通说道,“有个外地来的暗挂子不懂事儿……”
安行舸听得不耐烦,急问一句:“那你要不要替他平事嘛!要么把人交出来,要么你扛着咯!”
周通脸上有些为难,他显然扛不住,但不得不扛。
那位闯祸的兄弟来拜过门路,也按他说的把东西还回去,他不能不替他兜着。
否则,作为瓢把子却不顶事,以后如何服众?
“都是误会。”周通无奈地说。
“我不允许误会。”安行舸淡淡地说。
她把偃月刀一扔,刀便落在周通面前刺入地面,刀尖对着脚尖。
这力气和准度真是没得说,周通连最后一点儿侥幸心理都没有了。
他不是安行舸的对手,整个院子里的兄弟一起上也讨不到便宜。
“舸香主想要如何?”周通赔笑。
“苦主在这儿呢,你问得着我?”
周通又转向另一边,试探着问:“康少侠?”
康存礽毕竟正派一些,友善地说:“既是误会,那便作罢!只是请周大哥多上心,以后再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不要打扰老夫人。”
周通又惊又喜,连连说谢。
安行舸冷哼一声,扭身就走。
真没劲,在老夫人面前装乖孙,在外人面前装正派。
她在他身边做暗夜守卫三年,最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
康存礽说不清缘由,看见安行舸离开,他想都没想就跟上。
安行舸停住脚步,质问他:“你跟着我做什么?”
康存礽被问得急,随口扯一句:“大门不在这儿吗?”
安行舸就把路一让:“那你走吧!我同周大哥论一论布匹的事儿。”
周通抱拳送客的双手还没放下,看到安行舸又朝自己走来,急得快哭出来。
怎么还没完?
管家机灵,立刻跑到门口把康存礽留下来。虽然不知道这俩人之间是什么关系,但是他确信康存礽能劝住安行舸。而且,康存礽至少明面上看起来更讲江湖规矩。
安行舸问道:“为什么劫走布匹,可不兴再说什么不懂事、不开眼。”
周通这次自觉地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道上的兄弟,我没带好。”
多做解释也是徒劳,安行舸反正是不听的。
“那怎么办呢?”安行舸天真道。
“我……”周通被问得说不出话。
能怎么办?让这地界上的兄弟换个瓢把子来带?
安行舸使个眼色,风聆长鞭一甩便要把周通的衣服剥掉。
你抢山庄布匹,我扒你衣!
康存礽他正派嘛,怎么能看着山庄这么羞辱周通?他立刻扯下管家腰后的钥匙丢出去打断风聆的攻势。
安行舸眼观八方,跳起来一脚把钥匙给踢飞。
风聆的长鞭已经勾住周通的衣襟将它扯开,康存礽便飞身挡在周通面前。他的长剑出鞘砍断鞭子,另一手快速地帮周通把衣服拉回去。
他身形高大,站在周通面前挡住众人视线,周通便抓紧时间整一整衣衫。
虽说江湖人不拘小节,但在自己家里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扒衣服,仍然可以称得上奇耻大辱。
“周通罪不至此。”康存礽说道。
“周通要是这时候给你一刀子……”安行舸想教育他,话说一半又打住。
蠢死他算了!
安行舸又不打一声招呼就走,这次是真生气。
康存礽想追上去解释,却被风聆拦住。
风聆笑嘻嘻道:“康少爷快娶妻生子吧,到时候山庄一定备一份大礼。”
这句话的内容没什么问题,但是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嘲讽味儿。
康存礽实在是好脾气,回应一句:“一时情急把你的鞭子损坏,回头赔一条更好的。”
风聆认真地说:“香主赏我的,你可赔不起。无事,就当是我提前随礼,你可一定要成亲!”
康存礽失笑,有一种被逼做新郎的错觉。
安行舸出门上马,早就已经行远。康存礽提醒风聆:“还不快跟上?”
风聆不着急,紧挨着康存礽慢慢走。
他没出过任务,因此显得小心翼翼。
原本此时应该跟在康存礽身边的暗夜守卫去追香主,他得留下来补个空。不然把这么一个缺心眼的放任不管,还没成亲就被人暗算可如何是好。
安行舸信马由缰乱跑一通,觉得心情舒畅点儿才停下来,对着空气说:“你追我出来做什么?”
一个穿着粗布的青年便从树林里缓缓走出来,他好像跟树木浑然一体,若不是他自己现身,还真不容易被发现。
青年说:“要不然我去塞外找康存礽师父吧,这一天天怪能闹腾的。”
“没这项业务。”安行舸赌气,“我们只保命,不保他情路顺遂。再说了,两情相悦的事儿,旁人哪能插得上嘴。”
青年便取笑她,说:“我们舸香主倒像是很有经验。”
“你回去吧!”安行舸不想多言。
“是!”青年恭敬地离去。
凌盷当年一怒之下将所有亲传弟子赶出山庄,只有安行舸因为年龄小而被留下来。如今,凌盷有意培养她从基层做起,没什么意外的话她将顺理成章继任庄主,毕竟只剩这一个亲传弟子。
因此,安行舸虽然年纪小且职位低,地位却很高,山庄内外所有人对她恭恭敬敬。
这片林子处于山脚下,一面山一面水资源丰富,动植物花样都多。又是个交通繁忙之处,人来人往留下许多痕迹,比如路边一个石墩子被雕刻成顽皮小和尚酣睡的样子。
安行舸看着便觉得心情开朗一些,这世上好玩的东西那么多,失去一个康存礽不算什么。
酣睡小和尚刀工了得,不过看得出来雕刻之人没有太多时间,只是简单刻画一下形态。
安行舸便拿出匕首给他细化五官,要有肥嘟嘟的脸颊,小和尚爱吃嘛!
风聆在她身后蹑手蹑脚靠近,安行舸警告一声:“不许吓我,不然罚你在这儿凿石头。”
“秦师兄回去了。”风聆报告。
“哦。”安行舸轻轻应一声。
“康存礽让我转告,谢谢舸香主为洪教师的事情奔波。笑死,他要谢的地方可多了!”风聆没礼貌地说。
安行舸皱眉,风聆正是学道理的年纪,天天跟着胡闹怕是把他带坏。
“不许多嘴,那是师父承诺人家的。”安行舸严肃地说,“我送你去玉泉学堂吧!”
“那是内门弟子才能去的!”风聆惊喜。
“又没有几个内门弟子。”安行舸撇嘴。
师父好像已经对收徒这件事情失望透顶。
“想去喝酒吗?”安行舸一脸坏笑,“反正马上能学好,不妨再干点儿坏事以备日后反思。”
长福县只是普通一个小县城,晚上还能热闹的仅有一处。月儿抬头,地上只有这里车水马龙、华灯高挂。
酒楼小二看到这一对女人和小孩儿有点儿不知所措,问:“可是找错地方?”
风聆熟练地抛出一串钱:“楼上最好的雅间。”
他虽然没来过长福县,但这是舸香主的地盘,当地风物志早就烂熟于心。这里两条街沿河而建,晚上画舫沿河游行,二楼可以俯瞰画舫表演。
看在钱的面儿上,小二勉强张罗着:“我须得问一问掌柜,二楼兴许都被预定出去……”
安行舸不等他说完,脚尖一点迅速地翻身上楼。
行走江湖就是要嚣张!
不然有什么意思!
二楼有人喝懵把安行舸认作表演的小娘子。他把脸贴上来,安行舸便甩一巴掌:“什么小娘子?我是你娘!”
众人哄笑声中,风聆上前用半截鞭子把人捆起来挂在横梁上。
小二看他们这身手,心知来了狠角色,急忙去通知掌柜。掌柜跑得满头大汗追上二楼,生怕怠慢。
他刚上楼就看见一个醉汉的鞋底在自己眼前晃。
“搬梯子、搬梯子!”掌柜急得大喊,“快把人放下来!”
安行舸自行找到一间满意的雅间,这里视野不错,整个河面一览无余。
掌柜慌慌张张跑进来,问:“女、女侠,有何吩咐?”
安行舸笑道:“怕什么?我就吃个饭,一会儿看个表演。”
“是、是!”掌柜战战兢兢。
“没找事儿。”安行舸大笑。
“哦,是、是!”掌柜看风聆一眼,等他明示。
“八菜一汤,两个肉一条鱼,其余随意,你去吧!”风聆快速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