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王宫,荷花池底。
明朝被软禁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已经很长时间了。
他在这里,除了每日打坐净心,还要破一些难以言说的戒。
一开始被荷花妖抓住,他并没有全力抵抗。
醒来之后他以为自己被软禁在了王宫的某一处。四周的墙壁都是正常的墙壁,只是窗户一直闭着,直到他试图强行破门,才发现周围都是幻境,那墙壁竟是人般粗细的莲藕排列而成,窗外的光只是假象。
他不知外面过了多久,只遵循自己的身体时钟吃饭休息。
每天会有人定时进来送饭,他冲不破幻境,只好妥协。
他不明白为什么被抓来,直到他见到红隼。
她受了伤,好在不伤及性命,被送进来的时候,眼眶红红地看着他。
“我找了你好久。”
明朝接住她,将她抱到榻上。
有了明朝的帮助,红隼的身体渐渐好起来,她似乎对于两人被囚禁在这里的生活十分满意,她享受着明朝的照顾,偶尔趁他放松警惕,撒娇抱住他的腰腹,亦或者偷亲他的嘴唇或面颊。
明朝最开始会正色训斥,次数多了,他也索性随她去。
明朝问红隼许多次,为什么她被关进这里,她却不想回答。
直到他板起脸,拒绝她的一切身体接触。
红隼说:“是宿南,就是王宫里最强的荷花妖,她刚醒不久,需要很多很多食物。”
明朝说:“那你也是被她打伤的?”
红隼说:“不是,打伤我的另有其人,是宿南救了我,后来知道我在找你,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明朝问:“所以她将我抓进来,只是因为我的欲|望能让她饱腹?”
听出他语气中的不耐,红隼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也可以这么说……但是这并不会对你产生什么危害,所以不用担心。”
明朝沉吟许久,终究是无话可说。
红隼蹲在他面前,看着他打坐,说过无数次的话再次出口:“你既然压抑不住自己的欲|火,为什么不好好地接受呢?顺应本心不也是一种很好的修行吗?你说修行是一种克制,可是有一些东西就像水从高处流到低处,雨滴渗透进泥土,这都是非常合理的事情,你想逆行,这好难。我不会讲什么大道理,我只知道我喜欢你,你嘴上说不喜欢,可是你也没有那么排斥。我不知道你在修行什么,但我知道心口不一肯定会修歪的。”
明朝问:“宿南打算将我们关多久?”
“不知道,大概过段时间就可以了吧。”
红隼在他膝盖上侧躺下来,手指玩着他禅衣的衣襟。
明朝看着幻化出的墙壁,沉声说:“我没有时间陪她在这里玩游戏。”
他被关进来那天,黄铜禅杖被夺走。他徒手挖开了一处墙壁,那藕节坚硬如老旧树根,每次挖断一截藕节立刻有新的藕节抽条补上去,外层不知有多少莲藕,他挖到十指流血,墙壁重新生长填补。
“你似乎对关在这里并不担心。”明朝说。
红隼握住他手持佛珠的手掌,贴在自己脸颊上:“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在哪里都可以。”
明朝看着她脸颊上伤疤愈合的红痕,手指轻轻抚上去,红隼闭上眼睛,贴住他的手心。
她的喜爱那么直白,他不明白。
他第一次遇到她是在十五年前,他刚好十五岁。那时他还是一个小和尚,他在后山采药,遇到被猎户射中的红隼,她叫得凄厉,眼睛里往向他时,那种绝望和抱有一丝希望的眼神打动了他。
他最初不知她是一只妖,偷偷带回寺庙悉心照料,虽然受了重伤,在明朝的护理下,红隼不到一年就完全恢复了。
红隼没有走,她对这个小和尚产生了兴趣。她以蛇鼠小兽为食,明朝为了照顾她,捉来野兔山鸟,让她自己杀掉。
她经常听到他因为“杀生”而长久地打坐念经,为那些小生灵超度,一夜又一夜。
其实也可以不救她的,为了救她,就要不停地“杀生”。
红隼想,她和明朝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纠缠不清了的吧。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化出人身时明朝震惊的样子。
夜深人静,空寂的禅房,突然出现一个身形曼妙,妖气十足的红衣女子,任谁都会被吓到吧。
明朝要跑,被她堵住。
“我是红隼,你救的那只。”
明朝闭目,默念静心咒。
唇上覆上柔软,明朝猛地睁开眼。
对上红隼笑盈盈的眼神,他推开她的手犹豫了一瞬。
红唇微张,口出狂言:“明朝,我喜欢你。”
禅房的灯灭了。
月光透过半开的窗户透进去,只看到榻上凌乱交叠的人影。
那是明朝的第一次。
从小在一日之寒的寺庙长大,他并没有和女子亲密接触的经验,寺庙香火旺盛,他也见过各种年纪,不同样貌的女子,可是她们跟红隼不一样。
红隼无视所有清规戒律,她随心所欲,喜欢就热烈,受伤也决不放弃。
在寺庙的那几年,红隼使用妖力,逼迫他。
他自然是拒绝的,但是他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反应。
后来,净心咒再无法清除他心里的业障。
二十岁那年,他拜别师门,开始了长达十年的四海游历。
红隼自然是跟着他的。
这十年,他们一起去过冰寒的北方,也去过四季如春的南国,去过最远的海,也爬过险峻的山。
红隼一路相随。
欲|望一路相随。
他赶过她,伤过她,她都不走。
明朝想,她的本性不坏,最多算是顽劣,她不明白这种爱意如何而来,他不懂如何为爱。
他问过红隼很多次:“你爱我什么?”
红隼说:“一个完整的你。”
他还是不懂。
红隼嘴唇贴着他的手指,温热呼吸穿过他的指缝。
“明朝,你今年三十岁了。”
明朝垂眸,“嗯。”
红隼睁开眼睛,从下往上看着他:“你准备游历到什么时候呢?五年?十年?”
明朝抬头看着眼前,眼神放空。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什么时候呢?十年了,业障似乎没有除去,只是被铺上了一层灰土,用手拂开,仍旧在。
他也不知道多久,只是不是现在。
红隼坐起来,跪坐在他面前,双臂环上他的肩膀。
她用额头抵住明朝的额头,低声道:“明朝,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跟着你,如果你厌恶我了,可以杀了我。”
明朝一动不动,他看着红隼的眼睛。
她的脸近在咫尺,鼻尖相接。
红隼慢慢侧脸,轻吻他的唇。
她的话轻柔而蛊惑。
“明朝,可以纯然接受我一次吗?或许你接受过,才能明白一直困扰你的心魔是什么。”
明朝闭上眼睛。
温润轻点唇边。
“这次我不用妖力强迫你……”
温柔似水轻抚。
思绪蔓延天外。
呼吸相闻。
明朝轻颤着,微微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