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温暖
“别去。”
边盛简一低头就看见抓在他胳膊上的那只手，力道还不小：“别逞强。”
“没事。”边盛简轻轻皱了皱眉，“手放开。”
陆深松了手，眼睛却眨也不眨地一直盯着他，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心：“你”
边盛简没说话，突然抬手往周立的脑门儿上弹了一下：“就算再让我跑十圈，他这样的我还能打十个。”
“我靠！”周立马上喊了一声，一边往脑门儿上搓着边不爽地瞪着边盛简：“简哥我劝你收着点儿吹啊，小心把自己给吹炸了。”
“啊，”边盛简看着他点了点头，“说错了，那应该是二十个。”
“加我一个，应该能凑三十。”陆深跟着补了一句。
“放学之后我要和你决斗。”周立咬牙切齿地说。
还没等边盛简忍不住笑出声，赵哥就已经走到了高低杠的位置冲他招了招手：“小子，过来！”
“来了。”边盛简迎着他的目光就一脸轻描淡写地走了上去，而班上的人已经非常自觉地分成了两撮围在一旁，看向他的眼神简直五花八门，佩服的嫉妒的爱慕的还有带着恶意的，不过边盛简倒是对这些不甚在意，毕竟他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明白了一个人生道理并且运用得炉火纯青，那就是不去在意自己在别人眼里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说话做事随着自己的心意来就好。
坦坦荡荡，何必活在别人眼里。
“开始吧。”边盛简说。
赵哥冷笑了一声没说话，整个人突然往上一跃就抓住了杆子，明明都快上了年纪的人身体看起来却依旧灵活，班上的一些人忍不住就带头鼓起了掌：“好！”
“好什么好，这还没开始呢！”周立有些无语，也凑上去对着边盛简喊了一声：“简哥加油！”
边盛简迅速往旁边拉开了一段距离，紧接着也纵身一跃，衣服下摆在半空中一扬，露出了一段流畅的腰线，引得班上女生又是一阵小声的尖叫：“啊！”
“弹跳力不错。”赵哥点评道。
“开始。”边盛简目视着前方说道。
“一！”
高低杠下围着的人一起大声地数着，视线在赵哥和边盛简身上来回打着转：“二！”
“三！”周立跟着吼了一声，很紧张地盯着边盛简不断绷紧又放松的小臂肌肉，生怕他数到下一个就会体力不支地掉下来：“四！”
“加油啊！”周立眼也不眨地看着边盛简整个人往上越过横杆，在做到第七个的时候稍微停了一下，垂着头像是在用力喘气。
“我靠我靠我靠。”周立顿时紧张地在原地蹦了两下，“谁他妈准备上去接一下啊！”
“谁敢接啊？万一不小心就摔着了这位大少怎么办？”有人阴阳怪气地冷笑了一声。
“马敬你是不是有病？”周立指着他不客气地喊了一声：“他这么拼还不都是为了我们班！你他妈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的！”
“哟。”马敬斜了他一眼，“周立你可真厉害啊，这才没两天就成别人屁股后面的跟班儿了啊？你到底是看上他的钱还是他的”
“闭嘴。”陆深看着他。
马敬愣了两秒，莫名感觉有一股寒气顺着脊背就爬了上来，顾不上其他就赶紧把手伸到背后一通又抓又挠：“我操这人谁啊？是我们班上的吗？”
陆深又盯了他几眼才转过头，一脸专注地看着边盛简休息了一会儿后又恢复了动作，只是速度相比之前稍稍慢了一点。
“小子，你还能撑多久？”赵哥抓着横杆的手已经有些微微发抖，不过说话还是很稳：“都12个了，差不多到极限了吧？”
“差多了。”边盛简甩了甩头，把要流进眼睛里的汗滴到了地上：“不过我看您老应该快不行了吧？”
“男人不能说不行。”赵哥冷哼了一声。
随着战况的不断深入，现在两人的对抗仿佛已经陷入了胶着，边盛简倒也不在乎自己到底做了多少，总之只要赵哥往上做一个，他便也跟着做一个，而且每一个的动作都力求极致的标准。
下边围着的人的表情也由一开始的兴奋变成了震惊，掐指一算两人吊在杆上的时间都已经快过去七八分钟，就先别说做引体向上，哪怕只是吊在那儿，一般人这个时候都可能已经因为体力不支而抓不稳了。
“简哥！实在不行就下来吧！”周立抹了一把脑门儿上急出来的汗，“别硬撑了！”
“放屁。”边盛简喘了一口气，气息虽然已经开始有些不稳，但语气依旧漫不经心：“他行我就行。”
赵哥这一次没接上话，他起皱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汗水，但他还是十分费力地又往上做了一个：“好小子，有种！”
“过奖了。”边盛简喘了一口气紧随其后：“还是您宝刀未老。”
“这时候倒和我谦虚上了，”赵哥断断续续地笑了两声，“行啊我今天倒是要看看咱俩谁能挺到最后！”
“二十！”马敬咽了口唾沫，一脸震惊地盯着那两个吊在半空的身影。
不是人这两个都不是人！
“操。”周立的眼睛瞪得溜圆，语气都有些颤抖起来：“这他妈没完了是吗？”
“快结束了。”陆深深吸了一口气，视线仿佛黏在了边盛简已经透出一大片汗渍的后背上，“再等等。”
“赵哥，”边盛简此时的呼吸已经很不稳，但还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撑着开口：“你的手，抖得很厉害啊。”
“你不也是吗，臭小子。”赵哥的脸已经涨得通红，但能看出来他也是在凭最后的毅力支撑着。
“给老子起！”
赵哥突然毫无征兆地大吼了一声，整个人都拼命挣扎着往上，连脖子和手臂上的青筋都根根暴起，能看得出来此时此刻他连头发丝儿都在拼命用力。
不过很遗憾，可能是人真的上了年纪体力不支，又或者是手上有汗滑了一下，赵哥这拼尽全力的一下只挣扎到半空就宣告失败，手兀地一松就迅速地往下坠了下来--
“哎！”一直紧张地盯着局势的靠前面的几个男生第一时间就连蹦带跳地往前窜了几步，几双手堪堪托了一把才没让他一屁股就跌到地上，“赵哥小心！”
“人老啦。”赵哥哆嗦着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抬头对还坚持挂在横杆上的边盛简哑声喊了一句：“下来吧，你赢了。”
边盛简没说话，最后一次缓慢而标准地做完了一个引体向上，才用力松开了已经僵硬到快要失去知觉的指节，一身轻快地随着重力向地面自由降落--
“二十一！”周立几乎是喜极而泣地大喊了一声就要往前冲，不过早就有一个人比他捷足先登。
“以后别逞强。”
边盛简猛地低下头，悚然发现自己的脚离地还有好几厘米，又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人截在了半空，而腰间还扳着一双手，此刻正用力地搂着他。
“我操！”边盛简震惊得差点儿没一拳就对着陆深的脑壳砸下去，不过他的手现在一片又酸又麻又僵的倒也砸不动，只能铆足力气大吼了一声：“陆深你他妈放老子下来！”
陆深顿了一下才动作轻柔地把他放回了地面上，此刻周立已经拨开人群冲了上来，就差捧着边盛简的脸看他有没有被这一番比拼给比出个好歹来：“简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边盛简往旁边窜了好几步，想当场给这玩意一拳手上都有点儿使不上力，只能对着陆深这个操蛋玩意儿干瞪眼：“你别他妈碰我！”
“怕你摔着了。”陆深耸了耸肩看着他。
“没事就好，我操刚刚真的快把我吓死了！”周立在他耳边一连串地喊着，还是吃了边盛简一记肘击才勉强安静下来：“简哥你这胳膊已经废了吧，要不要今晚我给你喂饭？”
“滚，别在这恶心我。”边盛简额角的青筋跳了跳，边说着用力甩了甩胳膊。
但此时此刻要说不难受肯定是假的，边盛简这会儿得咬着牙才能把手臂上密密匝匝传来的酸疼胀麻等一系列不适给忍住了，表面上还依旧摆出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连他都有点儿佩服自己这种装逼就要装到底的敬业精神。
“我赢了，记得别反悔。”边盛简转头看着还坐在地上喘气的赵哥，语气平静地说。
“行。”赵哥抬头盯了他一眼，“愿赌服输。”
“哎，是不是下课了？”周立听见这话马上扬起了眉毛，语气很夸张地喊了一声：“赵哥该解散了吧？下节我们还有课呢！”
“解散。”赵哥听见这话倒也没多说什么，干脆利落地一挥手：“但是你，留一下。”
边盛简拖着已经残废的双臂走到他面前，咬着牙才没往外蹦骂人的词儿：“还有事吗？”
“要不要考虑来我们学校的篮球队？或者田径队也行。”赵哥从地上站了起来，嘴角微微露出一个笑：“我看你很有潜力啊，臭小子。”
“不好意思，没兴趣。”边盛简说着转了转脖子，“没什么事儿我就回去了啊，赵哥。”
“好好考虑！”赵哥突然一巴掌就用力地拍在了边盛简背上：“想好了就来我办公室，我给你泡点儿好茶。”
“好的。”边盛简差点没被这一巴掌扇得背过气去，忍了又忍才没当场发作：“我走了。”
“去吧。”赵哥笑着说。
回班后的气氛很是欢快，大部分人都在津津有味地讨论刚刚发生的种种细节，但只有边盛简这个主要当事人趴回桌上后丝毫感受不到胜利的喜悦，心头有的只是苦涩--
因为他放学之后还要扫操场。
而且手很疼。
干脆现在就来一道天雷劈了他吧。
边盛简就这么半死不活地往桌上一趴便趴到了放学，除去手臂上的酸痛勉强缓解了一点儿以外，他丝毫不觉得自己现在就能挥舞着扫把在操场上大展拳脚。
啊，想死。
但是照他这人的性子，就是手疼疼死了他也不会主动向别人开口求助，所以他在座位上犹豫了好一会才趁周立收拾书包的空挡直接从后门溜了出去，非常特别以及超级不情愿地小碎步下了楼梯就往操场走，一路上的心情简直都复杂到了极点。
“我帮你吧，傻蛋儿。”
正当边盛简按照老谭的指示找到了那一把笨重而看着表面无比粗糙的竹丝大扫把，再盯着满操场散落的落叶开始认真地怀疑起人生时，前方响起了一声轻笑：“别老是自己硬撑了。”
“给老子滚！”边盛简头也不抬就把扫把对着陆深甩了过去，“我他妈体育课的账都还没找你算！”
“哎！”陆深赶紧往旁边一躲，“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他妈就对你动手怎么了！”边盛简恶狠狠地盯着他，“我还要把你”
“简哥！”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喊，随后周立就拖着一把扫把小步跑了上来，停下的时候还有点儿喘：“你说你要罚扫操场怎么也不告诉我们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
“我”边盛简皱了皱眉，“不关你事，你来干什么？”
“不是我来了，”周立笑着指了指身后：“是我们来了。”
边盛简没说话，扭头望向他身后时神情微微一愣。
有一群人扛着扫把正慢慢朝这边走来，和边盛简的目光交织后领头的一个男生还冲他挥了挥手：“盛简！”
是班长。
“你们”边盛简顿了一下还是没说话。
“别客气！”周立笑着搂了一把他的肩，“大家都会帮你的，你这个病号就上一边凉快去吧。”
“为什么？”边盛简看着他，好半天才忍不住说道。
“什么为什么？”周立也看着他，愣了好几秒才笑了起来：
“傻，因为我们是伙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