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校规
这一晚上边盛简都没有睡踏实，除去人生第一次睡在别人床上的别扭之外，还有陆深。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躺了很久，直到后背都躺酸了才总算挣扎出一些睡意，不过这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也没持续多久，正当边盛简皱着眉头打算抢在起床前赶出一个梦时，宿舍大门就被人邦邦敲响了：“盛简！起床了！”
“操。”边盛简费力地睁开眼睛，感觉眼皮子连带浑身上下都一阵发酸，活脱脱像在工地刚扛完十袋水泥似的，缺觉加上对环境的不适应简直让他浑身上下的不爽达到了顶点，哑着嗓子吼了一声：“知道了！”
“等下一块儿去吃早餐吧，”陆深顿了一下，声音听起来倒还挺愉快：“我在楼下等你。”
边盛简没说话，烦躁地抓了一把满头压出来的乱发就去了阳台，抬头看见贴在洗手池上方的小镜子时还差点儿被自己灰败的脸色给吓一跳：“靠。”
他赶紧拧开水龙头往脸上泼了两把水，凑近了再看时眼下的黑眼圈却依旧很明显，感觉再蹦两下都快能掉到下巴边儿上了。边盛简仔细观察着自己的脸色，刷着牙都忍不住重重叹了一口气：
想当初他们四个人通宵排练也不见得有这么狼狈过，这下可好，新学校的新生活都还没开始，他就已经忍不住疯狂怀念起了以前的日子，或者准确来说是一个起码能让他感到舒适的生活环境。
人生呢，处处都是很惊喜的。
洗漱完后整个人虽然还是很困，但起码看着比刚起床时的脸色好很多，边盛简一边打着哈欠下楼时都感觉泪眼朦胧得连路都快看不清了，但刚走过转角看见楼底下来来往往着的一堆人时还是忍不住愣了愣。
“这里！”有人突然对他喊了一声。
边盛简还没来得及抬头，陆深就从一边跑了上来，非常自然地就把手搭到了他肩上：“昨晚睡得怎么样？”
“哎！”边盛简吓了一跳，冷着脸把他的胳膊掀了下去：“别碰我。”
“好我不碰。”陆深笑着耸了耸肩，“走，吃早饭去。”
边盛简看着他没有动，他有些难以理解明明昨天才和这人以一种非常奇妙的形式相遇，紧接着又几乎单方面的打了一架，现在陆深还能以这种非常顺其自然仿佛两人已经结拜了十年兄弟的语气招呼他去吃早饭，简直说不出这到底是傻子还是没心没肺。
或者干脆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傻子。
“你那个被子，”边盛简伸手按了按太阳穴：“我后面用洗衣机洗了再还你吧。”
“没事儿，我又不是洁癖。”陆深满脸无所谓，“而且这学校没有洗衣机，你要是想洗就得手洗。”
“什”边盛简愣了愣，“手洗？”
“是啊，你不会自己洗衣服吗？”陆深说着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后笑了：“也是，你这身看着就挺有钱的，少爷怎么会想着转学来这儿？”
“关你什么事。”边盛简盯了他一眼，虽然陆深刚刚那句话莫名有些让他蹿火，不过人家好歹也是把自己的床让出来给他睡了一晚，所以大清早的也不好发作：“早点到底还吃不吃？”
“吃啊，走走走。”陆深打了个响指又抢在他前头说：“等一会儿下课了我再带你逛逛学校吧？怕你又找不着路。”
“不会，多走几遍就认识了。”边盛简没什么表情地扯了扯嘴角。
不得不说和这破宿舍楼相得益彰的，四中饭堂的早点也特别接地气，饺子馒头小笼包，稀饭炒粉小米粥一连串看过去边盛简的眼睛都快有点儿花了，站在窗口前犹豫了半天也没想好要吃什么，直到被后边排着的人催了几声才随便叫了几样，正下意识地拿出手机付款时，窗口的大妈拿铁勺敲了敲盘子，示意他睁大眼睛看向旁边的刷卡机--
饭卡？边盛简顿时有点儿尴尬。他一下子忘了在学校吃饭一般是要往卡里充钱再刷的，但这会儿让他直接走开又有点儿放不下面子。
操。
边盛简听着后边排着的那男生很不爽地啧了一声，一大早就压抑着的不爽此刻便争先恐后地冒着头，站在原地几乎要把拳头都捏响了--
“刷我的吧。”有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了过来，轻轻在卡机上刷了一下，滴的一声后显示付款成功。
“谢谢。”边盛简深吸了一口气端起餐盘，这种连吃个早饭都得让别人帮忙的事情简直让他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好不容易被早点香味儿吊起来的胃口也一下子给败没了，“一会我把钱转你。”
“没事儿，我请你吧。”陆深笑了笑，“饭卡在食堂旁边就能办，挺方便的。”
“嗯。”边盛简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碗里的粥，看着饭堂不断涌入的人和逐渐踊跃起来的噪声，心情越发烦乱起来：“昨天不还没人吗？大早上的这些人到底他妈哪来的？”
“今天开学嘛，”陆深津津有味地嚼了个包子，“他们都喜欢早上来，中午再回宿舍收拾行李。”
“哦，”边盛简吃了一半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们学校就不能有个正常人吗？”
“正常人？我不是吗？”陆深放下勺子很认真地看着他，“难道我对你不好吗？昨天我把床都让给你睡了。”
“我”边盛简一下子有些语塞，“我特么也没问你对我好不好啊？”
“那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陆深看着他。
“棒呆了。”边盛简叹了口气。
因为陆深这人的说话方式和行为很多时候实在是让他别扭又费解，所以边盛简最后就干脆选择了闭嘴，不管陆深再找他搭什么话也只是敷衍地嗯两声，一顿本该挺愉快的早饭也是吃的索然无味。
“吃饱了吗？你那还剩挺多呢。”陆深低头看了一眼他的盘子。
“嗯，你没饱就全吃了吧。”边盛简拿纸擦了擦嘴角。
“好。”陆深说着就伸出了手，边盛简惊得赶紧在半空中截住了他的筷子：“我操，你干什么？”
“别浪费啊，”陆深看着他，“没事，我不嫌弃你吃剩的。”
“你这人怎么”边盛简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和他对视了好几秒才有些恼火地把筷子一拍：“别吃了，你还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刷的是我的卡。”陆深说。
“滚！”边盛简指着他，“滚蛋。”
陆深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抹抹嘴站了起来：“好了不说了，我带你去教室。”
走去教室的路上两人又是相对无言，一是边盛简忙着熟悉路况，二是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再去和陆深交流，生怕自己一开口这人嘴里又会蹦出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再惊掉他一地的鸡皮疙瘩。
所幸到了教学区后边盛简看到四中的教学楼建得还算不错，起码不是他脑补的那种站在楼上跺跺脚就能塌到地底下的破楼，虽然建筑风格肯定比不上以前他们学校，不过从每层楼的外围垂下再交织在一起的三角梅看着很养眼，从远处望去就像一片流动的红色海洋。
“我们教室在四楼，中间这栋是高二，前面和后面是高一和高三。”陆深用手指了指，“学校有规定，平时最好不要随便串班串楼。”
“我没那个兴趣。”边盛简说着扭头看了一眼，跟着陆深进了中间的那栋楼，一边爬楼梯边随口问了一句：“对了，这个班的班主”
“边盛简？”后边突然传来一声喊，边盛简转身就看见一个夹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扶着眼镜在楼梯下方对他笑了笑：“我没认错吧？这么大一个帅小伙。”
边盛简刚扭过头就发现陆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在了身侧，只好又一级级地走下台阶来到那人面前站定，“老师好，我是转学来的。”
“我知道，你爸还和我再三嘱咐过你。”那人笑着带他走到一边，语气倒是挺柔和：“行李之类的都放好了吧？有什么需要记得一定要和我说，我今天满脑子还想着你呢。”
“是吗。”边盛简抽了抽嘴角。
“对了，差点忘了自我介绍。”他说着拍了拍边盛简的肩，“我叫谭大发，是四班的班任，你也可以和班上同学一样叫我财总或者老谭。”
“财总好。”边盛简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俩名字之间的联系，说完又忍不住笑了笑：“祝财总天天发大财。”
“那倒不至于，我们当老师的不就是捧个铁饭碗，”老谭也跟着笑了几声，“那帮孩子就喜欢瞎叫，反正我也管不着。”
边盛简发现自己还挺喜欢老谭这个性子，看着比以前他们班上那个雷厉风行的女班任好说话的多，更何况老谭站这儿和他聊了半天，就是只字未提以前他在学校的那些事情，光是这个态度就让他觉得很舒服。
“来，我带你去班上吧，今天就要开始上课了。”老谭带着他一起往楼上走，边走语气就突然凝重起来：“对了盛简，我还要着重和你交代一下我们四中的校规，你一定要认真听好。”
“嗯，财总您说。”边盛简看着他。
“第一，我们四中除了高三级的以外，一律不开展晚自习。”老谭几乎是一字一句地慢慢说着，“第二，到了晚上七点之后，所有非住宿生必须全部离校，住宿的人就必须回到宿舍自习，期间不能再出宿舍楼。”
“为什么？”边盛简皱起了眉，他瞬间想到了陆深昨晚和他提过的什么门禁和报警。
“第三，”老谭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慢慢地把剩下的那条校规念完了：“严禁在校生靠近后山和池塘，也就是学校的湖，你应该也看见湖边的那个警告牌了吧？”
“看见了。”边盛简点了点头，“可是为什么”
“唉，”老谭拍了拍他的肩，“总之这就是学校的规矩，你既然来了就得遵守，其他的你就不要过问那么多了。”
“好吧。”边盛简虽然还想再说点什么，不过这时候老谭已经带着他到了教室门口，许多双眼睛立马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来，这就是我们四班。”老谭带着他走到了讲台边上，边盛简一进教室的第一反应不是被人盯着的不爽，而是这个班的人数居然出奇的少，后排几乎空了有两行的桌椅。
“都到齐了？”他忍不住侧身问了一句。
“对，我们班上就只有32个人。”老谭说着拍了拍手，“同学们！先把手上的事情放一放，让我们欢迎一下新同学！”
班上马上响起了掌声，边盛简连头都不用抬就感受到了许多扎在他脸上的目光，以及由台下讨论声引发的阵阵躁动，他站在原地起码接受了三十秒目光的洗礼才忍无可忍地扭头看向老谭：“我来自我介绍？”
“好的你说吧。”老谭愣了一下点点头。
“我叫边盛简，转学来的，没了。”边盛简说。
台下立刻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口哨，边盛简正有些恼火，抬头却一下子对上了坐在教室后排陆深带着笑意的眼神。
“靠。”他马上移开眼。
“来，盛简你自己下台找个位子坐吧。”老谭和蔼地说。
“好。”边盛简走下台，故意避开了刚刚看他的眼神最为炽烈的女生群，不自觉就按以前的习惯绕到了教室后排，一个不慎又和陆深对上了眼--
“过来和我坐啊！”陆深夸张地对他摆着口型。
边盛简看了看他旁边确实还空着一个座位，但教室其他的空位也多，他并不想这么近距离地和陆深再打交道，犹豫再三还是在和他隔着一段距离的位子上坐下了。
陆深一直专注地看着他，见他坐下后脸上的表情倒也没有很不满，只是隔空对他笑着说了一句：“又见面了啊。”
“嗯，又见面了。”边盛简也看着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