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妄想
如果有天我消失了，你会怎么办？
边盛简一时间没有说话。
“你是神经病吗。”他说。
“我是说如果，”陆深抬眼看着那一大片温暖的橘红，“你会舍不得我吗？”
边盛简皱了皱眉，陆深这个样子看起来有些不对劲，但又有些说不上来。只是当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自己居然有一瞬间的心跳加速：“你要退学？”
“不是退学，是消失。”陆深说，“你会舍不得我吗？”
“你能不能说人话？”边盛简扯着他的领子往后拽了拽，“你这么大一个活人要是消失了我肯定会担心啊，有什么舍不舍得的。”
“是吗。”陆深轻轻笑了笑。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边盛简一瞬间仿佛在陆深眼里看到了愧疚，但又很快恢复如常：“中秋快乐啊三哥。”
“中秋快乐。”边盛简叹了口气，“我他妈也是疯了，开学这么久了还能忍你到现在。”
“这还不到一个月呢，”陆深眯缝了一下眼睛，“未来你还得忍我两年。”
两年？我会在这个破地方再呆两年么？
边盛简正有些发愣，右侧突然传来了分贝极高的一声吼：“说了多少次不要在湖边逗留！那边的同学！给我上来！”
“叫我？”边盛简愣了愣，抬头和那人对视了几秒后才确认他是在喊自己，顺便揪着周立的领子把他也扯了起来：“走了。”
“哎！我还没许完呢！”周立有些不满。
“你把你下辈子的愿望都许上了吧？”边盛简有些无语，“回去给你找根电线杆，你接着许去。”
“切，你不懂。”周立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操，都这个点儿了，再不回去我奶要着急了。”
“赶紧走，别让老人家担心。”边盛简看着周立朝他挥了挥手就一路小跑着消失在了校道那边，转头又看了一眼未名湖，依旧还有很多人排着队往湖里放着花灯，简直是四中晚上少见的热闹场面。
高中啊，正青春啊朋友！本来不就应该这样吗？
边盛简一想到过了今晚就又要像坐牢一样被困在宿舍就有点儿郁闷。
“你手机是不是响了？”陆深在他身旁问了一句。
“啊，是。”边盛简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静音的手机，右滑接了起来：“喂？”
“中秋快乐啊老三！少了我们是不是很寂寞？”李飞冲着话筒笑了几声，背景音很嘈杂，听着应该是在外面。
“少放屁。”边盛简啧了一声，“他们两个呢？”
“阿铭被他妈扯去吃席了，我刚吃完饭在外边儿溜达呢。”李飞说着犹豫了一下，“三哥，力平他妹前两天又犯病了。”
“怎么回事？”边盛简的声音一下提了上去，“他怎么不和我讲？现在怎么样了？”
“他不让我和你说，”李飞压着嗓子，“哎本来这大过节的我不想提这事儿的，但是这次他妹和上次一样闹得特别凶”
“又割腕了？”边盛简停顿了一下，“他那边够钱吗？”
“嗯，说是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面拿了刀片正要割呢。”李飞重重叹了一口气，“还是力平拿菜刀把门砍坏了冲进去才没割成，后面他找我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抖的，真的是”
“他那边够钱吗？”边盛简皱眉又重复了一次，“得把他妹送医院，这样天天在家看着也不是办法，万一不小心又没看住怎么办？”
“这还用你说，主要是他妹一点儿也不配合。”李飞又是叹气，“一离开房间就开始发疯，拉都拉不住！你是没见过，我上回去他家被他妹挠的那两道印子到现在都没消呢。”
“那，”边盛简犹豫了一下，“一会儿我给他转点钱过去。”
“别！”李飞的声音一下子扬了起来：“你也不是不知道平平的性子，他这人本来就倔，加上那晚上的事儿总之他肯定不会要的，你别刺激他了，这会儿他自己应该都挺烦的。”
“那怎么办？”边盛简停下脚步，有些暴躁起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他妈现在能做点儿什么？”
“你”李飞顿了一下，“主要是隔着段距离也不方便，有空你回来看看我们就行了。”
边盛简没说话。
“我知道你和你爸。”李飞见那边没声儿了又有些无奈，“行了行了，国庆还是我们过来吧，不过到时候过年了你可得回来啊！咱哥几个可得好好一醉通宵。”
“行。”边盛简叹了一口气，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李飞你脑子他妈有泡吧，给我寄的那一大箱什么破玩意儿？”
李飞愣了一下马上笑了起来：“靠，那谭铭给你寄的！不关我事儿啊。”
“国庆来了都得把你们抽一顿。”边盛简啧了一声。
“抽呗，又没少被你抽过。”李飞笑了几声，好半天才说了一句：“说实话，我们都有点儿想你了。”
“你突然来这么一句，我很不习惯啊。”边盛简说。
“你就不想我们？”李飞追问道：“我最近做梦都梦到我们刚组乐队那会儿，满大街的乱窜表演还被城管追着赶，还以为我们是什么叛逆少年组的流氓天团呢”
边盛简忍不住笑了几声：“操，你不说我都差点儿忘了，当时就你跑的最慢，是不是还被敲了一棒子来着？”
“是，我现在后脑勺还鼓个包呢。”李飞说着摸了摸头也笑了起来。
“我其实，也有点儿想你们了。”边盛简笑完之后慢慢叹了一口气，“而且这破学校巨多屁事儿，一天到晚的都快给我憋炸了。”
“行，就等着国庆我们几个过去抚慰你受伤的心灵吧。”李飞说。
“你们要不来就孙子。”边盛简说。
陆深默默听着边盛简和电话那边人的对话，听到有意思的地方还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但又有些不知名的羡慕，或者说嫉妒。
这就是正常人的生活。有家人有朋友。
陆深的眼神暗了下去。
一直等到边盛简挂掉电话他才说了一句：“和谁啊？”
“几个朋友，国庆要过来看我。”边盛简低头看着手机，“你国庆不回家？”
“还早呢，再说我家也没人。”陆深说。
“你爸妈这么忙？”边盛简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你到时候打算怎么过？”
“不知道。”陆深耸了耸肩，“自己呆着一笑而过呗。”
“这么无聊，你也可以出去找个兼职什么的。”边盛简顿了一下说。
“没事，躺七天不至于能把四肢躺退化了。”陆深笑了笑。
“那你”边盛简犹豫了一下才没把后半句说完整。
他和陆深明明也才认识几十天，也还不至于熟到能脱口而出问他要不要过来和大飞他们几个一起玩的程度。
但是这七天都一个人过怎么看都有点儿惨啊。
小可怜儿。
“哎。”边盛简突发奇想戳了戳陆深的手臂：“就，你有没有什么能表演的东西？”
“啊？”陆深愣了愣，“表演什么？”
“就你奶不是教了你那些小玩意儿吗？”边盛简说着就莫名有些想笑，“比如什么看手相预知命运之类的啊，就那种玄乎的。”
陆深沉默了一会：“我不会。”
“这么扫兴。”边盛简啧了一声，“我想着到时候要是带上你还能关键时候露一手什么的”
“你要带上我吗？去哪儿？”陆深语气一下子扬了上去，看上去挺兴奋：“好啊。”
“再说吧。”边盛简咬了咬牙，“这周边有没有什么好吃好玩的”
“这个你得问周立，我平时也不怎么出门。”陆深马上说。
“谢谢，不带你了。”边盛简目视着前方就大步走去。
“别啊，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查嘛。”陆深摸了摸鼻子赶上他，“你朋友是什么样的？”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边盛简学着他的语气，“你猜？”
“不猜。”陆深笑了起来，“不过我很期待。”
回宿舍之后边盛简其实还有一件事放心不下，思索再三还是拨通了一个号码，又耐着性子等了好一会，那边才终于传来了回应：“三哥。”
“今天过节，但是我看你应该也没什么心情过了，那我就直说了。”边盛简皱着眉，“到底怎么回事儿？”
屏幕那边好半天没人说话，边盛简憋着气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了一声哭腔：“都是我的错。”
“什么就是你的错了。”边盛简捏了捏鼻梁，“别什么事都往身上揽，迟早有一天会把你自己压死的知道么？”
“我知道。”萧力平用力吸了吸鼻子，“但是前天确实是我没看住她大飞和你说了？”
“嗯。”边盛简想起这个就有些蹿火，“你丫这么大的事儿还想瞒我？国庆提人头来见我吧。”
“国庆？”萧力平愣了一下，语气很愧疚：“国庆我可能来不了了，这边太多事儿了我实在走不开。”
“没事，你先顾着你那边。”边盛简顿了一下，咬咬牙还是说了一句：“你那边够钱吗？”
“钱？够的够的！”萧力平急得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三哥你千万别给我钱！真的！你对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真不能要！”
“那行吧。”边盛简听着那边人明显透着一丝疲惫的声音都有些心疼，“有事儿记得和我说算了你还是和他们两个说吧，反正隔着大老远的我屁也帮不上。”
“我会的。”萧力平又吸了吸鼻子，“三哥你也早点休息吧，不早了。”
“嗯。”边盛简应了一声，但挂电话之前他还是又强调了一遍：“这事不是你的错，知道没有？”
“我知道。”萧力平用力抹了把眼眶里的泪，“都是那个混蛋要不是他，莉莉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边盛简撑在栏杆上又耐心安慰了他几句才挂上电话，心头却怎么也有一种无力感挥之不去。
有时候很多事情呢，确实不是你的错，但它也确实发生了。
遗憾也好怨恨也好痛苦也好，结果都没办法改变。
边盛简抬头看了一眼夜空的月色，半响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要是能回到过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