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情书
“怎么又是学校？”
边盛简的眼睛模糊了一瞬眼前的景象才变得清晰，看着眼前来往的学生群还有些无语：“这次又是什么？”
“这次的任务比较轻松，”陆深说，“但是也有点麻烦。”
“啥意思？”边盛简看着他。
陆深顿了一下也看着他：“三哥。”
“嗯？”边盛简挑了挑眉。
“说你喜欢我。”陆深说。
“啊？”边盛简有些莫名其妙，“什么喜欢你？”
“快说。”陆深坚持道。
边盛简瞪了他一会，见陆深脸上的神色还挺严肃就只能配合道：“行行行我喜欢你喜欢你，老子最喜欢你了，行了吧？”
“嗯呐。”陆深满意地点点头，“这次的任务就是这样。”
“你意思是”边盛简愣了好一会才终于反应过来：“表白？谁要向谁表白？”
“哝，”陆深转身对着又一波向他们这边涌来的人群抬了抬下巴，“刚好来了。”
边盛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感觉指引着他锁定了跟在人群末尾一个低着头的身影上：“就是他？”
“嗯。”陆深点点头，“叶怀，十四岁。”
“又是初中生啊？”边盛简隔着一段距离打量了叶怀半天，对这人没有什么特别的第一印象，就像是在大街上随随便便擦肩而过的路人一般。不过硬是要说的特点的话，大概就是瘦。
十四岁本应该是长身体的阶段，不过走在人群末尾的叶怀和周边的男生相比起来简直消瘦得有些过头，校服穿在身上都显得有些空荡，加上他低头弓背的走路姿势，整个人看起来就更加萎靡不振，像是刚遭受过什么重大打击一般。
“这小孩儿是怎么了？”边盛简皱了皱眉，“瘦成这样。”
“找个机会和他搭个话，顺便了解一下情况。”陆深提议道。
“行。”边盛简点点头，一边远远跟着叶怀，直到他独自一人拐入一条小道时才加快几步跑了上去：“哎！”
叶怀听到自后方传来的喊声，整个人一抖才慢慢回过了头，但在和边盛简目光接触的一瞬间，他做出的反应却吓了两人一大跳--
“操。”边盛简的脚步一顿，看着叶怀撒腿就跑的背影有些恼火：“你跑什么？”
叶怀没吭声，只是拽紧了肩上的书包带往前拼命的跑去，仿佛跟在背后的是什么洪水猛兽。
“你是不是吓到他了？”奔跑的间隙陆深有些无奈地补了一句。
“吓个屁。”边盛简的声音里混着喘气声，“这小孩儿胆量只有屁大吧？随便喊一句就吓成这样”
不过跑在前面的叶怀像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不知为何像是脚底抹油般跑得更快了，边盛简追了一段距离干脆就从兜里掏出了手机，往前狠狠一扔砸到了叶怀的背上：“你丫跑什么！”
叶怀全力逃命的节奏瞬间被打断，也就是借着他踉跄了一下的短暂间隙，边盛简才终于追了上去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忍不住吼了一声：“妈的别跑了！老子又不会揍你！”
“你你是谁？”叶怀此刻就像是一只小鸡仔被边盛简拎在手里，整个人都在发抖：“对对不起可是我真真的没有钱了。”
“钱？我要你的钱干什么？”边盛简有些莫名其妙，看他吓成一团的模样也只能暂时松开了衣领改成抓住他的手腕，清了清嗓子才解释道：“那什么，我不是来打劫你的，我和他是”
“来教你怎么表白的。”陆深说。
“啊。”边盛简和叶怀同时愣了愣，前者才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对。”
叶怀抬起头时用一种复杂而震惊的眼神看了两人一眼，随后低下了头：“我不不知道你们在在说什么。”
边盛简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扭头低声说了一句：“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深轻轻叹了一口气，把手掌贴到了他的后脖上：“你自己看吧。”
和前几次一样，大量不属于他的记忆片段涌进脑子的感觉并不好受，但这次出乎边盛简意料的是：
这一份属于叶怀的记忆莫名有些温暖。
“寇鸣！又是你！”
教室后门响起一声怒吼，全班人的目光随之被吸引了过去，定格在了那个肩上挎着书包偷溜失败的人身上：“又想逃课是不是！”
“是是是下次不敢啦。”寇鸣叹了一口气，拎着书包慢吞吞地往座位上走，一手掏了掏耳朵：“主任你也一大把年纪了，下次别吼那么大声，小心血压又高了。”
“你说什么！”教导主任又吼了一声。
“我说我下次再也不逃课了。”寇鸣马上坐直了说。
“寇鸣啊寇鸣，亏你爸之前还花了那么多钱在你身上你这样对得起他吗？”教导主任呵斥道。
寇鸣坐在位子上没说话，脸上很明显地闪过一道不耐烦的神色。
叶怀低着头坐在教室的末角，默默听着身边女生带着笑意的小声讨论，捏紧了手里的笔：
“他这是第几次逃课了啊好像有十次了吧？”
“哎呀你管人家呢，他家里听说有钱的很，老爸是做房地产的”
“哇塞，真的吗？”
“那可不，人长得又帅”
“哈哈哈哈我们下课了去找他要个联系方式吧？”
“好呀好呀！不过我听说他之前好像已经有女朋友”
叶怀听着这些闲言碎语，默默把头埋得更低，就差把脑袋塞进桌洞里的时候课桌的一角突然被人敲了敲，抬头对上一张带着散漫笑容的脸：“喂，你是学委？”
“啊？我”叶怀瞬间慌乱起来，感受到有几个人同时把目光向他这边投来就更加不知所措起来：“我是学学习委员。”
“咦？”寇鸣微微挑了挑眉毛看着他：“你是结巴吗？”
周边响起一片笑声，叶怀把头埋得更低。
“笑什么？”寇鸣抬头看向四周，语气平静道：“很好笑吗？”
周围的人愣了愣，像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我昨天的作业没写，你别记我的名儿呗。”寇鸣重新低下头，对着叶怀笑了笑：“行吗？”
“好。”叶怀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
“就答应了？”寇鸣还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会拒绝呢。”
“你写完了再再给我吧。”叶怀低着头说。
“谢啦。”寇鸣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声音听着很愉快：“放学了我请你吃饭。”
“不不用了。”叶怀低着头都能感受到周边那些异样的目光，仿佛像是大大小小的针一般戳得他越来越疼：“你记得写写就好。”
“好嘞。”寇鸣又看了他一眼才转身回了位子上，结果不出两秒刚巡视回来的教导主任又看见了他乱动的身影，一手指着他吼：“寇鸣！你又想做什么小动作？你”
叶怀松开手，两条被掐得发红的印记躺在掌心里，他低着头一下又一下地抠着那两条印记，抿着唇没说话。
寇鸣是上学期刚转来他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并且一举就成为了他们这个年纪最让所有老师头疼的对象。
逃课，打架，不穿校服，抽烟似乎除了早恋这一条，基本上所有的校规都已经让寇鸣犯了个遍，并且屡教不改越挫越勇，自称一声老大估计背后都有一堆马仔自愿跟着的那种。
不过介于寇鸣家里实在有钱，他爸背后估计也给校领导塞了不少好处，所以这样劣迹斑斑的人至今还没有被学校开除。
但是那又怎样呢？人家家里有钱啊。
叶怀低着头，趁着放学铃响起的一瞬间就背着书包低头冲出了教室，拼命想把那些嘲笑的声音甩在身后--包括寇鸣那带着疑惑的一声喊。
一直到冲出校门后叶怀才短暂地松了一口气，慢吞吞地贴着墙根行走，直到准备拐入一条小巷时才停下了脚步，神情有些僵硬：
“等你很久了，哑巴。”靠着墙根儿站着的几个人抬眼向他这边看了过来，有一个把快燃尽的烟从嘴里吐了出来，用脚随意捻了捻：“怎么这么慢？今天你们老师拖堂了？”
“我不不是哑巴”叶怀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也没没拖堂。”
“少废话，上次你欠我们的钱呢？”一个头发染得像鸡毛一样的混混往他这边走了几步，眼神凶恶：“嗯？”
叶怀看着他们，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就想跑：“我没没欠你们钱。”
“放你妈的屁。”刚刚吐烟那个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企图，手法粗暴地拽住了他的书包带把人整个拖了过来：“你那婊|子妈都还欠我们涛哥三千八呢，还打算拖到什么时候还？”
“我妈不是她没有”叶怀瞬间急了，但偏偏越急话到了嘴边就越说不出口，乱糟糟的挤成一团，直到脸上挨了狠狠一拳才终于安静下来：“死哑巴废话什么！你那死妈拿不出来就让她回去重新卖啊！上一回她脱光了在你们学校校长室打滚就是想和你们校长上床吧？哈哈哈哈哈哈！”
周围的人都跟着大笑起来，叶怀默默伸手擦了一把脸上的鼻血，突然挣脱了其中的一双手抬头狠狠一顶，一脑袋就磕在了笑得唾沫横飞的一个人的下巴上：“我妈没有！”
“操。”那人被撞得一个踉跄，还险些咬了舌头，一手揪着叶怀的发根就往他脸上砸了两拳：“他妈的，不还钱还敢打老子！弄死他！”
叶怀缩在地上用手紧紧抱着头，感受到不知是棍棒还是拳头的东西纷纷砸在他的背，腿和胳膊上，剧烈的疼痛都已经让伤口处一片麻木，但就在意识有些模糊时他的眼前居然浮现起了寇鸣微笑着的脸：
要是我是他就好了。
“你们几个，干什么的！”巷口传来一声怒吼。
叶怀抬起有些肿胀的脸吃力地抬头望去，看清寇鸣面容的一瞬间却有些恍惚--
“什么干什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领头那个又往叶怀身上踢了一脚才抬起头：“我们他妈是来催债的！关你屁”
话还没说完，他就感觉脸上挨了很重的一击，同时又被人拽住了领子抬腿往下腹部狠狠一顶：“滚。”
“寇寇鸣！”叶怀缩在地上惊恐地喊了一声，混乱中他甚至看到刚刚那个鸡毛混混被寇鸣一脚踹出了三米远，张着的嘴半天都没合上，直到有人抓着他的手腕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才终于回神，十分焦急道：“你没没事吧？身上有有没有哪里伤伤着？”
“我没事。”寇鸣拽着他的手，抽空抹了一把脸上从指虎划出来的伤口里淌出的血，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些躺在地上呻|吟着打算重新爬起来的人，冷冷道：“他欠了你们多少钱？”
“本金三千！加上利息得有三千八！”鸡毛一边呻|吟一边瞪着他吼：“你他妈哪儿来的啊？这小子和你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我们一个班的。”寇鸣一边说着把扔在地上的书包捡了起来，打开放在最里面的钱夹就直接把所有的现金抽了出来往地上一甩：“这里一万，够不够？”
鸡毛瞪着洒落一地的钞票好半天没有说话，身上仿佛像是一下子就不疼了，爬起来几乎就要谄媚地上去舔寇鸣的脚：“这位哥，你”
“以后别再缠着他，”寇鸣的眼神很冷，“听到没？”
“听到了听到了。”滚落一地的混混们纷纷点头，接着又要为了抢夺地上的钱而第二次大打出手。
寇鸣带着叶怀去了附近的诊所，处理伤口的时候叶怀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你为什么帮帮我？”
“真是结巴啊？”寇鸣仔细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你这结巴该不会就是被人打出来的吧？”
“我”叶怀咽了口唾沫没接话，神色慌乱道：“那那个钱”
“不用还了。”寇鸣皱了皱眉，“你这个伤回去记得擦药这几个逼下手真他妈重。”
“不行。”叶怀固执地看着他，但一想起那可是妥妥的一万块，自己根本就没有还得起的底气便又低下了头：“我我会打工还你。”
“说了不用还。”寇鸣叹了口气，语气严肃起来：“不过你要告诉我，你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我妈欠了他们钱。”叶怀努力想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没那么结巴，但努力了几次话语凑起来依旧是零零碎碎的，只能沮丧地道：“他们利滚利我妈还还不起。”
“我知道了。”寇鸣看着他，“你叫叶怀是吧？”
“嗯。”叶怀点了点头，对上寇鸣那一双清澈的黑眸时居然还有些紧张：“对对不起让你受伤了。”
后面这一句倒是说得很流畅。
“这样吧，”寇鸣说着突然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以后你包庇我的作业，我负责罩你，怎么样？”
叶怀呆呆地看着他，一时间还没明白“罩你”是什么意思。
“就是以后谁再找你麻烦，我就把他揍成屎。”寇鸣挑眉看着他。
“为为什么？”叶怀也看着他，“罩我？”
“因为我生下来就一鸣惊人，”寇鸣笑了起来，“所以就喜欢到处宣扬正义啊，小结巴。”
叶怀张了张嘴没说话，莫名从最后那个绰号里听出了一些亲昵意味。
从那以后他和寇鸣的关系就变得有些微妙，同时叶怀也越来越喜欢隔着座位悄悄观察寇鸣，发现他虽然平时不爱上课下了课也很喜欢惹是生非，但平日里有些行为也是幼稚到有些可爱的，比如很多时候嘴里都喜欢哼哼一些奇奇怪怪的曲调，下了课就马上翘着椅子往嘴里塞根棒棒糖叼着，有人叫他就裹着糖块用塑料棒子转动着一指实在是和他一开始没接触时想象的顽劣少年有很大不同。
但叶怀怎么也忘不了那个巷口的下午，洒落一地的钞票以及他说话的时候寇鸣耐心地看着他的脸这一切加起来都让他感到自卑不安而欣喜，仿佛是人一旦握着冰块儿久了，再浇点凉水都感觉暖和。
“哟，你这画了啥啊？”叶怀恍惚中感觉桌子被人撞了一下，桌角摆着的一个本子顿时被撞落在了地上摊开，随后就被人捡了起来：“我靠！”
“还还给我！”叶怀愣了一下就涨红了脸，站起来伸手抢：“还给我！”
“想不到啊叶怀？嗯？”肇事的男生一边笑嘻嘻地翻着他的素描本一边嘲笑道：“你这画的怎么全是男人？你该不会是弯的吧？哈哈哈哈”
“还给他。”
寇鸣沉声道，随后手上一用力就让那个男生吃痛地松了手：“靠寇鸣你神经病啊！别以为家里有两个臭钱就了不起！”
“给你。”寇鸣脸上没什么表情地就把素描本递了回去，叶怀抖着手正打算接过来时却有一张纸从夹缝里飘了出来，正好被寇鸣伸手接住。
“你这是”寇鸣盯着画上的内容，挑了挑眉压低了声音道：“画得是我？”
叶怀的脸已经涨得通红，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嗯。”
寇鸣没说话，仔细审视着画上面的自己：叶怀画的大概是一张他上课时的侧脸，虽然笔触简单但是三两下就勾勒出了他的面部轮廓，细看下来居然真有了那么一点味道--那种带着阳光的少年气息。
“画得不错啊。”寇鸣笑了笑，伸手把画递还给他：“你画就画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长得又不丑。”
叶怀慌乱地点头，伸手只想赶紧把画给抢回来。
“等等。”寇鸣摁住他的手，余光突然瞄到了在这副素描下好像有几行用铅笔写的小字：“你写了什么？”
“别别看！”叶怀一下子急了。
“你不让我看，我偏看。”寇鸣笑着把画抢了回来，仔细看清了那几行清秀的字迹后却有些怔愣：
螃蟹在剥我的壳
笔记本在写我
满天的我落在枫叶上雪花上
而你在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