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四章(上)
七月末的一个早晨,赵颜开门上班去时,在大门口捡到了一枝向日葵。
第二天,第一个出门的苏怀瑾也捡到一枝。
徐步阳不在,晚上他们三个坐在客厅里,纳闷地对着两枝向日葵,拿起来仔细检查了下,没发现什么奇特机关,倒是都精致地包了层花纸,贴着个蝴蝶结。他们面面相觑,最后决定把花和罗熙瑜买的风铃草一起放到了同一个花瓶里。
后面每天门口都放着一朵向日葵。
正值仲夏,餐厅的空调运作起来,屋里的四个人打起了边炉。桌上还摆着徐步阳外婆拿来的拍黄瓜、海蜇和各种拌菜,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
暖融融一派,都没留意到屋里来人了。
“哟,这么热闹啊。”eva拎着个大西瓜,在玄关换完鞋,径直走了过来。
“晓宁姐,吃饭了吗?”苏怀瑾站起身打招呼。
“没,我顺路来一趟,等回家吃。”eva略调皮地提了提手里的网兜,“给你们带了西瓜,哎,步阳你今天在啊。”
“嗯,早上回的。”徐步阳走过去,接过了坠着大西瓜的提绳,转身提进了厨房,俄而从小窗探出头来,问他们要不要现在吃。
最终胖乎乎的大西瓜被安排进了艾莎宫殿。
eva看到桌上的菜,喜呼道:“嘿,外婆的凉拌!”
徐步阳走回来,递给了eva一副一次性碗筷:“吃点吗?”
“行,哈哈,那我不客气了。我刚从外婆那边来,也拿了几盒。”eva爽快地起动。
她正站在罗熙瑜旁边,罗熙瑜停下动作看着eva,说道:“拌菜很好吃,房东。”
苏怀瑾和eva听到后都把目光投向了她,eva很是热情地笑道:“那多吃些,您是小卧的那个女孩儿是嘛?”
罗熙瑜点点头,眼里漾起一丝不同往常的深邃,赵颜将这些变化尽收眼底,恍惚间想起那天傍晚罗熙瑜在院子里与徐步阳初见的场景。
“噢,熙瑜,这边还有凉拌菜,你能夹到吗?”苏怀瑾说着抄起他那边的碟子换到罗熙瑜眼前。罗熙瑜道了谢,似乎又思考了下,送给了苏怀瑾一声白头翁的叫声。
大家都被逗乐了。
“好了,我今晚来跟你们说件事儿。”eva吃了口木耳,正了正脸色说,“那边河对岸有个街区昨晚出了偷窃案,不见的都是女孩子的贴身物,人现在还没抓到。”
她啜了口柠檬汁,接着说:“虽然离这边有段距离,但你们最近都不要晚归了,知道吗?特别是女生,晚上就不要出门了,都待在屋里。屋子外围有防盗设备的,街道两头都有保安亭。如果怕的话,我先安排你们住其他房子,要不要?”
罗瑜熙摇头。
赵颜也表示不用,接着问了下向日葵的事。
“噢,那个啊,”eva扭头看了看客厅的花瓶,若有所思,“差不多到这时候了。”
她露出安抚的微笑:“是谁送的,我确实也不太清楚,不过能肯定和今天这件事没联系,你们放心。徐步阳,过来下。”
他们两人走出了餐厅,赵颜隐约听到eva问什么有没有空之类的话。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徐步阳和eva相处的画面,“啊,真的是姐弟呀”的念头毫无防备地冒了出来。初次见面能认出,或更准确地说是猜到eva的身份,倒不是因为赵颜已经知道徐步阳的模样,而是她从eva的聊天气场、结合当时的场景自己估摸到的。
“小颜,你听到了吗?”
“啊?”她回神撞见了苏怀瑾的响指。
“不、要、晚、归。”苏怀瑾边往锅里下虾滑,边点她名,“你总是很晚回来吧,以后都趁着天还亮早点回来。”
赵颜缓缓地点下头,收下了他的关心,
苏怀瑾托了托起雾的眼镜,接着道:“熙瑜也是。我明天就要去外地考察啦,接下来两周就只有你们在了,总之都要小心点。”
罗熙瑜又回了他一声白头翁叫,苏怀瑾挂在娃娃脸上的一副严肃样霎时消失殆尽,开心地笑出了酒窝。
当晚eva在离开后,还给赵颜发了消息,说的倒不是非必要不晚归的事了,只是问了问居住情况。
“小颜,平时左邻右舍会有吵闹声吗?”eva这么问。
吵闹声?怎么样的吵呢?左边楼房的住户是一家当地人,小女孩在院子里养了一只公鸡,她妈妈要求她上学和睡觉前要把笼子关好,但女孩不喜欢把鸡关笼子,导致公鸡天天到处飞,并且自由播撒肥料。
女孩妈妈每次都会在旁边盯着女孩清洗,一面盯一面唠叨,还挺热闹的。
不过eva问的应该不是这个。赵颜想了想,最终回了个“没有”。
苏怀瑾第二天出发前,更新了小黑板的字,写着“早点回来”,甚至还补了下猫头鹰被磨掉的粉笔涂色。
吃火锅还是剩下好些食材,赵颜和罗熙瑜后面两天都在家里做饭吃,把不经放的肉都解决了,最后多出的丸子和乌冬还煮了几回夜宵,端到客厅边看电视边吃。
这晚赵颜吃完夜宵后,抽了张纸巾擦脖子后边的汗,扯开了松掉的发带,将头发捋起来重新绑上。罗熙瑜用笔杆卷起的丸子头,也已经松散了不少。
“有点热啊。”赵颜单手拍了拍后颈,自言自语道,“要不去剪个头发吧。”
罗熙瑜呆楞楞地看着她片晌,然后点点头。
“嗯?熙瑜也想去吗?”
“想去。”罗熙瑜比了个位置,说想剪到那里。
随口说出的话得到了回应,赵颜兴致意外地高涨了些:“想什么时候去啊?”
罗熙瑜想了想,说:“明天星期天。”
熙瑜意外还是个行动派,赵颜心道。
第二天,她们下午出的门,门口没有向日葵。
“早上也没有见到。”罗熙瑜说。她早上去吃了早餐,照常买了风铃草回来。
相比于赵颜,罗熙瑜似乎对此更加不明所以的样子。
三四点的太阳毒辣不减,她们去的理发店在徐步阳外婆家的街道上。赵颜决定将头发剪到脖子往上,她也确实那么做了,理发师剪刀一挥手一落,最终赵颜的头发长过耳朵一些,到脖子处,没再覆在背部,整个人一下子变得轻飘飘的,大有踮脚就能飞起来的错觉。
罗熙瑜看起来也甚是满意,她剪完后坐在转椅上吹了吹自己的刘海,丹凤眼眯了起来,对着镜子里的赵颜笑开了。
虽未至饭点,两人沿街逛啊逛,还是禁不住嘴馋。久违的小车牛杂,餐车炒面,卤味,每样尝了点,走回“燕巢”的路上,肚子早已半饱。
她们还经过了一家花店,罗熙瑜拉住赵颜进去站了站。门口悬挂着大大小小的花环,木架上的铁桶和篮子里插着不同种类花,手工铭牌安插在中间,芬芳自入鼻中。
赵颜看到了不同颜色的的风铃草,恍然大悟:“熙瑜在这里买的花?”
得到的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出来后,赵颜看了眼招牌,“与花”,是和花分不开的名字吗。
她们慢悠悠地往“燕巢”走。
“回去要再吃点什么吧?”拐弯走上门前路,赵颜问道。
“嗯,还是会饿的。”罗熙瑜也同意。
“吃什么呢……”赵颜在大脑里扫面着外卖页面苦恼,胳膊突然被拉住了,罗熙瑜停下了脚步,另一只手指着前方。
赵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前方就是“燕巢”了,那边路边停着辆自行车,门檐下有个高高瘦瘦的人影,站在艾拉绒球点缀的护栏旁,不时向内向外地张望。大热天,他小腿裸露在空气里,不时跳着活动几下,默默跟无处不在的蚊子作斗争。
那人也看到了赵颜她们,端正了下身子,站好了等待她们走近。
赵颜看到少年一张精神的脸蛋,简单的印花tee和休闲裤,背着一个中背包。他手里拿着一朵向日葵,日落时分,花依旧精神地昂着头。
少年也在打量,目光触及罗熙瑜时,眼里似闪过一瞬即逝的惊愕,不花分秒就恢复如常,向她们浅鞠一躬。
“你们好,请问徐……步阳什么时候回来?”少年稍作停顿,仿佛对称谓和话语都还需在心里酝酿一番,才好继续道,“我在等他。”
徐步阳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来了。赵颜看了看罗熙瑜,对方也是看着她,迷茫地摇摇头。赵颜看向少年,从口袋摸出手机说:“是急事吗?我先发信息问问?”
“不不,不算。只是想在今天见一面。”少年耳根有些泛红,可眼神出奇坚定。
赵颜无法判断“不是急事”却希望在“今天”完成会是什么情况,但还是和徐步阳说了个大概,并问他今晚回不回来。
太阳不复先前那般散发火烧的灼热,夕阳光有了倦色,从道路遥远的尽头静静地打在她俩的后背上,三人的影子在地上与树影重重叠叠,被拖得很长。
几分钟过去了,没收到回复。赵颜思量着一直站在屋外也不是办法,于是用眼神询问了罗熙瑜,要不要让少年也进去。
罗熙瑜默契地抓到了正确信息,点头应允。
“要进去等吗?”赵颜开口问。
少年看着她们,略带羞涩地摇摇头:“要不我晚点再过来看看吧。”
但她们谁也确定不了徐步阳的日常行踪,就算晚点来也极有可能会扑空。赵颜看着少年被蒸得红扑扑的脸,提了个建议:“要不附近找家店边坐边等?”
少年听了,没有反对,面露感激之色。
赵颜扭过头问罗熙瑜的意见。
罗熙瑜看了看少年,凑近赵颜轻声说“抱歉,头发还有点黏糊糊,想回去洗一下,晚上还有线上作业”。
赵颜颔首,对少年说道:“我也要进去下,你进来等会儿吗?我去放下东西。”
这一次少年没再推脱,跟在两人后面走进了院子,半掩了门,站在门廊下等。
赵颜再下楼时,从玄关看到少年正坐在门廊的石阶上失神地看着院落里的花,他手里还握着柠檬汁的空瓶子。夕照沉沉,万物被温柔的橙红色笼罩,同来拜访的蜜蜂滚了一身花粉,兴高采烈地吮了一口花蜜。洋桔梗扬起蓝色的蕾丝裙边,高挑的彩雀穿着紫霓裳,与盛夏深情共舞;紫阳花和洋蝴蝶拾得老人当外援,与精灵玩得不亦乐乎;靠凉亭那侧还栽着两株昙花,这是徐步阳告诉她的,后来晚上她还特意蹲过几次昙花开,可惜尚未能见得。
“开花的时候很香,会知道的。”徐步阳有晚回来看到她趴在亭子里,也陪她一起等,又这么告诉她。
依旧没有徐步阳的回复。
赵颜叫了那少年一声,走回客厅将白瓷瓶拿给他看。几株向日葵和白风铃挨在了一起,花朵的基部和枝叶被罗熙瑜好好修剪过,徐步阳外婆还从家里带来了些小花和衬叶,搭配起来绚丽不俗。
少年看着花,喜出望外。许是看到风铃草也格外新鲜,他指了指问道:“这个是?”
“风铃草,是方才那女生买的,其他的是徐步阳他们家里自己种的花。”赵颜一枝花接一枝浅浅抽出介绍。
“那我们出去咯?”赵颜把花瓶放回去,坐在玄关处换鞋。
“好,麻烦你了。”少年头低低地说,“我有东西想交给他们。”
“嗯,没问题。”原来是送东西啊,赵颜实在处于状况外,她低着头绑好鞋带,起身踢了踢脚踝。
少年这时再次踟蹰,左右摇摆:“要不还是给你帮我转交吧,这样不用浪费你时间。”
赵颜踩在玄关的地板上,看着扶在门框上的人,外面虽已是日落时分,但余热仍旧未消,少年的鬓角和颈部早被蒸得渗出了汗珠,碎发也因出汗几根黏着在一起。
是怎样的事,被他一直记得,却只能笨拙地送花和等待?
“但挺重要的吧?还是想自己亲手给的。”赵颜问他,“在今天?”
“嗯,”少年用手背擦了擦额头,带着少许失落,“后天,我要走了。”
“那是咯。”赵颜拍了两下少年的胳膊,示意他往外走,“吃过东西了吗?”
“还没。”
“那浪费不了多少时间,我也要吃饭。”
“好。”
“这附近有什么好吃吗?安静的,我们边吃边等。”赵颜带上了大门,少年双肩背着包,扶着自行车等她。
“二桥那边有家餐厅。”少年想了想,询问道。
二桥,赵颜知道,之前烤肉回来那晚,徐步阳也给她指过的桥,离这里很近。
“离这儿不远。”少年细心地补充。
“没问题的啊,你带路。”赵颜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少年,让他先擦擦汗,等太阳下山后,夜就会凉起来了。
少年乖巧地擦了擦脸和脖子,赵颜心生恶作剧之念:“其实,你可以直接给我联系方式,我到时联系你就好。”
少年擦汗的动作顿时僵住了,“啊”了一声,然后说“是哦”,解锁了手机伸到赵颜跟前。
和年纪较小的人相处,总是会无意产生一种说不出的纯粹感。
“走啦,我开玩笑的。”赵颜侧身示意他起步带路,自己跟在左侧。
一个人等了很久吧。
我还藏了不大磊落的心态,不值被谢。
茶餐厅也是在食街附近,挨着江边,靠近大路,位于很显眼的位置,很容易找到。
那里充斥着你记忆中所熟悉的茶餐厅味道,走进去会近乎下意识地按下藏在心口的快门,“咔擦”一声,从双眸前拉过一条褐色的胶卷。他们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抬头就能见到收银台和门口。
墙上的电视播放着晚间新闻,两人盯着电视,但赵颜扪心并不知道画面上的指数都是什么。
“我见过你一次,”少年突然开口,“之前在不晚,就是那家音像店,看到你和步……步阳哥一起。”
赵颜心里浮现了几个问号,她随便抓了个,问:“在不晚的时候?”
“当时在柜台排队,你们刚进来。”少年补充道。
“这样啊。”赵颜看了眼面前的男生,实在猜不透他和徐步阳的关系,是失散的兄弟吗?看着也不像。
或是其他难以启齿的钦慕关系?可是看少年在谈及徐步阳时,眼里亦无特殊之意,那是为何连续送了一星期的向日葵呢?
那是和eva有关吗?那晚她像对送花知情的样子。
猜不透。
赵颜自我酝酿一下,还是不知该怎么问,最后她问出自认不算突兀的:“那你和徐步阳,是认识吗?”
少年也想了想,继而才说:“我认识,很小的时候见过。但他应该不认得我,那时还挺小的。”
服务员端着餐盘过来了。
赵颜身子稍稍后仰,顺手拿起手机。通知栏有委托人收到稿子后发来的感谢、工作室的群聊信息、追剧更新提醒,但依旧没看到要等的。
“会不会等不到啊。”赵颜更加不确定了,“今晚他未必过来。”
少年吃了口滑蛋饭,“嗯”了一声,似乎有所思考:“今天他应该会回这边的。”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渊源,是有所了解才会得出的结论和规律。就好比上学时每天傍晚到了跑操时刻,即使天阴起来,你也会有预感这云是无论如何都憋不出雨来的;即使真降下了一两滴,集合的音乐也只会晚几秒钟,在那几秒中间你的心跳如掷地的金石声——“要响了,不要响”,但很快便有音乐声从广播中传出来,追着你的心跳声悠扬回放,随之响起的还有体育老师的口令:“各位同学,请排好队有序到操场准备跑操;各位同学……”
信息答复与否已经无关要紧,少年只是不知道会等几秒。
赵颜点开对话框,思索后,简要提了下送花的少年边吃饭边等着。
她实在怕话太多,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啰里八嗦、多管闲事的人。
“如果等太久,我就先和你回去了。”少年宽慰地笑笑,带上小心翼翼的口吻。
“没事的。”赵颜将手机扣回桌面,把调味全部倒进艇仔粥里,舀了舀,正常的味咸,“你是……之前也有送向日葵吗?”
她没有具体到每年,但少年也听懂了:“是我,往年也是。”他喝了口柠茶,清了清喉咙,“是不是有点吓到你们了?”
“倒不至于吓到,问了房东,她说是没有恶意的。”赵颜还讲述了他们刚收到花的情景,甚是有趣。当时三人一起检查向日葵,苏怀瑾带着手套和口罩对花盘和花茎又拍又摸,罗熙瑜还往上面泼了一杯凉水。
少年也哈哈一笑:“房东,是那位徐家姐姐吗?”
赵颜点头。
“我住在一桥那边,也不远,以前都见过他们。”少年贴近窗户,往后面一个方向指了一下,“过了桥,往右边走。”
赵颜看过去,江边两侧的灯火一点一点,连成了两条美丽的弧线,画到远方某一处,又汇成了一点。
有一晚她也是和徐步阳一起从那边看向这边,那晚他们偶遇烤肉店,徐步阳还坐着等着,看着她吃完;他们还说好了一起吃早餐,然后徐步阳第二天一大早敲醒了她的门。
徐步阳大概是挺任性的一个人,毕竟他会在初次见面就瞪人、第二次就吃了别人一大个芒果、一大早敲别人的门,还会固执地坚持听完一首歌。但这都不让赵颜讨厌,反而舒适得出乎意料。
坐这里等待,给人一种微妙的感觉。
上次的距离四天,赵颜有很大预感他会失约,失落更多在于“果然如此嘛”。
这一次又稍微有点不一样,徐步阳会来的。
她和少年安静地吃完各自的晚餐,过来收餐的是个面容和善的大婶,她收走了餐具后,还擦了一下桌子,只留下两杯饮料,笑着说“慢慢坐哈”。
过了七点半,周围纷扰起来。
“我是四月搬进来的。”赵颜喝了口奶茶,试着找了个话题,“房东和我说是在老城区,当时啊,我急着找房子,就很快搬过来了。来了发现一切真的都很方便,也很热闹。”
“这边发展比较早,但其实也在逐步改造,还是很繁华的,底蕴更是还在。”少年手指在桌面上笔画,“离这不远的这里,是省图书馆,藏书有很多;还有这里,有一个歌剧院,平时活动也挺丰富,这边走过去还有体育公园。”
赵颜跟着少年的手指划痕,脑补出了一张简易地图。
“图书馆我进去过,里面好大……”她顺着少年的话,跟他说起自己在这边的见闻,最后又绕回了不晚。
少年说,老板搬回了老地方,不时会有发烧友、音乐爱好者自发聚一起,或听歌,或弹唱。
“我堂哥也是唱片发烧友,那天我放学帮他去拿东西的。”
西多士在饮料见底的时候上来了,他们于是又续了喝的。入夜后赵颜不敢再喝太多奶茶,便也跟着点了杯冻柠。
“然后就见到了你们。”少年笑起来露出了白白的虎牙。
赵颜一起笑了,当然也略抱歉,因为她对此确实无过多印象,只记得柜台后的儒雅老板。
少年小幅动作着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脖子,他看向墙上的挂钟,时针走过了“8”。
“啊,还是等到这么晚了。”少年摸了摸后脑勺,咕噜喝完了饮料,柠檬片穿过了搅拌棒,搭在杯底。
赵颜表示这个时间对自己来说还不算晚,也开始反思自己一个半小时前到底是不是做了多余的决定,但思路很快被少年的话打断了。
“我今天来,”赵颜第一次从对方的声音里听到了平静,“是想和他们道谢的。”
那像是来自湖底的深静,少年的语气不若先前那般躲闪,那颗投入湖中的石子似乎终于沉静了下去。
“道谢?”赵颜疑惑,他们是谁?
“步阳哥的母亲,在六年前救了我。”
湖的对面,送来了凉凉的气息。
“以前过生日,在叶阿姨那里订过一个向日葵那样的蛋糕。”
“我想告诉她,我在这个世界过得很好。”
“准备要去国外念书了。是去法国,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空回来了。”
“今天就是六年前那天。”
“所以我想……”
风吹过湖面,泛起的涟漪一圈又一圈。
“嗡”,手机屏亮了——
“等我,二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