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苏方木一口汤喷了出去。
明朝被喷了一身，却仍旧一脸严肃地看着苏方木，似乎很重视他的答案。
“什么啊，肉妓是什么东西？”苏方木忙递了手巾过去。
明朝拦下他的手，混不在意自己衣服湿掉。
苏方木察觉出别的意味来：“你是觉得我是源姬养的小倌？男妓？”
明朝看他一眼。
苏方木面色微红，回答却是截然相反：“怎么可能呢！源姬那种木头一样没什么情感的妖，怎么可能对这种事感兴趣。我们一道是因为我们能各取所需，彼此帮助罢了。”
明朝第一次认真打量面前的年轻男人。
没有忸怩的隐瞒，少年的脸微微泛红，眼眸却澄澈明亮。
开朗，有活力，法力不够强，却很有义气，是个磊落坦荡值得信任的年轻人。
源姬这样的大妖，为什么会带着这样一个新鲜的人呢？难道是真的各取所需，不带感情那种？
苏方木被他看的不自在，选择埋头吃饭。
吃了一会儿，苏方木突然想起阿刺：“啊——阿刺不见了。”
明朝疑惑，可是随即苏方木又自语道：“阿刺不见了，源姬大概去找它了吧，源姬这么厉害，肯定能找到的。”
明朝默默想，这种看起来笨笨的捉妖师，也是一种独特的口味吧。
——
深夜，君宴，宴城城西灯火通明。
华城的夜晚并没有因为王上的“重病”哀伤难过，黑夜来临时，人们依旧重温昨夜的狂欢。
城东的一片，一如既往地冷清。灯火稀疏，人声近无。
源姬游荡了大半座城归来，仍旧没什么头绪。
她坐在屋檐上，望着青黑色天幕出神。
妖怪执行区太过寂寥，即使隔着很远都能听见远处城西高楼上笙歌艳舞的残音。
和谐之下，她总感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灯光昏暗的小巷，一个肥胖的身影不紧不慢地走着。
他的步伐太过缓慢，身体又太过笨重，以至于他每次拐杖落地，都让木头敲打石板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传到很远的地方去。
乌龟掌柜慢腾腾地往回走，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许多眼睛盯上。
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直在周围，却迟迟没有动作。
他就知道这么晚，他一个老人家会遇到一些脏东西。
“刷——刷——”
“刷——刷——”
“啊！”
“呲！”
周围黑暗中乒乒乓乓响动一阵之后，恢复了安静。
被教训的妖怪们惨叫几声后灰溜溜地逃走，乌龟掌柜停下脚步，吁吁地喘了几口气。
一阵马蹄声凭空出现，由轻转重，骑马者冲破黑暗显身而来。
那是一个一身黑色戎装的健硕骑手，他戴着高耸的黑色头盔，穿着黑色盔甲，手执黑色长矛，面孔严肃异常，他骑着一匹肌肉矫健身形高大的黑色战马，战马身上披着同样厚重的黑色甲胄，威猛森严。
“执行官大人。”乌龟掌柜向来者低头行礼，连声音都带了颤。
“身份！”夜行部执行官冷喝。
乌龟掌柜听罢身体抖了三抖，仿佛那骑马的不是妖怪，而是手执长矛的死神。
战马烦躁地踢踏着地面，喷着响鼻，乌龟掌柜只觉得那高头大马喷出的气息都是寒冷的。
“小妖乌龟，”乌龟掌柜继续解释道，“小妖接王宫掌事命令前去王宫议事，因小妖等级太低，轮到的时候比较晚，加上小妖腿脚不便，所以耽误了些时候。”
“咔哒咔哒咔哒……”
战马的铁蹄踢在石板路面上，发出清晰的马蹄声，铁蹄用力，甚至将石板踏得四分五裂。
这是身份的象征，也是驱散闲妖的警告。
黑衣戎装的夜行部执行官策马在乌龟掌柜周身转了转，然后一言不发地策马离去。
马蹄声消失在黑暗中，乌龟掌柜抬袖擦了擦满头的冷汗，他捡起刚刚吓到扔掉的拐杖刚要走，一个黑色衣衫的身影在他面前落了下来。
一个很鬼魅的妖，身形纤长轻盈，一身飘逸黑衣，戴着白色面具。她眉眼眼漆黑狭长，眼下细长的红色妖纹忽明忽暗，妖冶非凡。
正是源姬——那个白天古古怪怪的客人。
乌龟掌柜看清来人，终于稍稍放下了一点提着的心。
他认出这是前日来投宿的客人，虽然不知是什么来路，总归是讲道理的妖怪。
“你方才说，你去王宫议事。”女妖的声音仿佛带了碎冰，冷肃异常。
“这……”乌龟掌柜这回擦了擦冷汗。
“议了什么？”源姬问，“一字不差告诉我。”
她释放威压，将周围的空气压到不带丝毫温度。
乌龟掌柜打了个寒战，眼前这位，怕不是比刚刚的夜行部执行官更不好惹。
他拱手低头道：“王上重病，掌事通知我们寻找城内城外能妙手回春的大夫……呃——”
没等说完，他忽然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脖子被勒得几乎透不过气。
源姬垂眼淡漠地看着他，乌龟掌柜矮胖的身体在她手中仿佛没有重量一般，乌龟掌柜搏命挣扎，似乎有话要说。
她微微松开了钳制——她只是觉得有点饿了，既然不说真话，做她的食物也不错。
“王上已经亡命，掌事让我们寻找有能的大妖或者能人异士为王上招魂。”
乌龟掌柜语速飞快地说完，生怕源姬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源姬仍旧没有放手。
乌龟掌柜咳嗽着坦白：“真的没有其他了，昨日王上被人从荷塘挖出来时就已经咽气了，真的没有骗您啊妖大人！刚刚夜间部执行官大人路过，咱们还是回客栈吧，再作逗留可能就性命不保啊！”
源姬明了那骑着黑马的甲胄战士就是夜行部执行官。
“执行官主要职责是什么？”源姬问。
乌龟掌柜只觉生还有望，忙解释道：“执行官是在妖怪执行区负责治安的妖怪，分夜行部和日行部，刚刚那位执行官大人您大概看到了，那是夜行部的执行官，是蝙蝠，他们的标志是黑色战马和黑色甲胄，戴黑色头盔，手执黑色长矛，维护夜间治安。日行部的执行官是蝴蝶，她们出现的地方会幻化很多蝴蝶，伴随浓郁花香，负责白日安宁。”
“蝙蝠不是吃蝴蝶么？”源姬问。
乌龟掌柜点点头：“对对对，因为习性差别太大，所以日行部和夜行部有些不愉快，但是自相残杀的情况还是不多的。”
源姬手上力道减小，乌龟掌柜从半空摔到地上。
暗夜中，马蹄声渐渐响起，乌龟掌柜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期待执行官出现在他面前过。
战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在临近时撕开空气从黑暗中跃了出来。
夜行部执行官的盔甲反着寒光，急停之后，战马被缰绳狠狠勒住，高高扬起前蹄，愤怒地嘶鸣着。
执行官策马围绕源姬和乌龟掌柜转了一圈，最后在源姬面前停住。
战马喷出的响鼻响亮无比，它的身形健壮高大，源姬甚至只能平视它的脊背。
执行官高高在上地望着她，眼神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混乱制造者，斩杀。”
执行官说完，举起长矛几乎是瞬刻扔了出去。
长矛带着凛寒越过源姬脸侧，笔直地扎进了乌龟掌柜的身体里。
“噗呲——”一声，鲜血四溅。
乌龟掌柜妖元破碎，当场毙命。
源姬看了乌龟掌柜一眼，简短评价：“浪费。”
长矛重新飞回执行官手中，下一瞬长矛投出，直指源姬后心。
源姬反手一握，生生握住了疾速刺出的长矛。
手心传来火辣的烧灼感，源姬妖力迸发，将长矛用力逼退了回去。
战马被妖力震荡，哀鸣着后退了几步。
执行官再次收回长矛，源姬不给他再次投掷的机会，她利爪穿透战马心脏，将战马的妖元抓了出来。
战马嘶鸣踢踏，执行官被甩下马背，战马哀叫着重重躺倒，鲜血喷泉般从伤口里往外喷涌。
执行官摔倒之前再次投掷出了长矛，源姬的黑色衣摆迅速暴起幻化成长蛇，即将近身时将长矛缠住，使其动弹不得。
源姬使出妖力，衣摆粉碎了黑色长矛，执行官不滴，迅速起身逃走，源姬看着他逃脱的方向，没有继续追下去。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她的手心被长矛烧灼，变得血肉模糊，她吞掉战马的妖元，手上的伤口开始肉眼可见地加速愈合。
源姬捡起一块长矛的碎片，长矛虽然被粉碎，却仍旧有灼烫的温度。
它的材质很奇特，类似石头，却带有金属的韧度，饶是她妖力浑厚，也被伤到。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执行官全副武装，全身只露一双眼睛，战马披甲满身，连手上都戴着黑色手套。
这不是普通的武器，这是专门冶炼来对付妖的武器，而这种武器一般都是人锻造出来的，但是此刻，人锻造出来的武器，却被妖用来对付同类。
宴城如果没有捉妖师，那一定有非常厉害的炼金师，并且和妖达成了和平相处协议。
在某种程度上，妖和人，被某种力量平衡了。