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源姬睁开眼睛。
面前是好几张神色紧张的脸。
阿刺站在枕头上，缩着两只小爪子，皱着小眉头看着她。
苏方木见她睁开眼睛，表情由忧虑转为惊喜，“你终于醒了！你都睡了五天了！”
源姬眨了下眼睛。
苏方木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地问：“你感觉怎么样？身体有不舒服吗？”
“没有。”
只是身体有些无力，感觉身体很空。
她发现自己身处客栈的客房中。
昏睡前最后的记忆，是黑暗降临，她看向远处的苏方木，他在自己的结界里，握紧长刀，又紧张又担忧地望向她。
她准备进行最后的审判。
这是她第一次强行催动自己的妖力，进行大范围的杀戮。
一片黑暗中，她妖力不足，再次陷入沉睡。
之前她以为自己已经恢复了将近三成的妖力，没想到还是透支了。
再醒来，就是现在。
源姬想，苏方木的血还是很有用的，只是不能一次喝太多，也不能太频繁，作为一个长期的供养体，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寿命问题。
源姬看着苏方木，他看起来毫发无伤，阿刺也活蹦乱跳。
她问：“我怎么回来的？”
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把成千上万的夜行部执行官杀干净，不过现在看来他们都没有遇到危险。
苏方木挠挠头，说：“是我抱你回来的。当时风忽然停了，黑暗散去，我看到你从半空中飘下来，我就冲过去接住了你，你好像晕过去了，我就带你回来了。”
想起那一晚，苏方木仍旧心有余悸。
他自然是怕死的，可是当他看到源姬以一种十分不自然的姿势坠落，他第一反应是不想让她摔在地上。
顾不得危险，他冲过去。
源姬落得很慢，他伸出双臂接住她。
出乎他意料的，源姬的重量很轻，轻到仿佛只是一缕烟，只有指尖微微冰凉的触感提醒着他这是真实的妖体。
他看着怀中的源姬，她双目紧闭，眼下的红色妖纹十分暗淡，再不复之前的明亮。
漫天都是飘洒的炼金长矛粉末，她的白色面具上多了一些细微的小伤口，不停绽开又愈合，哪怕是妖力用尽的此刻，她仍旧有强大的再生能力。
苏方木踩在那原形毕现、最中心的蝙蝠妖夜行部执行官的尸体上。
因为承受不住审判之前的重压，牠已经骨肉尽碎，凹陷入地，毫无生息。
即是已经浴血狂暴，也仍旧难逃被源姬轻松虐杀的命运。
最强大的夜行部执行官死亡，群龙无首，尚且残喘的蝙蝠妖匆忙逃窜。
尸骸遍地，每走一步，脚下都是一个殷红的脚印。
令人心脏颤抖的力量。
这就是，源姬的力量。
苏方木几乎是用举的姿势，将轻盈无比的源姬带回了客栈。
她一睡不醒，他守她五日。
源姬微微歪了歪头，问：“那些蝙蝠妖们，没有阻止你？”
阿刺抢话道：“当时方木哥哥不顾一切冲出去，我还以为我们要完蛋了，结果那些蝙蝠妖大都被压死了，没死的也没什么战斗力了，有一些还活着的，牠们见暴风停了，骑着马就冲回黑雾里了。”
“不问缘由，提矛便杀，所谓治安官，也只是恃强凌弱罢了。”
梅忽然出现，他在源姬身旁侧身躺着，一条腿支起，一手撑着脸侧，照旧是风流姿势，他垂眸看着源姬，语气仍旧带着惯有的调笑，“不愧是千年大妖。”
源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梅忽然道：“似乎从没见过你笑的样子。”
源姬的床不小，但是也不大，梅躺在源姬身侧，床顿时狭窄了不少。
看着梅离得那么近，苏方木气道：“你干嘛在床上显形？”
源姬抬手，往空气中轻轻一拂，梅就如同飞沙，被风吹散。
她淡淡开口：“聒噪。”
不一会儿，梅从门外走进来，他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嘴角却仍是带着笑，“真粗鲁。”
源姬坐起，对他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
她注意到阿刺脑袋上有一块小小的疤痕，“你受伤了？”
阿刺摇头道：“可能是炼金粉末掉到头上了，不碍事，过几天就好了，源姬姐姐你好厉害，你周围那么多粉末，可你看起来好像完全没受伤。”
源姬的白色面具脸看起来光洁细滑，但苏方木知道那是受伤又迅速愈合的结果。
源姬说：“看起来罢了。”
这种伤算不上伤口。
蚀骨之痛在心口，每日每夜。
苏方木从袋子里倒出几块黑色炼金碎块，用手捏着，感觉到微微的烫伤感。
源姬说：“忘记问那蝙蝠妖，这烫妖的长矛是谁冶炼的。”
苏方木说：“那种情况下，问了他也不会回答的吧。哦对了他已经死了，妖元被我取出来了。”
苏方木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淡绿色的小瓶子，递给源姬。
小瓶中，一颗暗黑色的妖元浮动着。
苏方木不确定源姬吃妖元的口味，问：“能吃吗？”
源姬说：“能。”
能吃就好，不枉他大清早又跑回去取，“那你赶紧吃了补充一下吧，你那一晚是不是又妖力不济了？”
“嗯。”源姬打开瓶塞，倒出妖元，捏碎，吞下。
如同干萎的植物吸水，妖力从根部不断充盈，萎蔫的枝干逐渐充盈。
浑身都舒畅许多。
源姬闭目，慢慢转化着异类的妖力。
外面嘈杂的声音从窗户传进来。
她耳力好，听到大街上嘈杂热闹的讨论声。
“两天之后是新王登基大典了吧？”
苏方木看了看窗外，说：“嗯，这几天都在舞龙舞狮，围绕全城巡游。你觉得很吵吗？我去把窗户关了？”
源姬看他一眼，苏方木立刻意识就算窗户紧闭，她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源姬捏着瓶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方木问：“那个蝙蝠妖长官为什么这次要杀你？”
源姬淡淡道：“牠每次都想杀我，只是不敌而已。我那几日进出不眠城，杀了好几个不长眼的妖怪吃，被牠看到了。”
苏方木汗颜，这不是在人家眼皮底下犯事吗，不过……她也有这个资本。
“那些蝙蝠妖死了多少？”源姬问。
苏方木想了想，如果按照看到的大概数量，“应该死了十之八九吧。”
“城里的夜行部执行官有多少人？”
苏方木抓着自己的头发，这个他倒是真不清楚，“我不知道，晚点我去查一查？”
“不用查了，”梅坐在桌子前，喝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泡好的茶，“一万多夜行部执行官，一夜之间，差点被你尽数屠戮，剩下的非残即伤，能继续巡逻的，不过一千。”
苏方木终于明白，最近晚上经常出现的怪异的声音是如何了，“那以后城中夜间的治安，岂不是……”
梅莞尔：“多热闹啊。”
苏方木皱眉道：“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吧，感觉很快就会出大乱子。”
梅举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吹开表面的茶叶，喝了一口，慢悠悠道：“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苏方木叹气：“没有。”
梅道：“那就等着看戏好了。”
苏方木奇怪道：“你为什么对这座城的祸乱如此冷漠呢，如同一个看客，冷眼旁观一样。”
阿刺附和道：“对啊，你不是说过王宫里是你的家，你还经常回去看看呢，要是国家内乱，改朝换代，你的家可能都会没了。”
对于这个问题，梅自己也想过无数次，他嘴角扯出一个笑，“为什么袖手旁观的原因……谁知道呢？”
源姬说：“得跟雨山谈一谈。”
苏方木问：“雨山有制止这场混乱的法子吗？”
源姬说：“有没有不一定，但是他既然能让整个国家和王城安稳多年，必然有不同于常人的治国手段。如果必要的话，复活他。”
梅喝茶的动作停住了。
他挑眉一笑，下一瞬，源姬坐到了他对面。
她淡淡开口：“你整日闲散，让雨山的魂魄到王宫外来见我们，你应该会觉得很有意思。”
梅听到这个提议，颇有些苦恼地摇了摇头。
“如何？”
“让我有一点苦恼呢。”
苏方木问：“什么苦恼？”
梅看着手中的杯子，似乎它此刻格外有意思。
“其实，雨山的死，我帮了一点忙。”
苏方木和阿刺震惊又疑惑。
源姬抬眸看他。
梅眉眼带笑，语气里却无半点抱歉，“其实雨山是想自杀的。我觉得他很有意思，不想让他死，结果把他弄成了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