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鬼城
边盛简不知道自己独自在黑暗中坐了多久，直到街边卖早点的老板唰地一下拉开卷闸门时他才微微抬了抬头，看了一眼腕上的表。
五点了。
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双腿，总算戳开了一晚上没回的消息界面，随便选了个红点数字最多的回复：
--我到了。
--你大爷！
那边回的倒是挺快，边盛简忍不住挑了挑眉：
--还没睡？
--废话，送你上车之后连个消息也不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死哪个荒郊野岭了！
--不至于。
--靠，你不会就这么在外面坐了一夜吧？
边盛简沉默了一会，随手回复了一个嗯就把手机揣回了兜里，推着行李箱漫无目的地往前慢慢走着。
凌晨五点的街道已经渐渐热闹起来，边盛简在路边买了俩刚出笼的包子啃着，继续盯着早起扫大街大妈挥舞的扫帚出神，直到天边的深蓝泛成鱼肚白，最后再天光大亮时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小伙子，进来坐坐吧？”早点铺老板观察了他好一会才开口：“我看你在这站了好一会了，迷路了？”
“不用了。”边盛简把剩的塑料袋卷成团弹进垃圾桶后退了两步，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不等店主再说什么，他就伸手拦住了路边一辆空车，念了地址后就半靠在了窗边--
办完退学手续后边建华就给他联系了新的学校，具体长什么样他不知道，只知道这次还真随了他的愿，学校离家挺远，中间隔着都快跨了半个省的距离了。
不过用边建华的话来说，就找这么一个偏的他都不知道在哪儿的学校给他念也不容易，毕竟边盛简退学时可谓是无比威风，不仅把同学打得进医院，又在外面和人群殴进了局子，双管齐下让他们那一片的学校都不敢接收这位拳头铁硬的大少爷。
虽然听说这位大少爷家里很有钱。
边盛简半眯着眼看着窗外闪过的景色，对司机热情的搭话有些爱答不理，最后司机干脆也就沉默了，一路无言地把他送到了原本预定好的酒店。
付钱下车之后边盛简拖着箱子就进了大厅，接待的服务员查询了他的信息后抬起头：“您是预定了两天是吗？”
“嗯。”边盛简说。
“那昨晚怎么没来呢？”服务员把房卡递给他。
边盛简接过房卡，犹豫了一下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上了电梯找到自己的房间刷开门，倒在松软的大床上有些力竭地闭上了眼。
边盛简，你有病吧。
边盛简拿开挡在自己脸上的胳膊，对着天花板轻轻笑了两声。
虽然很久之前就想过离开，但真正被丢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时他还是一瞬间有些喘不上气。
拥挤的人流。街道。哪怕是旁人带着善意的询问都会让他感到慌张。
所以相比到一个陌生的酒店干睁着眼等天亮，他还是更喜欢一个人找个地方呆着，随便哪儿，只要不是一个黑暗封闭的环境就行。
洗完澡后他换了套衣服，连窗帘都没拉就倒床上睡着了，连梦都来不及做，直到被枕边的手机震醒整个人都还处于眼睛都睁不开的状态。
“喂？”边盛简用力清了清嗓子，语气很不耐烦：“什么事？”
“你到底去你那个学校报道没？明天都开学了！”李飞在电话那头喊着，说到一半又顿了顿：“行吧你一晚上没睡，还困的话就多睡会儿”
“知道了，就你啰嗦。”边盛简揉着眼进浴室洗了个脸，滴着水出来的时候才看清了手机上的时间。
靠，五点了。
“我现在打车过去，到了再说。”边盛简打了个哈欠又往床上趴了一会，最后挣扎着起来时才感觉清醒了一点，勉强打起精神去看看这座他还没正眼瞧过的陌生城市。
边盛简站在楼上观察了一会后得出结论也就那样吧，普普通通的小城市样儿。
就是不知道学校怎么样。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拎着行李下了楼，正赶上酒店的免费晚餐就随便吃了两口，也算是给付了钱又莫名其妙没睡过的那一晚的房钱回回血。
“小伙子，上学去啊？”新换的司机依旧热情，刚上车就开始喷唾沫，虽然边盛简这会儿心情还算不错，但也挺不住这种连珠炮的发问，只能飞快地报了学校名字：“嗯，去封门四中。”
“四中？你是四中的学生？”开车的大叔顿了顿，又从镜子里使劲看了他两眼：“你确定？”
“是啊，怎么了？”边盛简愣了愣，又从手机里翻出边建华发给他的学校信息仔细看了看：“嗯，是这个名字没错。”
“小伙子你转学过来的吧？”大叔顿时把头转了回去，干巴地笑了两声。
“对。”边盛简皱了皱眉，这个司机的态度莫名让他有点儿不舒服。
“我和你说啊，四中那个鬼学校可邪门了！”大叔看他不再说话，忍了忍还是一嗓子喊了出来。
“什”边盛简正靠在窗边往外看，差点儿没被这一嗓子震得磕玻璃上，有些恼火地盯着大叔后脑勺，声音也冷了下去：“好好开车。”
“我看你是外地转学过来的不知道吧！我和你说，四中十几年前可是”大叔正要慷慨激昂地说下去，手边的电话突然响了，正准备沉下心听听这学校到底是怎么个邪门法的边盛简顿时有些无语，一路看着大叔边打电话边开车顺便还闯了个红灯后，默默决定下车之后给他个差评。
“到了啊！”边盛简正忙着把行李从后备箱拖出来，就听前边一声喊完车子就动了，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把盖子给扣回去，还是赶紧往前追了几步才狠狠拍上了。
“操”边盛简看着那车飞快地消失在了路口，用力甩了甩被震得有些发疼的手。
这个学校邪不邪门他不知道，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地方的人倒是挺邪门的。
他有些不爽地拽着箱子往前走了几步，偏头看清了学校正对着的建筑时脸上才终于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封门市殡仪服务中心，简称火葬场。
“我操。”边盛简瞪着那一行鎏金书写的标牌，愣了好几秒才缓过神，抓在行李握杆上的手变得一片冰凉。
他突然有些想吐。
边盛简马上扭头朝校门口大步迈去，咬牙忍了好一会那种嘴里泛酸的感觉才被他给压了下去，同时升起来的还有隐隐的怒火，他恨不得现在就掏出手机质问边建华你特么给我找了个什么鬼学校，想想又还是算了，说不定那个人渣就是故意的，明知道他对这些地方有阴影还把他像垃圾一样扔到这里。
“老三，你到哪儿啦？”李飞电话打来的时候边盛简的脑子还有些堵，声音也发闷：“到天堂了。”
“哎呀我认真的，你那新学校怎么样？”李飞笑着说。
“挺好的，门口就是火葬场，你来陪我吧。”边盛简捏了捏鼻梁。
“啥？火葬场？”李飞愣了愣，“死死人的那个？”
“废话。”边盛简现在的心情简直像极了一块被糊在在地上暴晒了三天的口香糖，手指都被捏的响了好几声。
“我操”李飞顿了一会愣是没说出话，好一会才干笑了两声：“算了算了，说不定这学校只是地段不好呢？你进去看了没有？”
“现在进。”边盛简叹了一口气，抬起眼皮打量了一下这所学校的门脸儿，大门倒是建得挺阔绰，只是门口保安看着不大爱搭理人，边盛简挥了几次手他也没反应，干脆就直接拖着箱子走了进去。
“学校里人多吗？明天就开学了应该挺多来放行李的吧？”李飞在电话那头念念叨叨地问。
“没有。”边盛简皱了皱眉。
这就奇怪了，按常理来说一所学校开学之前，校园里面肯定会有人走动，可是自打他进来之后能感受到的只有满目荒凉，除了挂在门口的那一副欢迎新生入学的横幅外连半点要开学的气氛也没有，静谧得简直像个鬼城。
“什么破地方。”边盛简又转身看了看，刚刚他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所学校离繁华地带隔着一段距离，平时出去吃个饭什么的都挺麻烦，不像原来他们那学校，虽然同学恶心了一点不过好在地段不错，出了门右转就能看见三四家火锅店或ktv，相比之下这四中不仅像个鬼城，还是偏远得鸟不拉屎的那种。
不过这里有一点是原来他们那学校比不上的，那就是大。
边盛简拖着箱子走了一段终于忍不住戳开了学校的3d地图，前后左右看了看后发出一声感叹：
嚯，还真是个风水宝地，有山有水的。
这会儿时间虽然不早了，但边盛简还是乐意先绕着学校逛一圈，但走了一会后他就停下皱了皱眉：
虽然四中的校园大得仿佛地皮不用钱，但是整体的布局看起来很乱，加上绿植又多，初入总有种让人找不着北的感觉，就他这么在这瞎走了半天甚至连教学楼在哪儿都没看见。
边盛简边走边四下张望，在穿过一排茂盛的芒果树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莫名其妙走到了湖边，风贴着湖面吹过来还带着一股特有的水的气息，闻着倒是挺舒服，就是湖边立了一个巨大的警告牌子看着很扎眼。
“严禁靠近？”边盛简盯着远处微微泛起波纹的水面看了好一会，耸耸肩就走下了台阶，正打算在湖边找片草地坐一会儿，余光突然瞥到了边上的一角，手猛地一抖就愣在了原地。
因为湖边的杂草本来就多，又荒废了一个暑假无人修剪，所以最长的地方已经窜到了人的腰部。不过哪怕是在一片杂乱中边盛简还是能一眼看出来就在警告标志牌不远处的那片草丛里，影影绰绰好像躺了一个人。
他拧着眉试探地往那边迈了几步，证实自己的猜测后后脑勺登时窜上一抹凉意。
草丛里躺着一个人。
“喂！”边盛简虽然不知道这人是活了还是死了又为什么会躺在这里，但犹豫了一会还是跑了上去，咬咬牙拨开了草丛。
很快他就松了一口气，好在那人虽然脸色苍白看着像昏迷了，不过胸膛还有微微的起伏，说明还活着。
他一边掏出手机准备拨120，一边试着用手指碰了碰那人的小臂。
冰冷得像死人。边盛简皱了皱眉。
“喂？120么？我这里”边盛简的话刚说到一半，突然感觉左胳膊被人很用力地拽了一把，手机一下子没拿稳就反扣掉在了地上。
“我操！”边盛简猛地低下头，对上一对黑得发沉的眸子时太阳穴处的青筋都忍不住狠狠跳了跳。
“啊！”他吼了一声打算跳起来，不过没成功，因为那个像假死又像诈尸的人仍死死拽着他的左胳膊不放，手指冰冷得像根根坚硬的钢筋。
边盛简只能被迫心惊肉跳地和那人对视着，瞪着眼睛好半天没说出话。
“你”那人定定地看着他，好不容易开口说出的话却让边盛简头皮一炸，甚至于忘了直接往他脸上砸一拳--
“你能看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