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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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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屋里,赵颜第一时间就是上楼洗澡。

    黑云压城,四点不到,四周一片昏暗。

    湿热的水汽从下往上拱着浴室的玻璃门,随着门一开,白色的水雾一下窜出门,往两边飘散。赵颜刮完最后几道溅在洗手台上的水渍,裹着厚厚的浴巾走出去,却看到房内陷入漆黑,只有浴室门口有点光。

    刚洗完热水澡的她处于半倦怠状态,水滴从发中至发梢凝聚又滑落到背部,温热散尽后,脊背的皮肤凉凉的,又有点痒。她往墙上的开关一摸,觉得哪里不对劲,按钮此时这个形状按理已经是在on的位置。

    记得进来是开灯了的,她抓紧浴巾的结口尝试摸索回来时的记忆,心怀狐疑。

    但手还是率先往上按回开关,“哒”,主灯毫无反应。

    嘶,她暗道不妙,又不信邪似的快速来回拨了两下,终于确认是主灯罢工了。她挠了挠脸,打开了边缘的小灯,就着光亮穿衣服吹头发。小灯的亮度自然比不上大灯,但不在房里看书画图,只做其他日常小事还是绰绰有余的。

    长期下去定不会方便,赵颜把自己收拾好,滑开手机和eva说明了情况,借着在群里跟程星报了个平安,转念想起楼下的地灯,她退回去询问eva能不能先拿上来用。

    等待回复的时间,她开门走了出去,顺便给封闭了几日的房间通个风。二楼有人,徐步阳正拖着阳台前的地板,他看到赵颜,笑着解释:“雨飘湿了。”

    “嗯。”赵颜不自在地缩了缩脚趾,站在阶梯处左右望了眼其他两个房间,貌似都没人,阿里斯可能还在山上。

    徐步阳把着地拖从两边往内拖,将多余的一点水拖到一起,又用拖把上的海绵吸干净。

    忘记关门了吗,怎么飘进来这么多水,赵颜有些纳闷。

    徐步阳动作很利索,边拖地边指着吧台说:“那里有热茶和冲剂,你泡杯暖暖胃。”

    “好,谢谢。”她听话地回去拿杯子泡姜茶。

    eva一如既往高效,很快就回复道:“可以,或者您可以去主卧拿一盏,那边没住人,钥匙在一楼鞋柜最下面的抽屉里(可颂)。”

    赵颜回复“收到”,正准备下楼拿钥匙时,又撞见了还在外面的徐步阳。

    “喝完了?”

    “嗯。”

    徐步阳在阳台放拖把,门一开一关带进了风的呼声,他走过来时看向赵颜的房间,眉宇一蹙,问:“这么暗怎么不开灯?”

    赵颜站在楼梯旁说了下灯的情况,徐步阳听完还是皱着眉,扬手指着主卧说:“你先去那边住吧。”

    “啊,不用啊,我搬个灯替用就行啦。”说完不等回复就往楼下跑。

    徐步阳从二楼的护栏向下看她,脱口“那个灯”三个字,却没了下文,只静静地靠栏上等她拿钥匙上来,又帮她把灯搬到房间门口。

    “我进去看看。”赵颜把灯抬到房间里,接通了电源——光只照亮了三分之二的位置。

    “这个灯不够亮。”倚在门口的徐步阳淡淡地说。

    “其实可以啦,我就在这里或者外面工作,够了的。”赵颜划了书桌一片区域,认认真真道。

    “太暗了,你去那边住。”徐步阳还是坚持,推开了门往里迈了两步。

    “哎呀没事。”赵颜边说边将落地灯挪到更适宜的地方。

    “赵颜。”语速很快,门口的声音明显变深沉。

    “啊?”赵颜转过去,看到逆光里的徐步阳的眉头微收,似是不悦的样子。“这真的可以。”她努力证明,然后想出个原因,“我……我认床。”

    徐步阳听完,直接一声不吭扭头走了。

    雷公轰隆,暴雨倾泻,落过水的乌云至少变稀薄了点,但还是遮挡了光线,四周依旧昏暗,沉重的云层一直延伸至远处的天边,遥远的交界处有一道光线。

    赵颜知徐步阳的好意,一边思考该如何与他说开,一边整理背包。眼下碍于天气,衣服只能先扔到洗衣篓,等放晴了再洗;等翻到老饼家早上送来酒店的礼盒时,她暗道不好,慌忙抱起整大个保鲜袋跑下楼。

    好在冰袋很坚强,还没有全化,冰皮也没有变形,但表皮还是有些糊了。赵颜将两盒月饼连同冰袋一块放入冷冻层,关上冰箱门后舒了口气,站起来看见几枚可爱的冰箱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樱花街道的图案。

    从很早开始,她就知道这是徐步阳贴上去的。无论是从房东还是朋友的角度来评价,徐步阳都是温柔的。她初来乍到之时,人就带着她熟悉周边坏境,忙碌的飞行里还带着小摆件来给住客营造一点温馨的氛围。赵颜还清晰记得初见那天徐步阳捡蝴蝶的个个细小动作,再如方才他坚持换房间,必定更多是出于友人的角度考虑,而不止以房东。

    alex告诉她“别怕,试一试”,来自恐惧的触碰虚无缥缈,如果要找尝试的起点,那她是不是应该先主动着努力下?

    要以单方面友人以上的身份,对徐步阳好一点,可以尝试再靠近一点点,替未来仍还心怀这份喜欢的自己争取一下。

    先种下一颗希望的种子,虽然夏末不算得上是播种的好季节,可如果头朝下倒立过来,春天其实也不远了。

    冰箱前,赵颜将卡通磁铁一个挨一个地看过去,忽然发现了些许不和谐。她心里一惊,左顾右盼了地面,又趴下去从冰柜到地面的缝隙朝里看了看,除了摸出一枚一元硬币外,别无所获,她拍了拍膝盖爬起来,目光往左扫到灰暗中有个黑影撑着伞,正直直地站在后面的窗户外。

    “啊!”随着天边惊雷落下,赵颜惊叫一声,好生酝酿出来的一腔柔情被吓走大半,她捂着胸口问,“你怎么在那!”

    徐步阳收了伞走进来,没再冷着脸,反而坏笑道,“你在干嘛。”

    “少了颗磁铁,树袋熊不见了,我想看掉哪里了。”赵颜如实回答,“这么大雨你怎么还在外面!”

    “我检查花房里的花。”

    这语气乍一听还透着几分无辜,赵颜抻着脖子往他后方张望,看到那些个熟悉的红红紫紫都放入了花房,大雨穷追不舍地落到顶棚,她心脏一缩,关心道:“你刚刚搬进去的?”

    “没,徐晓宁和外婆昨天来搬的,我怕门被吹开。”徐步阳关好玻璃门走进来,又说,“考拉应该是被谁拿走了,我找过一圈没找到。”

    “这是可以拿走的吗?”赵颜不由气恼。

    “不可以,我让我姐强调下只有楼梯那边的东西可以用。需要的用品应该都有放在房间里,但有时情况没法把控。”末了青年放宽心笑笑,“以前也有过,她能处理好的。不过平时人不在,你自己房间记得要锁好门。”

    赵颜抿了抿上唇,应下后跑去了厨房洗手,出来见徐步阳坐在客厅拆包裹。

    今天确实是只有他们两个在。乌云渐渐被雨水冲走,大片光线从落地窗漫进来,混入室内灯的光亮里。

    “很少见你拆快递喔。”此时见这数量还挺多的,就脚边已经有三个了。

    “堆公寓里的,有段时间没回去。你刚被吓到啦?”徐步阳抬眼问她。

    赵颜走过去坐到沙发另一边,故作不屑地撇撇嘴,力图挽尊:“没有,你干嘛站那里不动,黑乎乎地都看不太清。”

    “你刚被吓到了。”对方却不以为然,闷声笑着,用陈述的口吻重复了上句话,像是在炫耀一个刚学到的有趣的新知识。

    真是幼稚极了。赵颜面无表情看着他,“哼”了声。

    “你怕黑还要住灯坏掉的房间?”

    “我不是怕黑。”

    “哦,你认床。”徐步阳装出意会的表情,抽了张消毒纸擦拭手里的物件。

    这人怎么突然有点欠,倒不会让人觉得厌烦。赵颜直感体内某一个地方涌起一股酥麻的电流,它分化疾速,张牙舞爪地蔓延至血管和神经,使得她无法辨清这是不是又一个错觉,只当她看到徐步阳搭在不远处的大腿时,忽然很勇敢地朝那上面轻轻地踢了一脚。

    无厘头至极,可是她就是下意识很想那么做。

    结实的触觉,目标对象岿然不动。

    徐步阳莫名其妙挨了一脚丫,更是难以置信地蹬着那个滋事闯祸的人,但不见要发火的意思。

    “我懂的,谢谢你!”踢完后的赵颜明显见怂,又生起一阵奇妙的满足感,她敏捷地翻到沙发后面,双手举到胸口前作出投降状,说,“我有个东西要给你看。”然后就一溜烟蹿了上楼。

    徐步阳愣坐在沙发上,他摸了摸被踢的地方,不用看也知道那连一点红印都没留下,单单有点痒。他又摩挲了下,听到赵颜“咚咚咚”地下楼声,一眨眼的功夫便见到她抱着两个本子站在自己面前,气喘吁吁地说:“徐步阳,给……呼……给你看这个。”

    眼前的本子b5大小,厚,一看就是手工改造的,设计随心所欲又彰显着制作者的肆意不羁。

    “上次说的手工。”赵颜神情有点尴尬,脸蛋染上了红晕,“答应你的,你可以看看。”

    徐步阳忽而想起,那晚他从赵颜口中的一句“勇敢”听出了一片赤忱,又在侧方看到她咬着牙关的忍耐,看到她笨拙十足的一个转身。看上去挺云淡风轻的一个人,实则藏着许多情绪。

    “干净的。”见他迟迟不接,赵颜连忙补充。

    徐步阳心里叹了声,接过本子放到茶几上,拉近一把椅子让赵颜坐过来。那人明明刚一脚踢得干脆,却在“坐过来”这种小事上犹豫了足足两秒。

    翻开本子,纸张间的摩擦发出好听的白噪声,里面有淡淡的树脂味道,还有烧焦味、咖啡味、红茶味。徐步阳知晓这是称为“手账”的东西,他曾经也认识一个喜欢手账的人,不过是不同的个人风格。眼前两个本子有各自的主题,每一页都给人不一样的触动,做旧的纸张、涂抹的颜料、布料缝补的花朵、火焰侵蚀成型的边缘以及物尽其用的“垃圾”。徐步阳认出了眼熟的海报和杂志内页,在每一张里一层一层地贴出独特的意境。

    “这个伞和衣服是用你送的巧克力纸做的。”赵颜手指点了点其中一页。

    “嗯,”徐步阳注意到页面的分割,问,“这是她的魂魄吗?”

    “呃……对。”

    看,她又在犹豫了,也许只是过分谨慎,徐步阳在余光里观察对方,又耐心地停在这一页等待,很快听到身边的人重新响起的话音:“与君一舞,当时一部短剧里的角色给我的灵感。他们是笔友,以书进行谜语交流,情愫日渐深,女生却在第一次赴约中意外去世了,男生在梦里等待他们的第一支舞。”

    徐步阳没想到是什么剧,故而又好奇问了几句,然后继续往回翻,翻到某一页时他再次停了下来,一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油然而生。那一面纸一半晴天一半雨天,春风吹又生的花草,浴火重生的蓝蝴蝶,一只眼神温柔的……丑陋妖怪。

    “这该不会是……”徐步阳刻意停顿。

    “不是。”简直脱口而出,赵颜不由分说地打断了他的话,“不是你。主要是蝴蝶太漂亮了。”

    俨然此地无银三百两,徐步阳失笑:“我还没说呢。”

    旁边坐着的人心虚地拉了拉本子问:“看完了吗?”

    “嗯。”徐步阳松开手,说,“很厉害。”

    赵颜把本子拿了回来,自己放到膝上翻了几面,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我这很业余的,做的时间都不规律,你看这里,”她轻轻按了一下一朵布花,继续自我反思,“手法很粗糙,没做好。”

    徐步阳只看到珠子松了点,并没觉得哪里不好,他又问:“什么时候开始做的?”

    赵颜回想:“刚上大学的时候。”

    “那也有几年了。”

    “开始觉得好玩,跟着别人学的。”

    “这些都是你记忆的一部分了。”徐步阳忍不住又掀开了面前的本子,温声说道,“每一个都是灵感瞬间。”

    灵感的记忆,赵颜喜欢听他这么说,很庆幸“分享手工”不算一个索然无味的决定,因为徐步阳不再纠结房间的事情了。

    天空变成紫色,雷公偶尔发出闷闷的笑声,风雨像张着大口的妖怪,又像泡完汤浴的河神,无时无刻不在欢乐地拍打窗户。

    不觉间已经入夜了,赵颜望着窗外,胃里感到一阵空虚。

    “这种天气叫外卖,会让我觉得自己不是人。”她进行了良心的剖白,比较着月饼和泡面的分量。

    仿佛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徐步阳往后推开了椅子,说,你跟我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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