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是谁
边盛简瞬间感觉有一股凉风顺着脊背嗖嗖而过，手臂上都瞬间爬满了毛毛汗，不过和那人对视了几秒后惊恐就转化成了怒火，他直接弯下腰揪住那人的领子把他从地上拖了起来，语气几乎都夹着火星：
“你他妈找抽呢吧？”
那人被勒着脖子拖起来倒也也没反抗，只是全程都专注地盯着他，视线落到脖颈处掐着的那只手时脸上甚至浮现了一层浅淡的笑意：“太好了你还能碰到我。”
“你说什么？”边盛简的指节响了一声，冷着脸对着那人的腿就踹了一脚：“你丫有病吧？躺这装什么死啊！”
“不好意思我”那人看着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刚刚不小心睡着了。”
“神经病。”边盛简哼了一声松开手，弯腰把手机捡了起来：“这破学校人影都没一个，你躺这儿能睡着？骗鬼去吧你。”
“我就是鬼啊。”那人说。
边盛简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好几秒他才抬头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神经病，却只看见那人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整齐齿列中突出来的两颗虎牙还挺晃眼。
长得倒是还行。
边盛简盯了两秒就收回了视线，低头拍了拍衣角沾上的草屑：“有病吃药，我走了。”
“能帮我个忙吗？”那人抹了抹嘴角，说话时语气还有些虚弱：“我叫陆深，谢谢你叫醒我。”
“什么忙？”边盛简拧着眉，虽然这个叫陆深的人说话神神叨叨的，不过看在他那一脸苍白的模样他还是勉强开了口：“送你去医院？”
“我的锁掉在草里了，能不能帮我找一下？”陆深咳嗽了几声看着他说。
“锁？”边盛简犹豫了一下往那边草丛迈了几步，在一片被压倒的草秆中隐约看见了一条细细的链子，伸手捏起来后发现后头还连着一块沉甸甸的黑铁，形状倒是有点像大人给小孩儿带的长命锁，只是这锁的做工一看就不普通，虽然是铁但表面闪着类似玉的光泽，花纹刻的也简单，是一朵并不繁复的九瓣莲。
“你的。”边盛简一扬手把锁抛了过去，陆深在半空中指尖一挑就把链子抓到了手里，然后飞快地戴回了脖子上松了一口气：“谢谢。”
边盛简眯缝着眼睛看着那块黑铁坠在陆深胸前，把胸口那一小块皮肤都衬得更加苍白，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戴这玩意儿干嘛？”
“小时候命贱，就一直戴着了。”陆深抬头笑了笑，那两颗细小的虎牙看得边盛简心头莫名一痒，啧了一声转过身：“随便你。”
“你是转学过来的吧？”陆深赶紧也跟着凑了上来：“我也是这个学校的，你要去哪儿？我可以带带你。”
“你也是？”边盛简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虽然陆深和他的身高差不多，但是笑起来总显得傻里傻气的，年龄上来看应该和他不是一届的：“我念高二。”
“我也念高二，你几班的？”陆深马上说。
“四班。”边盛简说。虽然他完全不想搭理这个十分钟前把他吓得差点跳湖的神经病，但是四中这破地儿实在是太大也太绕了，靠他自己估计等天黑都没找到宿舍楼在哪里，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男生宿舍在哪？我放个行李。”
“宿舍楼啊？就在食堂边上，我带你过去吧。”陆深说着就很顺其自然地接过了他的箱子推着，又偏头对他眨了眨眼：“真巧，我也是四班的。”
“我自己来。”边盛简皱皱眉又把箱子抢了回来，虽然他已经懒得再去细想陆深刚刚所有怪异的举动，不过既然能巧到这个份儿上还是随口问了一句：“哦，那班上怎么样？”
“明天开学你就知道了。”陆深笑着说。
“明天就开学了你们学校里还连个鬼影都没有？”边盛简啧了一声后跟着他穿过一条小路，眯缝了一下眼睛看着天边落日前撒下的金光。
“我们学校人比较少明天到班上你就知道了。”陆深说。
边盛简对他这种含糊的回答有些恼火，干脆就一路无言地到了宿舍楼前，按着边建华给他的宿舍门牌号就打算扛着行李上楼。
“我帮你吧？”陆深抓住了他箱子的一角。
“不用，”边盛简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你自己回湖边睡觉去吧。”
“我来吧，照顾照顾新同学。”陆深硬是伸手把箱子捞了过来，边盛简没想到这人力气还挺大，快二十斤的箱子一口气扛上五楼不仅脸不红，就连气儿都不带喘的。
鬼不需要喘气。他心头突然蹦出这么一个想法，连带后脑勺的那根筋顿时都一阵发麻。
于是他接过箱子时手臂若有若无地在陆深胳膊上碰了一下，感到触感是温热后才松了一口气，同时鄙弃了一番自己这种白痴行为。
“你住503吗？刚好在我宿舍旁边啊。”陆深抬头看了一眼门牌号，拍了拍手上的灰：“这可真是巧了。”
“谢了，是挺巧。”边盛简敷衍了他两句便拉开宿舍的门：“不过我是单间我操？”
他发愣地看着这个看起来就上了年头的宿舍，天花板上的墙皮都有斑驳的脱落和鼓包，六架床的扶手上也生了锈迹，就连阳台上铺的瓷砖也是十几年前老土的白绿配色，还因为年代久远而有些发黄。
边盛简站在门口神情十分复杂地看着这个扑面而来带着尘土味儿的狭小空间，又抬头看了看顶上那一架连扇叶里都蓄满了灰尘的破风扇，咬着牙才没直接把门甩上转身就走：“这是宿舍？”
“是啊，虽然这里破是破了点你一个人住啊？”陆深转头看着他。
边盛简深吸了一口气才把翻涌上来的震惊和一堆难以理解的复杂情绪压了下去，沉着脸开口：“就没有别的宿舍了吗？”
“没了，四中就这两栋宿舍，后边那座是女生的。”陆深顿了一下，又用安慰的口吻说道：“没事，你别看这里破，洗澡还是很方便的，水龙头一拧就有热水，以前住这儿的人还得拿桶下楼提热水呢！”
边盛简扭头看了他好一会也没能理解他这话里的意思，在他看来水龙头一拧就有热水应该是个常识，至于洗个澡还得拿桶下楼提水什么的完全不在他的认知范围以内，他现在只知道要是就让他在这种破环境里生活两年，他会疯。
敢情这破学校是把所有的钱都砸到扩建和大门上了吧？有这闲钱倒是他妈的把这宿舍翻新一下啊！再过两年都能成危楼了！
边盛简又深吸了一口气才慢慢吐了出来，他看着架子床边堆着的那几个装有他个人物品的大箱子，突然间有些迷茫。
“我帮你收拾一下吧，看你东西挺多的。”陆深说着就伸手想拍拍他的肩，“没事，既然都过来了就”
“滚！”边盛简猝不及防就回头往他肩上砸了一拳，眼神有些阴沉：“我自己待一会。”
陆深被这力道不小的一拳砸得退了几步，有些吃痛地揉了揉肩，语气却依旧不恼：“那那我走了，你自己慢慢收拾。”
边盛简没说话，慢慢拎着箱子进了宿舍，随手甩上了门。
“明天见！”陆深在门外喊了一声。
边盛简没回头，四下在宿舍转了两圈，看清了各种细节之后只觉得头更疼了--
首先是宿舍的厕所和浴室没有分开，花洒和蹲坑之间只隔着一道帘子，边盛简几乎不能想象就这种破地方要是再和其他人混住会变成什么样一个人洗澡的时候有人在你旁边拉屎？？
其次厕所外边的洗手池也是老土的方形槽，而且当初设计这玩意儿的人估计也是瞎了眼，好歹也是上了高中的人住的宿舍，洗手池的高度却不到边盛简的大腿根儿，日常洗个手都得费劲儿地把腰弯下来
边盛简憋着火往门上使劲踹了一脚，转了半天却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因为床板上落的也全是灰。
“操。”他看了眼外面已经快要黑透了的天色，这时候想叫个保洁估计也没时间了，更何况在这种荒山野岭学校的宿舍楼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叫。
边盛简犹豫了一会后推开了宿舍的门，却猝不及防的被蹲在门口的陆深又吓了一大跳：“你大爷！你他妈蹲这干嘛？”
“本来想帮你收拾的，不过看这时间应该来不及了。”陆深看了他一眼后拉开了隔壁宿舍的门：“要不今晚你睡我屋吧，收拾挺干净的。”
“不要。”边盛简马上拒绝，就算他现在的处境再落魄，也还不至于沦落到去睡一个认识没有三小时的陌生人的床。
“你在这睡，我出去。”陆深微微皱了皱眉，“听话。”
边盛简被他后面两个字念得头皮一炸，立马眼也不眨地盯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陆深叹了一口气，“宿舍有门禁，过了晚上七点大门会自动上锁，硬闯会触发自动报警器。”
“门禁？报警？”边盛简被这一连串的词儿说得发懵，好半天才吐出一句：“那我翻墙。”
“那你翻去吧，反正学校大门也锁了。”陆深耸了耸肩，“再说这大晚上的，你一个人找的到学校大门吗？”
边盛简盯着他没说话。
“来吧，床上的被子枕头都是新换过的，我没睡过。”陆深说。
边盛简沉默地在原地站了很久，才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谢谢。”
“不客气。”陆深马上笑了笑。
隔壁502确实收拾得很干净，虽然破烂程度都是一样，但是打开门的刹那扑面而来的淡淡香水味还是让边盛简眉头一松：“你也是单间？”
“嗯，住宿的人本来就少，所以每层楼就都空出来好几间房。”陆深说着抖开了床上叠好的被子再铺平，“你就睡这儿吧。”
边盛简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拽着被子的一角闻了一下，的确是很干净清爽的洗衣粉味儿，还混合着一股太阳暴晒过后烤螨虫尸体的清香，此刻看着不久之前还被他差点儿揍了一顿的陆深，边盛简心头总算涌现出了些许不好意思的情绪：“那个你肩膀没事吧？”
“没事儿。”陆深倚在床架边勾了勾嘴角，“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名字？”
“边盛简。”边盛简说完就突然感受到了一阵尴尬，和陆深又对视了几秒后者的身形才动了动：“行，那你洗个澡就早点睡吧。”
“那你今晚睡哪儿？”边盛简突然才想起这个重要的问题，自己本来就和陆深交际不深，还不至于厚脸皮到见面第一晚就鸠占鹊巢让别人在外面吹一夜冷风，但是宿舍的单人床本来就小，别说挤两个人，就算是边盛简一个人睡都有点儿束手束脚。
再说他也不能接受和一个长得还不错的同性一下子就做出同床共枕这种亲密举动，纠结再三他还是叹了一口气：“算了，我回去。”
“别急。”陆深一手拦在他胸前，“楼下宿管阿姨睡的地方有折叠床，我可以凑合一晚上。”
不等边盛简再说什么，他就往后退了几步飞快带上了门：“晚安。”
“晚安。”边盛简皱着眉看着陆深的身影在窗边一闪而过，忍不住扯着衣领扇了扇又叹了口气。
真是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